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应该。
她闭上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无论是谢家伯母的为难还是众口铄金的诋毁,除了她没想到谢嵘会有胆子做出那样过激的事之外,其他一切都在祝明月意料之中。
她成功引起了贺州的注意——
原本以为贺州会因为她跟过谢峥而有些顾虑,没想到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也省了她一番勾引的手段了。
明月在心中复盘了一遍。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门外炸了一声响。闪电劈开黑夜。
手机铃声响起,祝明月接了电话:
“喂?贺先生?
没有,我还没睡……晚饭也吃过了。
……现在吗?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
贺州今晚的饭局结束得意外的早,推杯换盏几轮之后刚到八点半。
正是酒酣场热的时候,咖位最大的那位却说:
家里还有人在等,得先回去了。
其余人只好各自散去。
贺州站在门前等司机把车开过来的功夫,遇到了一帮碰巧也在这儿吃完饭的朋友。
不过他们是准备去第二场了,正好遇见贺州。
组局的庄家跟贺州是熟人,就邀着贺州一同去。
几人玩笑着说曲水到了几个新人,水灵灵的,正好去尝个鲜。
正好也有段时间没聚过了,贺州答应了。
“不过新人就不用了。”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心领神会。
“老贺最近新得了个宝贝呢,可不得带出来显摆显摆?”
祝明月从前跟在谢峥身边算不得什么秘密,更别提谢峥后来闹得大张旗鼓的。
当时没人敢嘲到谢峥面前去,不过背地里的说三道四一直没停过。
直到谢峥一死,祝明月马上就另攀高枝跟贺州走了。
从前谢峥对她的百般呵护外人都看在眼里,现在是不敢说贺州什么,只会说是祝明月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说着说着就不像样了。
谢峥葬礼那天和贺州同去的那个朋友也在,叫张远舟,俩人算是发小。
眼瞅着有人越说越往下三路走,还带上了谢峥和贺州,张远舟忙打个哈哈把话题转开。
正好这时候贺州已经跟祝明月打完了电话,回来时一切气氛如常。
张远舟跟着上了贺州的车,忧心忡忡活像自家好大儿被外面的花红柳绿勾引走了。
“你真把那个祝明月带回家了?”
贺州把秘书李观棋打发回去接祝明月了,这会儿车上除了司机就是他们俩,隔板升上来说话没有顾忌。
“什么这个那个的,还有几个祝明月?
人我带回家了,怎么?”
张远舟大惊:
“玩玩儿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把人带回去了,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贺州漫不经心:
“什么引狼入室,就是朵小白花,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张远舟苦口婆心:
“她能从会所傍到老谢身边,能是什么小白花?
指不定心机深沉着呢!
再者说老谢头七还没过呢,你就……没个忌讳?”
贺州心想我有什么忌讳?
祝明月是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被别人碰过她就脏了、臭了、烂了?
谢峥自己命不好,难道还能算是祝明月克的吗?
张远舟看贺州不为所动的样子,叹了口气:
“行了知道劝不动你,你自己留个心吧。
老谢刚走你就把人带走了,外面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他们不敢说贺州的不是,自然只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祝明月。
贺州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
“我的人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张远舟无奈摊手:
“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祝明月长得太漂亮了。”
漂亮得过分惹眼,却没有自保的能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貌和任何组合都是王炸,唯有单出是死局。”
说话间到了目的地。
曲水会所的经理早就带人迎在了门口,见到这帮爷是满脸堆笑。
一路殷勤着把人送进了包间,盘靓条顺的服务员们端着酒侍立在门口。
再一拍手,浓妆淡抹的男男女女们走进来,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这才是在包厢里伺候的服务员。
一群人按照各自喜好点了服务员,也有和客人相熟的自己凑过去坐着。
贺州低头给祝明月发信息问她到哪儿了,察觉到身旁软垫凹陷下去,一股香水味混着脂粉香的甜甜味道扑面而来。
“贺总,您都好久没来了~”
一扭头,是一张精心描绘的美人面。
贺州却没什么印象,刚想让人走开。
张远舟不知道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
“这不是南雨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人巴巴的盼着你来,老贺你冷着张脸该伤人家心了。”
南雨面露喜色,随后状似哀怨的瞥了一眼贺州:
“是呀,还是张总心疼我。”
“我倒是心疼你,不见你对我热情些呢?”
“张总说什么呢……”
贺州看着祝明月回了消息,说还有五分钟。
这才抬起眼皮分给张远舟一个眼神:
“这么心疼,把人叫过去坐你那边?”
张远舟挤挤眼睛:
“人一片痴心向你,我可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还是说你家里才添了个新人,这就开始惧内了?”
边上有几个人开始起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刚混进他们圈子里的,有平时说不上话人云亦云的,此刻也都跟着开始起哄。
贺州把手机盖在桌面上,拿起酒杯和张远舟几个碰了杯,声音不咸不淡:
“说什么呢。”
却再没提让南雨坐过去的话,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不露痕迹把话题岔开了。
南雨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心中警铃大作。
贺州身边有别的女人了?
