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尔摩会在星期六的小酒馆里喝上好多酒,每次回来的时候都醉醺醺的,不但步伐沉重,身上还会伴随着浓浓的酒味。
像是上天也在欣赏这场套麻袋活动一样,黑云从月亮面前移走,弯弯的月牙洒下的全部月光都照射在大地上。而阿德尔摩此时此刻就在月光浓重处,身影清晰可见。
银灰色的正装天然适配月光,在月光下,阿德尔摩就像个发光体,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福贵将手中的麻袋展开,在心中默念倒计时——
3——
2——
1——
福贵纵身一跃。
身下是阿德尔摩激烈挣扎的力度,这个高傲的美国人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反抗的力度却大得很,福贵都差点控制不住他。
福贵下意识向下打了一拳,也不知道打在了阿德尔摩哪里,阿德尔摩挣扎的力气瞬间便弱了下来。隔着粗糙的麻袋,福贵能清楚地听见阿德尔摩口中那句充满情绪的“**”。
紧接着,这个在福贵面前一直都骄傲自满颐指气使的美国佬用充满美国口音的英文骂骂咧咧,福贵眨眨眼,表示他英语不好,一句都听不懂。
比量了一下阿德尔摩的身影,福贵避开阿德尔摩身上的致命点,冲着阿德尔摩就是一拳头。
md,让这个该死的美国佬骂他是猴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骂他猴子是什么意思!
他也是读过《进化论》的!
听到声音的杨顺德和赵自牧紧随而来踢了阿德尔摩两脚,赵自牧一脚下去,大抵是没看清地方,踢到了阿德尔摩的脆弱处,让阿德尔摩直接痛的大喊一声,连咒骂的声音都消了下去。
有点子刺激。
福贵赶紧捂住阿德尔摩的嘴。
很快,在远处放风的莫令仪和王杞也赶了过来,王杞一把把杨顺德推到一边,占据了杨顺德的位置,揍了阿德尔摩一拳。
杨顺德气的想揍王杞一拳。
很快,阿德尔摩的声音就从咒骂变成了求饶,声音也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变成了低声呜咽。
福贵从未从这个美国佬口中听过这样卑微的话语,从来都是傲慢、无礼、自以为是的美国佬在拳头面前也会求饶。
这一刻,福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似乎世界的声音都在此刻离他远去,眼前的画面也开始逐渐模糊,福贵渐渐看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模糊的哀嚎与求饶环绕在福贵的耳畔,在这一刻,福贵的心底甚至能升起一种感觉,那就是——
继续!
打到他怕!
打到他求饶!
打到他再也不敢歧视中国人!
就应该这样,这些万恶的洋人不会讲道理,他们没有同理心、没有人类对于同类最起码的尊重,想用道德让他们低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应该用拳头把他们打到害怕!
双手紧握成拳,在这一刻,福贵有一种汹涌的冲动。
“福贵!”
福贵带着几分茫然地抬头,却看到了赵自牧担忧的神情。福贵看到赵自牧伸出手,也不知是想要做什么,然而不过瞬间,赵自牧便放下了自己伸出的手。
福贵听到赵自牧问他:“你怎么了?”
