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婿 第4章 情缘——噩耗急奔丧

林默站在拥挤的地铁里，前后左右再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风“呼呼”地从头顶掠过。晚高峰与早高峰相反，上车容易下车难。人越来越多，林默只得双手护住前身。今天周四了，难得能按时下班，林默心情不错。

手机不合时宜地“嗡嗡”震个不停，林默心里埋怨：一天破事儿没完，下了班都不让人安心。拿起一看，原来是老妈打来的。林默这才想起快两周没跟家里联系了，接下来恐怕又要挨训了。可老妈一般都是下午联系他，从没在这个时间给他打过电话。

林默正了正耳机，接通电话：“喂，妈。怎么……”

“你马上跟领导请个假，明天想办法回来。你奶奶快不行了。”电话那头老妈的声音有些沙哑。

过了半晌林默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电话里传来挂机后“嘟嘟”的忙音。上次回家，奶奶还好好的，说不行就不行了？虽说奶奶九十多了，但身体硬朗，没什么大毛病，精神也一直很好。这突来的消息，对于林默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噩耗。

爷爷在林默刚上初中时就去世了，剩下奶奶一个人住。林默家就在奶奶家后面的院子，照顾老人的义务自然落在了林默父母肩上。林默还有一个大爷，一个大姑。大爷家也在本村，隔着几条街，不能天天来照看奶奶。大姑嫁到了十里外的村子，只是偶尔回来看看。

奶奶为人和善，不管哪个孩子来玩儿，老人家都会拿出好吃的招待。小时候家里跟林默年纪相仿的孩子不少，加上经常来奶奶家的堂叔伯家的孩子，足有十多个。奶奶偏格外偏爱林默，有什么好吃的，都要专门给他藏起一份。林默其实不怎么爱吃甜食，奶奶却总是想着他。小时候林默犯了错，被爸妈追着打，他就知道往奶奶家跑。奶奶护着他，呵斥爸妈：“你们从小就没淘气过啊，看把我大孙子吓得。”

这些年奶奶一日三餐，大多由林默爸妈负责。老太太吃得不多，就是喜欢吃稀的软的。晚辈们也经常给老太太送东西，鸡鸭鱼肉果蔬蛋奶从来没断过。奶奶为人勤快，虽然住的是老房子，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人没事都爱去奶奶屋里坐坐：“奶，我炖的排骨，烂乎乎的，你尝尝。”“他奶奶，今天太阳好，咱晒晒被子吧。”“太奶奶，我的沙包做好了吗？”“娘，我带重外孙子看你了。”“奶奶，这是外地有名的点心，你尝尝好吃不。”

林默就这样愣愣地站着，任凭人群挤来挤去。等他再次回过神来，车厢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回到家请假、查票、买票、收拾东西，给十五准备好吃喝，清理猫砂。办完这一切林默斜靠在床头，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墙面，脑子一片空白。十五好像也察觉到了林默的哀伤，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只是静静地趴在床尾。

“嗡嗡”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林默拿过来一看，是从没主动联系过他的三饼给发来的消息。唉，真不是时候，他现在没心思理会，把手机扔到一旁。一头扎进抱枕，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已是入夏时节，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林默刚到家门口就被老妈拉着来到灵堂行礼吊唁。灵堂设在奶奶住的院子里，白色的灵棚最里面是一口漆黑的棺材，供桌上摆放着香烛供品还有奶奶的遗像。人们都去吃饭了，灵前只有大爷和大姑分跪在左右两侧。

礼毕，大姑起身拉住林默，声音沙哑地说：“志盛媳妇，快带孩子去吃饭吧，坐了一上午的火车，先去歇会儿。”

“知道了，大姐。”林默老妈说完带着林默来到了后院。

这里是林默家，院子已经变成了大型的露天厨房，几个大汉正忙碌着。堂屋和父母的房间都有人，大家吃完午饭，也不分男女，围坐在一起闲聊。见林默娘俩回来了，都探头来看。

正对门坐的是林默的大娘，她见了林默母子热情地招呼道：“小默回来啦，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志盛媳妇快给孩子盛碗新菜来。”

林默也客气地回说：“大娘在呢。你们先聊，我回屋收拾下东西。”

林默转身走去自己房间，只听背后有人小声议论：

“这是志盛家的小子啊。”

“可不是嘛，跟二叔一模一样，五大三粗的。”

“毕业了吧。没结婚呢吧？”

“没呢，这不正愁呢嘛，对象还没有呢。”

“咱孩子这条件你愁啥，大伙都给留意着。”

