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鸢看着被项圈束缚的狼王,人在极度迷茫的时候的确会想笑出来,此刻,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想要往上翘,她怕被人看到,抬手稍微挡了一下。
不是,她怎么从《麻辣女兵》一下跳到《五十度灰》了?
她看向副官手里的止咬器,努力理顺思路,或许……这个和狼王戴的项圈脚铐都是失控过的S级哨兵进行治疗时正规流程要求佩戴的?只是她是学渣不知道,才会这么大惊小怪?
她可不想让狼王知道她没有好好学习,万一被他抓去背书就不好了。卿鸢整理了一下心情,镇定地接过副官手里的嘴套式止咬器。
金属网格又冰又沉,卿鸢手指无意识绕在用来黑色特制皮带上,看了看下蹲的男人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你会很不舒服吧?”
别说蹲,站一会儿军姿,她都难受得想吐。
“卿鸢向导不用考虑我们。”诀君反过来安慰她,“我们都受过训练,更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也能定点保持很久。”
卿鸢接过止咬器后,副官就和其他群狼一并蹲在她的身侧,他们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蹲姿纹丝不动,只在诀君说完话后,矜持地颔首确认诀君的话是正确的。
“好吧。”卿鸢走向诀君,就算他蹲下了,还是能从体型轻松压制她,也小声给他定心丸,“反正我很快的,应该用不了太久。”
诀君微微皱起眉,抬眼看向她:“卿鸢向导,请不要低估狼族的耐力。”低下眼,看向前方的目光坚毅平静,“不必对我们有任何的保留,我们是最合适用来为你试错的实验品,你可以随意使用我们,多久都可以。”
使用……我们?卿鸢没敢把内心的震撼表现出来,低头研究止咬器怎么用,她没怎么认真看过向导教材,万一这个向哨世界的语言体系就是这种风格的呢?
诀君没有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剩下的哨兵自然也不会冒犯地凝视他,卿鸢的余光能看到他们在她试图打开止咬器的时候,一动都没有动,和雕塑一样英俊又无害。
可还是会感到压力,她随便把固定带抖落开,看了看诀君,闭了闭眼,双手从他脸侧绕到后面,让止咬器扣到他脸上,捋顺固定带,试图把它们合在一起时才意识到,这个固定带没有扣锁,正当她用指尖摸索的时候,固定带两端发出一声轻响,原本分开的固定带就这么连在了一起。
她低眼看诀君,他长长的睫毛上好像挂着看不到的,粘稠至极的什么,抬眼看她的动作极慢,可能是被她遮住了光,灰绿色的眼眸像渗出墨一样浓暗。
“这个止咬器是指纹锁扣,刚刚它录入了你的指纹。”诀君停下来,因为他自己都听到他的声音多了异样的哑,静了片刻才继续,“以后只有你能打开它。”
卿鸢近距离对着狼王的眼睛,头皮又有点发麻,把手放下,刚要退开,狼王都已经低下去了的眼睛又抬起:“就算这样,向导你还是会害怕,不能给我近身治疗吗?”
卿鸢脚步顿住,她是想还坐得远远的来着,但她看了看狼王映着她身影的绿色眼睛。
“那我坐在这里?”卿鸢指了指他前面,感觉有点近了,又悄悄往后移了移,狼王看着她莹润透粉的指尖,点点头。
副官为她拿来椅子,卿鸢轻声对他说了下谢谢,低身调整椅垫的年轻狼族顿了一下,又回到原位蹲好。
卿鸢坐好,想到什么,稍微倾身,靠近狼王的耳边:“你的队员也必须要在场吗?”
