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失忆了 第4章 落水

林裴道：“三年前，山门外的树上有个小贼，被我打中掉了下去。虽然在树叶的遮掩下，我没有看清那个小贼的样貌，但是眼神却记得很清楚，与你方才台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扣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程子煜冷冷一笑：“不过是个区区小贼，劳二师兄记挂这么久，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句话，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程子煜，他会是那种眼神；怪不得程子煜每次和他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不欢而散。

桩桩件件，莫名其妙，如果有三年前那个源头，一切又变得无比合理。

搞清楚矛盾的源头，林裴总算是豁然开朗，道：“三年前是我误会了你，是我的错。”

程子煜冷冷道：“除了这句话，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要说？”

其实是有的，当年他甩出的灵刃精准击中了那小贼的心口，按理来说，那小贼绝对活不过三日才对，这也是林裴纠结这么久的原因。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林裴是绝对不可能问出口的。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佩剑，手腕一翻，剑尖在后，剑柄在前，平平递给程子煜。

程子煜讥讽道：“怎么，心中羞愧又懊悔，想要以死谢罪？”

林裴平静道：“你用这把剑刺中我的心口，我绝不会躲，更不会去愈合。如果你还不解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番说辞，程子煜垂眼看着那把剑，无言许久，才点了点头：“对，一报还一报，真是再公平不过。真是好得很！”

“可是，”他闭了闭眼，被倒扣在桌面上的水杯瞬间碎成一堆齑粉，手指缓缓搭上剑柄，猛地挺身朝林裴刺去，“我程子煜凭什么就要心甘情愿接受你的安排！”

灵力漫天飞窜，剑光交错，照亮黑夜，树叶簌簌而落。

“想玩就玩，想走就走，随心所欲，自以为是！林裴，你去修魔不是更有前途？！”

林裴挺剑挡住迎面一击，灵力飞溅间，剑刃寸寸崩断，他厉声高喝：“程子煜！冷静！”

程子煜手中佩剑断为两截，却不退反进，弃了断剑，一把抓向林裴手腕。

这种情况下如果给他抓住，可就不仅仅是冰雕的问题这么简单了。

林裴立马飞速后退，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身后竟然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退无可退，只好反守为攻。林裴无可奈何，抬掌迎面拍去。

程子煜似乎没有防备，怔然之下，整个身体直直横飞出去，大树节节断裂，“噗通”一声，程子煜整个人砸进了冰冷的湖中。

水花四溅，波纹阵阵，不多一会儿，湖面就恢复了平静。

林裴稳稳落在湖边，沿着湖水，仔细寻找程子煜的踪迹，不放过任何一丝水波异样。

月光下的湖水闪耀着粼粼光芒，青草柔软如棉花，柔柔拂过脚腕。

林裴找了半晌，却没有发现程子煜的丝毫踪迹。

难道真的沉入湖底了？

他正在思量召出归一下水救人，忽然脚腕一紧，整个人被一把拉下水！

虽然行启宗弟子们对林裴崇拜又敬仰，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林裴并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有一个很令人匪夷所思的弱点：不会游水。

或许是因为冰灵根与身体寒气融合十分融洽，但凡他的身体接触到流动的活水，水域都被寒气包裹，不过片刻，整片水域就会提前进入寒冬，水面层层结冰。

为了水域生物的安全着想，从记事开始，他就被师尊师姐摸头千叮咛万嘱咐，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千万不要靠近活水。

大量的湖水灌进口鼻，林裴用力挣扎，不会游水，任何法术在水中都不好使。

他在水中手忙脚乱一番扑腾，竟然无师自通，手脚逐渐变得协调，身体不再下沉，往水面游去，竟然也很顺利轻松。

感受着双手双脚有节奏有规律地在水中划动，林裴突然模糊记起，他好像的确是会水的。

但是，究竟是何时学会的？

又是谁手把手地教他？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看头顶的月亮越来越近，林裴一鼓作气，猛地破出水面，仰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重新在肺腑流通。

“……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二师兄下去就再也上不来呢，险些喊人救命了。”

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裴回过头，程子煜半躺在草地上，手肘撑在身后，嘴中叼着一根青草，挑眉看过来。

“哇，二师兄，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害怕得溺水了吗？”

林裴没有理会他的调笑，四下一扫，果然不远处湖水寒气森森，再不上岸，恐怕这片湖泊也要成为一片冰雪之地。

游上了岸，使用法术将衣衫快速烘干，林裴径直走到程子煜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手给我。”