南雨人长得漂亮会来事儿,待在曲水就是为了傍个大款。
经理也一直认为她奇货可居,由着她“卖艺不卖身”挑挑拣拣。
好不容易从脑满肠肥的土大款和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等到个贺州,有颜又有钱,年轻身材好。
她悄悄找人打听贺州的背景,财经杂志封面上贺州戴着金边眼镜的照片帅得她腿软,当即决定就钓他了。
可惜贺州不热衷于来会所找乐子,偶尔的几次也只是略微坐坐就走了。
还只是混了个脸熟的南雨着急得不行,一听说这场局有贺州她等不及就主动贴过来了。
现在知道被人捷足先登,怎么能不气?
南雨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更卯足了劲儿的勤伺候,惹得旁边的人都侧目看了好几眼。
祝明月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祝明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贺州。
他姿态舒展随意,懒洋洋往桌上扔了几个筹码。
手指敲了敲杯口,旁边的女孩儿就马上起身去帮他倒酒。
不小的包厢里坐着贺州和他的朋友们,打牌玩笑,身边都陪着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
看见祝明月,那些男女的眼神先是一怔,然后就是若有似无的警惕和敌意。
而贺州的朋友们的目光则要耐人寻味得多。
贺州本人对那些目光毫不在意,扔了筹码后对祝明月招了招手:
“过来坐。”
他身边只有刚刚那个去倒酒的女孩儿空出来的位置,祝明月只好挨着他坐下。
倒酒的南雨被支开丢了位置,不敢去跟贺州闹,只好恨恨瞪了祝明月一眼,坐去了一旁。
张远舟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对南雨那么冷淡?你之前不还点了人家好几次吗?”
贺州随手丢了个橘子给祝明月,随口反问:
“我应该对她很热情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小姑娘喜欢你嘛。”
贺州“嘁”了一声:“她的喜欢值几个钱。”
听起来是个始乱终弃的故事。
祝明月眼观鼻鼻观心,只专心低头剥橘子,心里给贺州打上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标签。
剥开橘皮撕去橘络,正想往嘴里送,半路伸出来一只大手夺去了橘瓣。
她眼睁睁看着贺州把自己刚剥干净的橘子送进了嘴里,眨了眨眼。
贺州斜眼看她,眼神催促。
祝明月只好低头继续剥橘子,偏偏贺大爷还不满意:
“快点,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乐意?”
感情剥橘子还要注意表情管理,要面带微笑的剥,要满怀热情的剥,要任劳任怨的剥。
祝明月摇头,面带微笑、满怀热情、任劳任怨的继续剥橘子。
心里把给贺州打的“以自我为中心”以微软雅黑字体加粗标红。
张远舟把这段互动看在眼里,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眼瞅着贺州吃了几瓣橘子后就搁在了一旁,祝明月估摸着应该是不需要她再剥了。
她想歇歇,顺便也喝口水润润嗓子。
偏偏在桌上找了一圈,除了各种认得出名字的酒之外,就是各种认不出名字的酒。
只好招手和服务员示意,要了杯果汁。
贺州大晚上把她叫过来,却除了剥橘子外没了下文,祝明月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当个花瓶。
但其他人不会允许她不声不响坐在那儿喝果汁,认识的知道她是之前差点被谢峥娶进门的小夫人,不认识的只看她是生面孔,又是贺州第一次带人过来,也少不了要拿她寻开心。
有人来灌酒,祝明月不想喝,只躲在贺州身边扯他衣角。
贺州看眼她手里的果汁,挑挑眉:
“怎么?”
祝明月可怜巴巴:
“贺先生,我不会喝酒……”
小情人软绵绵地央求撒娇,这谁受得了?
贺州偏还不应:
“以前没喝过?”
祝明月摇头:“从来没喝过。”
贺州心想,娇气。
面上却八风不动,点点头:“知道了,喝你的果汁去吧。”
来灌酒的人不依不饶:“来晚了还不让罚酒?老贺你这可太小气了。”
贺州似笑非笑:
“我都没嫌她来得晚,你倒替我罚起来了?”
灌酒的人碰了个软钉子,识趣明白了贺州的言外之意,讪笑着打了个哈哈。
祝明月估摸着贺州的意思,今天大概是宣誓主权。
为着她从前是谢峥的人,今天来露个脸,告知诸位以后由他贺州罩着了?
不管如何,不需要陪酒,祝明月还是松了口气的。
指尖沾上了一点橘子汁水,祝明月悄悄凑去贺州耳边:
“贺先生,我去上个洗手间。”
贺州“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其实祝明月会喝酒,但她不喜欢喝酒。
她只是想初步试探一下贺州能为她做到哪一步,确认了基调和路线,才好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祝明月站在池前洗去手上的橘子汁,安静的卫生间只有水流声。
“喂。”
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祝明月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好像是之前坐在贺州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叫南雨?
南雨面色不善,直勾勾地盯着祝明月:
“你就是那个被贺州捡回去的二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