群狼体温比较低,安静蹲在那里几乎没有存在感,是非常适合潜伏的战士,只是卿鸢没办法无视他们。
她靠得并不是很近,可。
诀君看着给他理由合理看向她的年轻向导,呼吸放得极缓,声音也是:“他们现在是你的拥趸,你可以随意支配他们。”
“不过,我建议你留下他们。”诀君说着,莫名皱起眉,这很反常,他不应该为狼族镌刻在基因里的习性感到不满,“如果我们进行不下去,他们可以加入进来,给予你支持,同样,他们也可以保护你,甚至在我令你不满的时候,惩戒我。”
加入进来?卿鸢直起身,把两辈子最正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勉强冷静下来,不去想群狼能给她提供的“支持”是什么,她应该用不到他们的帮助,但保护,她还是需要的。
卿鸢看向身侧陪伴的群狼:“那就辛苦你们了。”一定要保护好她啊,她很脆皮的。
她的话具有一定的歧义,无论是狼王还是成员,蹲姿依旧标准笔挺,可眼神都微微有了变化。
“我开始了。”卿鸢闭上眼,放出精神链,她想的是速战速决,非常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精神链碰触到诀君精神巢时,室内微妙升高的温度。
温度来自群狼同时一颤的身躯。
她的精神链刚接触到狼王的精神巢,他脖颈上的监测项圈便闪起光,既是在记录他们的连接过程,也是在监管哨兵,以防他们精神体伤人。
狼王的钢铁精神巢还是威严伫立着,但当她的精神链丝丝缕缕地渗进钢铁墙壁时,她发现这座冰冷坚固的宫殿铺上了柔软的厚毛毯,她探出一缕精神链,假装认真工作,实则是带着好奇地“踩了踩”。
好软啊,好像还温温的,卿鸢眉眼舒展,理论上说,进入哨兵精神巢的只有向导的精神链和精神体,但实际上,随着这两者入侵,向导本人的意识也会渐渐填满哨兵隐秘的巢穴,五感会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具体。
就像此刻,她的精神链落在毛毯上,她的意识会把这个触感投射到她实体的对应位置——双脚上。
就像她真的踩在毛毯上一样。
不错,卿鸢干脆分了一缕精神链踩着毛毯,按照它的指引“走”进深处,其余的精神链则还在墙体里钻来钻去,试图把诀君的精神巢锁住。
当然,她是不可能锁住S级精神巢的,假装做作业而已,一会儿不管锁没锁住,她都会和它进行精神链接。
连一秒也是连啊。
卿鸢认真地敷衍工作,精神链划过毛毯,恍惚间,变成雪白剔透的双脚踩进厚实的银白毛毛里,本应该没有生命的狼毛却渐渐失控,一根根悄悄眷恋勾缠着她的,想让她停下,又想让她踩得更深,走得更远。
被经过,未被经过的狼毛都在细细颤抖就像狼族哨兵们竭力保持蹲姿,克制隐忍的腰腹。
诀君无声地张开唇,喉咙滚出的喘息是他唯一能压抑住的存在,一般不会有人敢注意冷肃的军人的唇部,所以也只有他先显露出失态的样子,才会让人发现,他薄薄的唇沾上被舌尖挑起的细细水线染得微湿后有多么诱人。
踩在狼毛上的“脚步”慢下来,卿鸢感觉到了不对,她的精神链好像“看”了狼王的精神体,那头巨大银狼这次安静了很多,趴伏在巢穴中心,体型照比上次见好像也缩水了很多,但她还是只能看到它的一半身躯。
它很漂亮,闭眼休息的样子降低了它的压迫感,让人有了欣赏它神圣美感的勇气。巢穴顶部投进来的光投在它身上,轻轻地梳理着它没有一点杂色的纯银毛发,因为静电微微翘起的毛毛边缘在发光,连成一圈清冷纯净的光晕,诱着人亲手触碰它。
卿鸢也不是不喜欢毛茸茸,看到这一幕她的手也会痒痒,只是想到上次这个大家伙骤然向她扑过来,她还是及时控制住了想要rua狼的渴望。
她打算先把精神链接做完,上次她刚连上就发生了后面的变动,按照标准,精神链接完成度不足百分之十,保持时间不到一分钟,都不算有效连接。
她调动起所有的精神链,诀君的精神巢今天很“乖”,就算她不太熟练地把精神链往它上面绕,失败了很多次,它也没有乱动。
亏着它的配合,卿鸢把面子工程做得很好,乍一看,她那些绵软纤细的精神链还真的把它的精神巢包围了小半个。
但她没收紧,一是怕她弱小的精神链被扯断,二是怕又惹得诀君不适失控。
她用精神链尾巴轻轻蹭了蹭钢铁巢壁,单方面和诀君约定好,差不多就行了。
要放入精神体的时候,卿鸢顿了顿,她好像听到诀君还是哪只狼喘了一下。
卿鸢紧张起来,是她把他弄得不舒服了吗?
