发霉 第6章 第 6 章

寒冬的破晓，光线尤为稀薄，厚重的云层抵挡着阳光，只有几抹顽强又倔强的光芒挣扎着冲出云层的束缚。

光线费力的驱散了黑暗的夜，但却无法驱散肆意凌虐的寒风。

它痛苦的呻吟，无情吞噬着残酷的大地，曾经炙热的烈火早已销声匿迹。

*

寒风不断拍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响声，玻璃窗震颤着，每一击，都绝望着摇摇欲坠。

秦惊沅空虚的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的盖在眼前，晨曦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到屋内，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双眼迷茫的凝视着天花板，费力的呼吸了一口干涸又寒冷的空气，引的喉咙一阵刺痛。

似乎灵魂已经埋葬在那死寂的深夜，留下的只是一俱被绝望与迷茫交织的冰冷的躯壳。

一夜没有入眠，身体感到一阵异于平常的疲惫，头部隐隐作痛，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布满血丝的眼睛被冷风吹的有些干涩肿痛，她眨了眨眼，无力的闭上了眼皮。

眼前，黑暗又幽寂，她隐隐约约看见一张人脸半掩在阴影之中，阴森、恐怖。

突然间，那张人脸变得扭曲起来，带着腐烂的霉味，瞬间闪至眼前。

秦惊沅心跳一滞，拼命挣扎着睁开了眼，她瞪大的双眼堆满着不安，呼吸变得极其凌乱，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的呼吸着。

她撑着疲惫的眼在床上躺了许久，但却始终不敢合上，害怕再一闭眼，看见的又是男人那张可怖的面容。

直到晨曦的光线越来越亮，散落在房间内的每一处角落，她才紧抓住床单，撑着微微颤抖的双臂，无力的坐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床。

她有些急切，着急想去探求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心跳跳的很快，一击一击撞击着胸膛，她低着头，紧紧咬住止不住颤抖的嘴唇，不断暗示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过了很久，她抓住门把手的手臂这才虚弱无力的推开了卧室门。

门被缓缓的打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即像是冬季的寒风席卷在脸上，又像是幽寂的夜晚，男人的脸突然靠近时，惊动了周围的寒气。

她身体一抖，瞳孔急剧收缩，眼眸中倒影着无尽的恐惧。

她颤抖地抬起头来，目光相对，眼前站着的正是昨晚那张扭曲的面庞。

一闪而过的，跟昨晚一模一样，充满诡异与森冷的目光。

秦惊沅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感知到害怕，身体本能的往后一退，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毫无预兆的伸出手靠近她，秦惊沅呼吸一滞，触电般的别开了身体。

男人手指一顿，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随后便收回了手。

秦惊沅还没从恐慌中反应过来，双臂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惊恐的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然而刚刚那阴森的眼神已经彻底消散，只见男人带着温和的笑脸对她说道：“怎么这么晚才起床？赶快下楼吃饭吧。”

话音刚落，秦惊沅身体一颤，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望着男人。

男人看着她，似乎是有些不解，微微垂了垂眼皮，问道：“怎么了？”

她死死抓住门把手，强忍着发软的双腿，颤抖着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收了收笑容，面不改色道：“昨晚没睡好吗？”

听着他的话，秦惊沅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是他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是在装作无事发生。

又或者，昨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噩梦吗？

看着眼前的男人，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眼底尽是温柔与关心，与她平常的父亲并无二致。

却与昨晚阴冷的禽兽，判若两人。

可身上还余留着昨天晚上的酸胀与肿痛，喉咙也还嘶哑难耐。

这噩梦，未满有些真实过头了。

她虚弱的倚靠在门上，轻轻吸了一口气，强装着镇定自若的回复道：“我没事，一会儿下来吃早饭……”

得到她的回复，男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走下了楼。

秦惊沅僵直在原地，眼神失焦的注视着前方，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起伏不定的情绪。

男人像是真的失忆了一般，丝毫不记得昨晚的所作所为，秦惊沅有些迷茫，她真的很想去相信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魇，可她又该怎样去相信？

男人一闪而过的眼神，腐朽、阴森的气息，已经再也无法掩盖住了。

秦惊沅有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套用了她父亲皮囊的陌生男子。

她无力的抬起了双腿，一步一顿的走下楼梯，像是走向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听见楼梯边传来脚步声，秦梁放下了手机，换上儒雅的微笑，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对她说道：“下来了？快来吃吧，早餐都要凉了。”

秦惊沅空虚又迷茫的坐到餐桌前，始终没有看向男人，而是一直低着头，机械般的喝着白粥。

“阿姨今天请假了，这碗粥是我做的，怎么样？还可以吗？”秦梁笑着说道。

秦惊沅手指一顿，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忍着胃部的酸涩难耐，强行咽下了一口白粥。

她愣愣的望了秦梁一眼，男人的脸上虽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面容却格外僵硬，这生硬的搭配，看着愈发的触目惊心。

她有些疑惑，也有些愤怒，为什么男人只字不提自己的龌龊行为，还始终面不改色的跟她搭着话。

可她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她知道她如果说出来，只会在永无止境的绝境中越扎越深。

她默默的低头喝着粥，把昨晚的事同白粥一起吞进喉咙，深埋在心中。

*

天色渐暗，月光悄然无声的照进房间内，秦惊沅愣愣的坐在床前发着呆，时钟“滴答”走动的响声，贯穿整个房间。

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卧室内，听着时钟沉闷的走动，只有当秦梁走上来敲响她的房门叫她出去吃饭时，她才走出过卧室。

看着窗外寂静的夜，本该是安宁又美好的夜色，可她却只能感觉到被漆黑的恐惧纠缠着。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皮，突然想起来妈妈还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床前陪着她，她会笑着跟妈妈分享一天发生的事情，妈妈也会跟她交换自己的趣事。

要睡觉时，妈妈还会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记得妈妈右边眼角下有一颗不明显的泪痣，每一次妈妈低头亲吻她时，那颗小痣便会浮现在她眼前，当妈妈抬起头时，她会玩笑似的吻上那颗泪痣。

每次她这么做，妈妈都会弯着眼角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晚安。”

想着想着，眼眶就泛起了红晕，她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紧咬住下唇，生生憋回了泪水。

这一场长达十二年的美梦，直到昨天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是梦魇的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