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打工指南 第11章 回不去

陆嫣离的高考成绩和IB成绩陆续出来。好在陆何散终于熬过了艰难的期末考试，有空转头来给陆嫣离参谋志愿了。

先是高考成绩，陆嫣离几个月的突击最后考了614分。陆何散不知道陆嫣离自己对这个成绩感觉如何，反正他是相当满意甚至是惊叹的了。毕竟半年的时间，几乎是从零开始，能考的这样一个分数简直是奇迹。

陆嫣离语文132，数学117，英语143，物理65，化学79，生物78。

这个成绩上个末流985或者好的211都是可以的，陆何散看着翻看志愿书的陆嫣离心里升腾起一股自豪。在那一瞬间他已经不把陆嫣离当妹妹了，而是把她当成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了，他看陆嫣离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慈爱。

同时陆何散知道陆嫣离的英语水平很高，早在五月份就把自己的宝贝相机卖了。他拿这钱给陆嫣离报了雅思，同时支撑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费。

因为高考志愿是六月三十号报名，在IB成绩出来之前，陆何散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让陆嫣离去国外念书了，但陆嫣离自己却还是在翻看着志愿书。陆何散只好假惺惺地也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厚厚的志愿书。

“你感觉你IB考的怎么样？”陆何散终于有机会问了，毕竟陆嫣离接下来没有任何考试了。

陆嫣离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不争气道：“管它考的怎么样。我就在国内读大学了。”

陆何散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虽然爸已经走了，但你一句在国内读大学，他这些年为了让你读国际学校付出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陆嫣离冷冷地扫他一眼，“少道德绑架我，你不也是不肖子？你不也滚回来了？你现在人在国外读书，才配和我说这话。”

陆何散合上自己面前的志愿书，说道：“好。你想让我也去国外是不是？咱俩一起出去吧，我也在国外再找个学校找个工作。”

陆嫣离却是没说话，低着头半天才像是争辩道：“转来转去的……也找不到好学校了吧？学校不好你还转干什么，还不如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着。”

“你真的不想出国吗？”陆何散忍不住问。

“我讲话你听不懂吗？”陆嫣离皱眉道，“我和你讲了不止一次了吧？”

陆何散清了清嗓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那想想你的朋友，她们都是国际生，都要去国外念大学吧？你在国内读不是和她们格格不入了吗？”

陆嫣离却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和她们一样？”

她沉默片刻，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轻声道：“而且我现在本来就和她们不一样了。”

“陆何散。”陆嫣离突然没大没小地喊陆何散的名字，陆何散知道陆嫣离每次喊他的名字都是有话要说，他坐直了听陆嫣离说话。

“你现在……还能回去读书吗？”

陆何散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地问道：“什么？”

陆嫣离看了他一眼，“你借钱，或者仅仅有了足够生活开支的钱，你还会回原来的学校去读书吗？”

陆嫣离摇摇头道，“你回不去。你回去了学校也没办法融入过去那些人的生活了。我现在和我过去的朋友一起出门，一起吃饭，就是这样。”

“我们像往常一样逛街，但我不能像往常一样刷卡买东西，我和她们吃饭A不起钱，又不能让人家顿顿请我。我只能拒绝和她们出门，她们也自然而然地和我疏远了……”

陆嫣离像是恍惚，自言自语道：“这一切简直都太水到渠成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过去和那些朋友的关系都是靠钱维持的。是我想格格不入吗？和她们一起出国留学才真的是格格不入吧？”

陆嫣离的视线又落到陆何散身上，“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格’和过去不一样了。哥，在国内也挺好的。而且我说了无数次，不要为了我牺牲。”

陆何散叹了口气道：“你都说了我是你哥……”

“是啊。”陆嫣离看着陆何散说道，“你是我哥，却一天到晚想给我当爹。我看爸在下面要被你气死了，你想篡位。”

陆何散：……

陆因泽有没有被气死他不知道，反正他要被陆嫣离气死了。

他知道陆嫣离那点儿“想体面”的小心思，他开始也想。毕竟与其在高处狼狈，不如在低处直起腰。小姑娘正是要脸、面子薄的年纪，有这种排斥想法再自然不过了。

但这意味着错失机会。听完陆嫣离的话，陆何散满肚子的“你的前途”都贴上了封条似的被堵在嘴边，他几次欲言又止。

前途固然重要，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来说，面子同样重要。

他想让陆嫣离看清现实，他想让陆嫣离分清主次，他想告诉陆嫣离别人的看法，别人的目光，能不能和别人走在一起不重要，但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陆嫣离的稚嫩的自尊心还很是脆弱，她之前也从来没吃过苦。这些年下来养的一个打不得骂不得，受不了冷嘲热讽也看不惯白眼的习性。在她看来面子大于天，她可以花一整个晚上去把自己的皮鞋擦的光洁如新，来回避“家道中落”这个词。

“那你更应该证明给她们看。”陆何散轻声说，“证明你能做到，证明你们没什么不同，证明没钱也能和她们上一样的大学……”

“呵。”陆嫣离冷笑一声，看着陆何散的眼睛道：“我虚荣。”

她闭上眼睛然后慢慢说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别人说我打肿脸充胖子，受不了没钱还要踩在你的肩膀上去留学，受不了一边打工一边和有钱人交往……”

“我就是受不了。”陆嫣离又睁开眼睛道，“我就是挺差劲的，挺懦弱的。”