那她再松松?
精神链小心翼翼地往后缩,刚缩一小段距离,她听到狼王的声音:“别。”
他的声音好轻,尾音好像和她打颤的精神链发生了同频震动,冷淡的语气像命令,又像请求。
“能再锁紧一点吗?”好像怕她误会,又解释,“不然,连接不牢,还要重头再来。”
这倒也是,卿鸢蹩眉,努力让精神链多点韧性,收束起来,可他的巢穴太硬了。
硬得她硌得慌,额角都沁出薄汗,可还没听到诀君喊停,她只能先开口,字音都要咬不住了:“我不行了。”
她的耳边安静了一会儿,狼王沉冷的指引和安抚响起:“没关系,慢慢来,不用贪多,能锁到多少就多少,锁住的地方,多用些力……”
卿鸢拼着最后一口气,按照他的话做,自然也是没怎么做好的,但她不想继续了,虚弱但急切地问:“我能进去了吗?我想进去了。”
狼王用最简单的音节回复她:“嗯。”
他刚松口,卿鸢便让精神体滑入精神链,从各个方向,流经钢铁巢穴,最终汇聚成一滴小水珠,挂在银灰色的金属穴壁上。
“一分钟。”做了这些卿鸢就快脱力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让精神体挂机到达到符合标准的时长。
抓不住壁的水滴慢慢地顺着金属巢穴滑下来,拖拽出略深的水痕。
水痕太浅,仿佛一眨眼就蒸发没了,却不知它渗进了墙壁里,被急切地吸收,一丝也不放过。
吸收了它的狼王也沁出水,比那多得多的水,细密地覆在他为了维持蹲姿,紧绷的肌肉上,如果不是被作战服吸收,甚至会凝聚在一起顺着鼓胀的大腿流下来。
一分钟,对他来说,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煎熬的不只是他,他还能控制住尽量不外显出来,可比他年轻的群狼不太行。
狼耳狼牙渐渐冒头,为了不让这些异化特征暴露出来,他们不得不开口,请求卿鸢允许他们将憋得难受的精神体放出来。
“啊?”卿鸢晕乎乎的,没有细想就点头答应了,随便吧,别说精神体,他们就是把精神病放出来,她都没力气管了。
银狼一个个蹲坐在狼族哨兵身边,本能地想要围住坐在椅子上的苍白向导,但还是牢记纪律,努力像它们平时训练的一样挺直后背,可尾巴尖还是受不住地时而悄悄卷起甩开,更沉不住气的,甚至连按在地上的狼爪都急迫地开了花。
钢铁巢穴里也有了变化,狼王上面的光越来越暗,它也有些焦躁,大爪子刨了刨地,庞大的身体弓起。
坏了,它不会是在助跑准备冲过来呢吧?卿鸢都做好撤回精神体的准备了,却见巨狼如高山坍塌,四爪还没直起,便无力地又倒了下去。
黑线汇成的黑水从它肩颈处涌出来,一层层没过它美丽的皮毛。
诀君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看着他的向导,她紧紧蹩着眉,眼睫颤抖,一层薄薄的虚汗让她变得苍白的面孔反而有了更高的颜色饱和度,眉发乌黑,唇鲜红。
他也皱起眉:“不要看,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