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香饮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下起倾盆大雨是一瞬间的事。

苏木和茵陈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客厅里，传来了狂风呼啸的声音，窗帘被夹带着雨丝的风卷起，在空中摇曳着，发出“哗哗”的挣扎声。

苏木快步走到了客厅，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了飞起的窗帘，伸手把阳台门给关上。

虽然苏木的反应很快，动作也很迅速，但终归还是受了大雨的正面袭击。他胸前的衣服被迎面的雨丝浸润，瞬间斑驳一片。雨丝调皮地藏匿在了苏木的发丝之间，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像被是洒了一头的亮片。

茵陈跟在苏木的身后走到了客厅，又转身折回了卧室，在浴室里找到了毛巾，拿着毛巾急匆匆地往客厅走去。

“来，”茵陈把毛巾递了过去，一脸关切地看着苏木，“擦一擦身上的雨水，别感冒了。”茵陈到现在还记得上次苏木发烧时候的情景。

苏木点了点头，接过了毛巾，擦了擦胸前还没被吸收的水珠，又擦了擦头上的雨水。

今年的天气真是奇怪，说变就变，眼下就和小婴儿一样，说哭就哭。

被雨水稍稍浸湿的布料因为苏木的动作而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前，透过布料，茵陈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面的肉色，和肌肉的线条。

苏木的头发被毛巾胡乱地擦过，有些乱蓬蓬地腾在头上，突然就多了几分年少轻狂的气息。茵陈感觉苏木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变回了那个在竞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虽然关了窗，但风还是见缝插针的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了出来，往两个人的身上吹去。初秋的夜雨，入骨的凉。

冷风迎面吹向茵陈，拂起了她的发丝，顺着衣领往里渗。茵陈腰间暴露在空中的肌肤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凉意从腰间一直往四肢蔓延。

“啊嚏——”

茵陈忍不住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像是小猫一样的声音，听在苏木的耳里，却痒在他的心里。

“你拿这个外套先披一披吧，”苏木匆匆走到沙发边上，把西装外套拿了起来，又走到了茵陈的身后，轻轻地把外套披到了茵陈的背后，“别感冒了。”

茵陈从苏木的手里接过衣领，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木的手心，像是通了电一般，两个人微微愣了愣。

“你今晚赶时间吗，赶时间的话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苏木把手收了回来，指尖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尖。

“也没什么事做，”茵陈拢了拢胸前的外套，“雨那么大开车也危险，别让司机冒这个险了。”

“等雨小点再走也不迟。”茵陈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你也坐吧。”茵陈看着僵站在一旁的苏木小声地说道。

两个人又恢复到了刚进来的状态，但是气氛却好多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青春偶像剧的主题曲，青春活泼的旋律突然让茵陈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有点伤感了起来。

客厅里，突然闪过一丝亮白，把茵陈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轰隆的雷鸣声，把她吓得浑身一抖。虽然茵陈不怕打雷，但是对于突如其来的闪电或是雷声，还是难免有些一惊一乍。

苏木见着茵陈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拍了拍茵陈的背，又起身，把窗帘给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

这回，外面的电闪雷鸣正式和室内无关了。

苏木回到了沙发上，又把一个抱枕塞到了茵陈的手里。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抱着点东西心里会好一点，过去的他就是这么做的。

有苏木在，其实茵陈并没有那么慌，看着苏木的举动和他塞到自己手里的抱枕，莫名地一股暖流涌进了茵陈的心头。

茵陈原本有些泛凉的手脚也渐渐温热了起来，甚至还觉得拢在脖子前的衣领还有些闷热了起来。

茵陈把领子往下压了压，抱紧了怀里的抱枕，往后一仰，陷进了沙发里。

电视里播放着男女主校园时期的剧情，很青春热血，也很乌龙搞笑，茵陈看着，居然也笑出了声。

苏木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电视，听着茵陈和过去一样“咯咯咯”的笑声，也被电视给吸引了过去。

一集播完，茵陈还沉浸在男女主之间的搞笑乌龙之中，因为笑得太欢，茵陈还一不小心把给自己给呛到了。

苏木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茵陈的手心里。茵陈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苏木一边给她轻轻地拍背。

苏木看着茵陈都被呛到了还在笑的滑稽样子，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茵陈还是和以前那样没有变，没心没肺的。

剧集之间广告的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茵陈和苏木之间的距离又少了不少。

原本端坐在沙发两端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凑到了一起，就像是小时候凑在电视机前一起看电视一样。