每每在陆嫣离贬低自己的时候，陆何散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该安慰陆嫣离，但陆嫣离的自暴自弃又让他想骂她。

他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那点儿想法在陆嫣离黯淡的目光中反让他觉得如鲠在喉。他实在无法苛责陆嫣离，他很大程度上感同身受。

他只能看着妹妹说，“我知道了。”

他忍住自己想要继续劝说陆嫣离的念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你就好好报志愿，在国内读大学吧。”

陆嫣离明明是得到了陆何散的同意，但她并不开心，又或者并不甘心。她选择这条路时感觉自己也很难过，很窝囊，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她良久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研究生时可以出国……也就是四年之后。”

“到时候我们肯定可以攒足够的钱，不再需要找别人借。我自己……我自己肯定也能变得更加勇敢，我可以到时候再去。”

她似乎在安慰陆何散，但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这话说出来后陆嫣离心里好受了一点，好像这样显得她没有那么不争气——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在给自己找宽慰。

陆何散没说话，这也几乎成了他的心病。他在此后的无数个瞬间都在想，自己为没钱，为什么这么无能。如果他能赚到很多钱，是不是陆嫣离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国外念书了？那情况是不是又会不一样了？

陆何散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想出国了也和我说，如果去当话……你应该也只能赶上明年年初的新学期了吧？只要你想，都是有办法的——先报志愿吧。”

“就算在国内，那你以后想去哪里？”

陆嫣离一时没有回话，半晌才道：“还呆在这吧。想上你那个学校，但是分好像不够。”

要是在平时，陆何散肯定会犯贱地打趣陆嫣离，问她是不是舍不得自己所以才想留在这里。但眼下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心思，空气里都是两个人散发出来的沉闷和疲倦。

“也可以报一个，反正那么多志愿呢。”

……

在陆嫣离报完志愿几天后，她的IB成绩也出来了。她没有和陆何散说自己的成绩，陆何散也识趣地没有主动问。但他知道陆嫣离肯定考的不错，陆嫣离的成绩一向漂亮，但正是因为陆嫣离考得好，他心里才更加难过。

为什么他这么无能？为什么他没法给陆嫣离保障？要不然陆嫣离现在肯定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国外了。

“好好考雅思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压力不大，你争取**分把你哥吓死。”陆何散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到时候有了这个成绩，你不仅可以做家教，还能去卖课呢，我看网上好多人卖这种英语课。”

陆何散本是随口一说，却没看见陆嫣离眼前一亮。

“对了，下周五涛哥回来，记得留出时间，咱们先去给他接机，然后去吃饭。”

·

这几天陆何散忽然久违地收到了程西西的信息。程西西像是还没从失败中走出来，她让陆何散帮忙给游戏写个测评，以及对制作过程的反思。

程西西这段时间一直在让自己的朋友写测评，她先是从那些支持她的朋友中邀请她们写问卷，但她很快发现尽管那些人买了他们的游戏，但是那些人并没有玩。

被程西西追问到情节，那些人就显得很尴尬，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没来得及玩。

过了几天再去追问，依旧如此。

程西西终于在连朋友都不玩自己做的游戏的现实中崩溃，她发现对于这款游戏，对于她们的心血，是真的无人在意。

她们甚至不愿意打开给这个游戏一个机会，就算在程西西的要求下点开玩了一会儿，也很少有玩到通关的。

“西西姐……其实……”一个学弟犹豫半天才说道，“其实这个游戏有些无聊。也不是说做的不好……就是……”

“我……我看网上差评挺多的所以一直没有玩儿。”另一个朋友说，“西西姐你让我说实话的啊，你……不要生气啊。”

“我感觉剧情写的有些怪怪的。”又有人在匿名回信中说道，“就是莫名其妙，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莫名其妙。”

“前奏太慢了。其实也算是有新意，但是感觉这个游戏和某某游戏差不多，但是做的没有某某游戏好——西西姐，你们是参照那个游戏做的吗？”

这是少数几个尝试了部分的朋友的评价，更多的人是到现在的进度还是为零。

程西西没有身份和理由去逼这些人玩这个游戏，只好自己生闷气。她明明觉得很好上手也算是有趣味，怎么别人看来就是索然无味了呢？

而且她发现剧情的**设置在了中间和偏后半段，任务奖励似乎有人没那么有吸引力。没有人有耐心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游戏上耗太多时间——又或者他们潜意识里已经认为，不过是同学制作的游戏，又不是什么大厂出品，能好到哪里去？

“我计划开始设计一个新的游戏。”程西西给陆何散发消息道，“我们这个游戏开头的刺激点不够多，虽然是双线交织，但是不玩到后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线。我们没有口碑，别人不信任我们的游戏，所以不会耐着性子给我们机会。”

程西西又道：“我根据上次张其骏给的资料信息选定了几个题材，下周你来看看？我，你和马阳生咱们开个会商讨一下后续进程，这次时间线可以拉长，但一定要做好。”

陆何散没说话，他想的是程西西到现在还去没找到别的程序员，那后续编程主力谁来干？总不能赶鸭子上架让他上吧？他滥竽充数到还行，这可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些纠结犹豫，斟酌了半天才发消息问道：“那我们还要请别的人吗？虽然我学的计算机，但我可能写不了太复杂的程序。”

程西西那边很快回复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