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霉 第4章 第 4 章

这座灰蒙蒙的城市，宛若一座巨大的坟墓，高楼拼命挤压在一起，吝啬的给空气挤出一点生存的空间。

亲人离世后，原本不曾注意的细节，都会被潜移默化的放大。

秦惊沅紧盯着玄关处那双深灰色的高跟鞋，久久不能回神。

她还记得，这双高跟鞋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妈妈当时特别开心，满脸欢喜的问她好不好看，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妈妈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上翘，眼睛亮而清澈，明媚且灵动。

可这动人的微笑，将再也不复存在。

她漫无目的的在家中游荡，视线落到茶几上，上面放着一盆花瓶，花盆中插着一束紫罗兰，散着淡淡的花香，花型小巧玲珑，浅紫色的花瓣显得梦幻又神秘，仿若一个翩翩起舞的花仙子。

她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那束紫罗兰，颤抖的手无力的轻抚过花瓣。

那是妈妈养的花，妈妈曾经最喜欢紫罗兰，她说紫罗兰神秘又高贵，象征着爱与忠诚，以前，她会经常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那束娇嫩的花。

些许是她的气息已经消失于世，紫罗兰也变得不再明亮，只透着暗沉的光。

秦惊沅僵硬的站在原地，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她感到心脏重重的摔落在地，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应该泪如雨下，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

不知不觉间，已到深夜，浅蓝的天空被城市的昏暗染黑，她却依旧面对着紫罗兰，一动不动。

“去睡觉吧，别再想了。”

秦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像是在安抚女孩无法镇定的心跳。

秦惊沅无力的眨了眨眼皮，嗓音沙哑，费力的开口回复道：“好。”

她抬起沉重的脚步，拖着僵硬的身体径直走向卧室。

走进浴室，她把手轻轻贴在水龙头上缓缓打开，水流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她坐在浴缸中蜷缩起来，任凭水流沿着小小的身体流淌。

像是蓄谋已久的暴雨倾泻而下，像是在绝望的哭泣。

似乎是这场雨打动了她，泪水瞬间挤满了她的眼眶，奔涌而出。

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踩着她的心，向她离去。

她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醒了之后，就又可以见到妈妈。

她想要妈妈早上温柔的在她耳边叫她起床。

想要妈妈吃做的早餐。

想要妈妈牵着她的手送她去上学。

想要一放学，就能在校门口看见妈妈明媚的笑容。

想要在睡觉时，让妈妈再低头亲吻一遍她的额头。

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流出，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记忆。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睁眼醒来，一切都恢复原样。

过了很久，她才从热气缭绕的浴室走了出来，迷茫的坐在床前，灵魂似乎已经游离出她破碎的身体。

恍惚间，听见门口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她没有回应，门便自己打了开来。

“怎么还没睡啊？”

秦梁的声音传入耳中，很暗很沉，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秦惊沅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机械般的起身躺到床上。

她望着窗外寂静的夜，今天的夜空格外黑暗，看不见星星，只有月亮挂在天上，拼命散着微弱的光。

秦梁缓缓走到窗前，他的脚步声很沉重，像是铅块砸在地面上，他拉起窗帘，挡住了月亮，只剩下缝隙中几缕斑驳的月光，整个房间显得昏暗又压抑。

秦惊沅眨了眨眼，眼神迷茫的注视着秦梁，可他把整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五官，也看不出情绪。

她望着父亲那双空洞的黑洞，不知为什么，感觉父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疑惑与不安在她心中蔓延起来。

窗外的大雪已经停了，但冷空气依旧肆意席卷着城市，房间内没有开暖气，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冷风吹着她，感到一阵冰冷。

秦惊沅抱紧发冷的身体，犹豫的叫道：“……爸爸？”

秦梁没有回话，而是一直凝望着她，一动不动。

夜空太过压抑，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心跳狂乱的鼓动，心也变得沉甸甸的。

这样的父亲，是陌生的。

她感到有些害怕，身体不自觉的绷紧，带着干涩又有些颤抖的声音，再次问道：“……爸爸？怎么了…？”

秦梁还是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虽看不清他的目光，但秦惊沅却感觉到，父亲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只弱小的蚂蚁，微微伸出手指就能捏碎。

她彻底慌乱起来，连忙从床上坐起身，颤抖着声音，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秦梁微微扭动了下脑袋，慢慢朝她走来。

他的身形高大又阴沉，踏的每一步，都沉重又具有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也随着他的靠近凝固起来。

感到他靠近自己，秦惊沅谎乱地往后退了两下，瞳孔因惊吓瞬间收缩，呼吸急促又紊乱，心跳快的仿佛要跳出胸膛。

她恐惧的眼神，让秦梁感到无比亢奋，他咧着嘴大笑出声，嘴角仿佛要咧到耳根。

这笑声扭曲且阴森，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秦惊沅看着他逐渐逼近的面容，恐惧灼烧着肺部，她慌乱的跑下床去，脚步杂乱无章，盲目的向前冲着，她抓住门锁，拼命的扭动，想要逃离这黑暗的房间，可却怎么都打不开门。

感到身后的空气压迫的向她袭来，她惊恐的扭过头，父亲那可怖的面庞填满了她的瞳孔，眼珠猛的瞪大，冷汗从她额间冒出，无法自控的颤抖起来。

突然，秦梁如饿狼扑食般向她扑来，她绝望的声音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失声尖叫起来。

秦梁一把拎起她，把她丢在床上，压住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她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父亲阴沉的面容，他的嘴角咧的巨大，在脸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秦惊沅喘着粗气，歇斯底里的挣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推搡着他，试图挣脱束缚。

但力量实在太小了，都不足以伤他分毫。

秦梁用力压住她胡乱舞动的双臂，直到她没了力气，一阵阴森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低哑的声音摩擦着她的耳廓。

“妈妈走了，以后我好好疼疼你。”

秦惊沅的身体早已因为挣扎与恐惧而动弹不得，她颤抖着闭上双眼，身体仿佛掉进了深渊，几近窒息。

她还太小，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做，但她却感觉到深深的痛苦与绝望。

她的爸爸，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慈爱的父亲。

他的面庞，是扭曲的。

满身都散发着陈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