来到自己的房间，林默一屁股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一路心情忐忑此时才平静下来。这一天总会到来的，林默已有准备。奶奶岁数大了，走时能无病无灾的，也是一种福气。接下来按部就班地给老人家办理丧事就好了。

他收拾利索换上孝衣孝裤，来到堂屋，老妈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饭菜。屋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除了大娘，其他人林默都不熟，只在每年过年时才见上一面。

其中一对身形消瘦的夫妇坐在林默大娘旁边，林默记得应该是叫“洪旺叔”“洪旺婶”。这洪旺叔的爷爷跟林默老爸的爷爷是亲兄弟，是林默四服上的从叔。那洪旺婶继续对林默大娘说：“可不是嘛，真是不容易，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才顺利生下来。唉，中间掉了两回，我当时都不抱希望了。”说着抹了把眼泪，转而又笑起来，“这不孩子满一周岁，把我们老两口也接过去给孩子庆生了。胖乎乎的两个小家伙，可招人稀罕呢。我现在不求别的，闺女他们一家能健健康康地就行。”

旁边一个胖点儿的大娘惊讶地说：“哎哟，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呢！”

洪旺叔笑呵呵地说：“是啊，是龙凤胎。我跟他们说，要是能怀两个就怀两个吧，少遭一次罪不是。”

林默大娘笑着说：“看你们两口子，这心病一没，比原来开朗多了，也爱跟咱们说笑了。闺女、女婿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们老两口以后就等着享福吧，哈哈哈。”

林默边吃边听，心想：幸好老妈不在旁边，不然听人家议论孩子，心里又该不痛快了。

林默记起这洪旺叔只有一个闺女，好像跟林默年纪差不多，只是不记得叫什么了。两家素日虽没什么来往，但村里的风言风语早就传进耳朵了。这洪旺叔的闺女婚后一直没孩子，传言是不孕不育。刚才的对话林默听明白了，这洪旺叔的闺女应该是生了对龙凤胎，想来是做的试管婴儿吧。这洪旺婶只生了这一个女孩儿，听说村里人一向看不起这样的人家，伯叔都等着吃绝户。

众人笑罢，林默大娘还是把话题转移到了林默身上：“小默，看你洪旺叔多有福气，一下抱了两个外孙子。你也赶快定下来，好让你爸妈也赶紧抱孙子吧。大娘我也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哈哈哈。”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惊讶地说：“林默大兄弟还没成家呢！那得抓紧了，有对象吗？”

林默敷衍道：“快了快了。”心里纳起闷来：这大娘从不过问他的婚事，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来了。

大娘惊讶地说：“哦，是啊。这是定下来了？是咱们这儿的，还是外地的？”

这时林默老妈走进屋，给林默端来一盘凉菜。听见大娘这话，问道：“什么定下来了？”

大娘解释说：“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说快了。这是定亲了？怎么没听说啊？”

林默老妈戳了一下林默责怪道：“嫂子别听他瞎说，他竟胡诌，没有的事儿。”

“哦。”大娘只得尴尬地笑笑，随后她又跟林默老妈说：“志盛媳妇，你陪着孩子吃饭吧，我们先过去了。”

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林默母子。林默好奇地问：“哎，妈，今天大娘怎么这么热情，平时对咱们可都爱答不理的。”

“哼，还不是因为有外人，你大娘是最会说客气话的。唉，你大娘家也不容易，儿子工作不行，挣不来钱，媳妇天天闹。二闺女离婚了，带个小闺女住在家里。”老妈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行了，大人的事儿你甭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跟你说啊，你舅妈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说好了这周回来相亲。我本来想今天再告诉你，明天正好放假回来。谁承想你奶奶突然就……”

“哎呀，妈。这边这么多事儿忙得不行，哪有时间相什么亲啊。下回再说吧。”

“这边再忙有你什么事儿？明天就出殡了，正好后天见面。我都跟人家说好了。”

“妈，我哪有心思相什么亲啊。”

“行了，就这定了，别再啰唆了。自己不上心，家里给你张罗，你还不乐意了。”

“唉，行吧。”林默只得不情愿地答应了，反正应付过去就完事儿了。不同意的话，今天非得吵上一架，而且也无济于事。

“哦还有，你奶奶……”

“洪志婶子，你来看一下！”院里一个妇女的叫声打断了林默老妈接下来的话。

“哎，来了”林默老妈急忙回应，转头又对林默说，“回头儿再跟你说。”说完，林默老妈急匆匆出门去了。

一下午来人络绎不绝，很快入夜了。孙辈的几个孩子留下来守灵，林默也在其中。夜渐渐深了，几个大哥还在打牌，林默倚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他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还仿佛听到奶奶站在村口大喊：“林默，回家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