福贵下意识摇头:“没怎么。”
赵自牧的眸中满是担忧:“我看你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福贵的脸色白了起来。好在此刻夜色浓浓,赵自牧也没能看清福贵表情的变化。福贵有几分心虚——他下意识不想赵自牧知道,刚刚的自己升起了怎样阴/暗/暴/力的思想。
福贵只是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赵自牧还要再问,福贵已经转身冲着其他三人做了个手势。杨顺德见状点点头,拉住了还要补上最后一脚的王杞,和莫令仪架着王杞离开。
几人趁着阿德尔摩还没有挣脱麻袋的时候飞快跑回营地,福贵四下打量了一遍,见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想来应该没人注意到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才算松了口气。
他们回到福贵的帐篷里,赵自牧贴心地端了几杯水回来。
福贵抓起一碗水一饮而尽,好似将刚刚所有的暴/力想法都一口咽了下去,这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说道:“真解气。”
冰凉的水浇灭了心底无名的火,福贵发现只要自己不去想自己刚刚升起的暴/力想法,他就觉得这件事干的当真漂亮。
一想到现在阿德尔摩可能费劲巴拉地从麻袋里钻出来,看向四周想要找到是谁把他打了一顿,但环顾四周却也只能看见空无一人的荒野,吃了这么大的亏都不知道该找谁要个说法,福贵就想笑。
杨顺德也说道:“确实,我早就看这个洋鬼子不顺眼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揍他一顿了,痛快。”
福贵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九月的凡尔登已经有些冷,一口凉水下肚,无名火灭了,福贵也冷的打了个哆嗦。他连忙将凉水放下,心想等明日早上起来,一定先烧一壶开水。
莫令仪和王杞和他们告辞:“太晚了,我们先走了。”
帐篷里确实没有多余的铺盖卷,想留人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人挤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挨冻。
杨顺德送莫令仪和王杞出去,赵自牧转头就看见福贵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但赵自牧知道,福贵没有睡着,他睡着的时候,呼吸声不是这个样子的。
赵自牧小声说道:“福贵,我睡了。”
福贵没有搭理他,一副誓要将装睡进行到底的样子。
赵自牧见状笑了笑,也不再唤他,而是当做福贵已经睡着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你刚刚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那个混蛋套进麻袋里了。”
福贵的眼皮不经意地颤了颤。
赵自牧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是真的觉得你特别厉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克制住自己。要是换成我,只怕都要动刀子了。”
福贵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察觉到瞬间凝滞的空气,赵自牧也不拆穿福贵的小心思,而是继续说:“你可真是一个善良又正直的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做的这样好。”
福贵觉得自己要装不下去了。
就在福贵思考怎么样起来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睡够了又醒一样自然地起身,只是很可惜赵自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赵自牧说了一句:“晚安。”
福贵:“……”
哦,那我继续睡。
于是,当杨顺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两个小伙伴都睡着了,黑灯瞎火的,里面两个人躺在一起,让他看上去那样多余。
杨顺德:“???”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杨顺德怀着满心的疑惑睡去,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争吵。
“吵什么!”杨顺德揉着额头坐起来,努力睁开自己迷茫的睡眼,“什么事啊不能上工再说,现在才几点……皮、皮埃尔先生?”
杨顺德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金发碧眼、一身工装的人,正是整个凡尔登清扫队的总工头,法兰西人皮埃尔先生。
深眼窝、高鼻梁,一副很典型的高卢人长相。他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但是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显示出慈祥与平和来,让人看了就觉得亲切。
皮埃尔先生本是法兰西贵族出身,后来时代变迁,过去的贵族已经失去了土地、佃农和自己的庄园,在新兴的世界中,他们像是过去遗留下来的老古董,滞后,落伍,不合时宜。
皮埃尔先生出生在这样的没落贵族家庭,在战时选择加入战场,并来到了被无数士兵视若地狱的凡尔登战场。
在无数法兰西士兵因为恐惧而离开这个地狱之后,皮埃尔却在战争结束之后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留在凡尔登,清扫这里的断壁残垣,努力将这里恢复成战前的状态。
正因为皮埃尔的光荣过去,因此他在凡尔登有着很高的威望,这里的所有人都信服他。
而皮埃尔先生还有另外一项品质,那就是他善良、热心,对每个人都拥有着平等的关怀。他没有因为肤色不同而歧视这些来自古老东方的劳工,反而更加体谅他们的颠沛流离,并为华工争取了许多福利。
哪怕这些福利是白人劳工本来就有的、他们华工本来就应该同等拥有的,华工也依旧感激皮埃尔先生。
见到来人是皮埃尔,杨顺德瞬间就磕巴起来:“皮、皮埃尔先生?你怎么来了?”
皮埃尔指了指杨顺德旁边被他揉作一团的衣服:“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出来。”
杨顺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福贵和赵自牧已经穿戴好了,就剩他一个人衣衫不整,正**着大片的胸膛,一副有伤风化的样子。
杨顺德的脸红了一下,连忙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他穿戴好之后便离开了帐篷,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满脸青紫的阿德尔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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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法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