茵陈随性地倚在沙发上，侧过脸看着苏木，满脸的笑意。因为刚刚被呛到过，此刻茵陈的眼里泪光莹莹的，像是藏了一片碎钻一般。

苏木感受到了茵陈的视线，也饶有兴致地转过了头，低声地问道：“笑什么呢？”

“没什么。”其实茵陈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是她就是感觉很开心。开心了，就想笑了，没有为什么。

“对了，”茵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最近在忙什么？”

茵陈的无心一问，让苏木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里的笑意也渐渐变浅了。

最近他要忙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但是他自然是不会和茵陈说的。

“最近我都深入基层去了，”苏木开玩笑似的说，看着茵陈一脸疑惑的样子又解释道，“我在工厂里，和工人打交道。”

“那你爸爸，”茵陈顿了顿，“他，对你好不好？”

茵陈的问题让苏木陷入了沉默当中。

苏常山对他好不好，其实苏木自己也很难说清。

不好吧，他确实是在利用自己管理公司，收拾烂摊子；但是好吧，他又很相信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放手让他做，也会私下里帮他拦下弟弟泼来的脏水。

苏木有很多新点子，公司的董事其实并不是很支持，但是苏常山他拖着病体也会到场支持自己。

或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他回来之后，苏常山确实没有再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一开始他觉得苏常山很讨厌，很恶心，但最近这几次见面，苏木竟然觉得他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苏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他的心底里，对苏常山的抵触正在一点点削弱。

近来每天接触公司的事，也偶尔接触家里的事，苏木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会突然体会到苏常山的难处。

他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他们一个家，又撑起了背后千千万万个家。

至少，在苏木现在掌握的信息里，他们家里的生意都是清清白白的，不像宋杜仲。想起宋杜仲，苏木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眼神也掩饰不住的透出了一丝狠厉。

茵陈看着苏木沉默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他的雷池，突然心里有些害怕。

“那个，其实，如果你……”茵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却被苏木打断了自己的话。

“挺好的，父亲对我，不算差。”苏木说的是真话，他看着茵陈，一脸的真诚。

“那就好。”听见苏木的话，茵陈终于露出了笑容。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苏木父亲的态度，她自己也是孩子，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太知道父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电视剧终于开始了，茵陈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又重新沉浸在了电视的剧情里。

剧里，女主的舅舅登场了，是一个坏到了极点的角色。看着电视里的演员，又看着茵陈毫无心机，兴致勃勃看着电视的样子，苏木的心思，又落到了宋杜仲的身上。

他现在对宋杜仲的掌握也不算多，他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怕他会对茵陈和爸爸不利。毕竟宋杜仲见过也接触过他们，也知道他们对自己的重要性，苏木就怕宋杜仲会拿茵陈和爸爸来要挟自己。

正义面前要舍小家救大家，这个道理苏木懂，但他不想让处境走到那一步。苏木不喜欢事情发展失控的感觉，他一直都只打有把握的仗。

或许他需要旁敲侧击提示一下茵陈，让她注意点安全。虽然茵陈可能也听不进去，但是只要听进一点，也是件好事。

苏木回过神来，电视剧无声无息的已经结束了，电视上正滚动播放着演员的名单。苏木只觉得肩膀突然一沉，一个小巧的脑袋就那么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电视剧越看越无聊，茵陈看着看着就开始觉得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重，意识开始迷离。

披在身上的外套满满都是苏木身上的气息，让人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萦绕着茵陈，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晰。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茵陈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睡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被一个宽厚的肩膀给接住了。嗯，是苏木，茵陈想到，然后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苏木看着歪在自己肩上的人，心下有些无奈，最后，所有的感慨只能化为了一声叹息。

真是让人不省心。

茵陈歪在苏木的肩上，背后的沙发软绵绵的，也不觉得难受，反倒是越睡越沉，越睡越沉。

苏木伸手按住了茵陈的脑袋，又稍稍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茵陈倚得更舒服。

他伸手从身边的沙发上捡了一张毛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一半的身体不动，又轻悄悄地把毛毯盖在了茵陈的身上，帮她把毛毯的角也压好。

最后，苏木自己才小心翼翼地陷进沙发里。

窗外的雨声小了一点，淅淅沥沥的，像是催眠曲一般。苏木听着从茵陈身上传来的平稳又规律的呼吸声，紧张的大脑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睡意渐渐涌了上来，苏木的眼皮也慢慢地合了起来。

两个人都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呼吸的频率也同步了起来，一呼一吸间，身体缓缓起伏。

昏暗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罩上了一个昏黄的保护罩一般。他们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地上的影子也依偎在了一起，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缱绻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