程子煜彬彬有礼地拒绝：“这怎么可以呢，我的手太脏，还是不要玷污冰清玉洁的二师……”

一句话尚未说完，林裴却已经失去了耐心，半蹲下-身，一把拽过程子煜的右手，凝神仔细探查他体内的灵力。

这次，他没有戴上手套，两人交手之间，他已经发现，程子煜实力并不输给他，不会受寒气影响。

况且，方才程子煜潜伏在水中，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拽下水，如今不是也没事吗？

骤然失去一条胳膊的支撑，程子煜干脆直接仰面倒在青草里，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觉得冷，没有强硬抽回被抓住的手，神态轻松地望着天上圆月。

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着林裴专注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裴头也不抬：“你看我也没用。你的灵力已经彻底失控，仅凭我，难以助你彻底解决。”

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情况不容乐观也是事实。

程子煜笑着道：“啊呀，那可真是糟糕，请问该如何是好？”

“等死最好。”林裴冷冰冰说完这句话，盘腿而坐，双手结印，蓝光大盛，将程子煜笼罩其中。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程子煜闭上眼，感受到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失控的灵力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

一个时辰后，那些不得章法的灵力尽数被林裴强横压制，逃窜回程子煜的丹田，瑟瑟发抖，不敢再有异动。

程子煜睁开眼，坐直身体，五指微微屈伸，一簇灵力倏然从掌心冒出。

失控的灵力恢复了平和与可控。

他的笑容复杂几分，叹息般低声道：“多谢二师兄。”

灵力暴乱，像林裴这般以暴制暴的方式是最行之有效，却也是最危险的法子，稍有分心失神，他体内的灵力会在瞬间反扑。

林裴轻则灵力损耗过度，闭关修养几年也就罢了，重则丹田破碎，神魂重创，此生再无缘修仙。

其实程子煜并不知道，上次他灵力失控时，也是林裴发现并帮他梳理的。

一回生二回熟，林裴灵力余威犹存，即使这次程子煜的灵力暴乱比上次严重不知多少倍，但是乍见到林裴的灵力，也下意识畏畏缩缩，东躲西藏，如同在外为非作歹的小孩，再如何无法无天，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大人举着棍子撵着揍回丹田的命运。

林裴道：“怎么回事？”

程子煜知道，他是问自己的灵力为何失控：“二师兄还记得，我为何会来到这里吗？”

林裴点头：“你们被魔修拦路，受创不小，师尊救了你，收你为徒。”

他没有具体说“你们”究竟都是谁，不知是不是难得的贴心。

程子煜笑了笑，伸出右手，摊开掌心，露出那块伤疤：“当初为了阻止魔修带走我爷爷，我与那魔修拼死搏斗，这就是那魔修留下的。”

算算时间，距离程子煜入门至今，已经一个月之久，这个伤疤却仍旧狰狞如昔，毫无半点消退之意，可见那魔修下手之果断狠辣。

“我的家族与其他人家不同，不问世事，来去飘渺，却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偶尔也有些族人经常出来，或采购，或游山玩水。

“族中长辈担心孩子在外面玩得太野，找不到回家的路，便研究出一种法阵。你可以把这个法阵理解为开门的钥匙。

“既然是关乎整个家族踪迹，这把钥匙必然要隐秘且独立，于是他们几经讨论，最终选择右掌中心为阵眼。

“那魔修轻描淡写的一击，恰好洞穿掌心阵眼……我的法阵被彻底毁了。”

程子煜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林裴：“想必你也发现了，虽然我已经入门一月之久，却是连最底层的基础功法都没有学会。”

林裴沉默片刻，道：“我以为你是大器晚成。”

师尊对程子煜赞不绝口，抱以厚望，他自然从不怀疑程子煜的天资。

程子煜闲闲笑道：“多谢二师兄抬举我。法阵与我的丹田息息相关，它被毁掉，我的丹田感受到危机，立马自动封闭，怎么也轻易打开不了。”

他摊手：“就这样，外面的灵气无法依靠丹田转化为灵力，里面的灵力也无法运转调用，自然是什么都学不了，什么都学不会了。”

“没有法阵，怎么回家？”

“回不了啦。”

程子煜单手枕着脑袋，放松地倒在草地里，五指微微屈伸，掌心冒出一簇幽蓝火苗，照得他的脸忽明忽灭。

“这种情况，只能寄希望于我的家族中人。他们发现我和爷爷久久未归，不论如何，都是要出来四处寻我们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久久未归”，究竟还要多久，爷爷究竟能不能等来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