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失忆了 第11章 清醒

紫卿轻笑一声：“凭这一颗药，就算我说能，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要你徒弟彻底恢复，还需要我继续炼制丹药。我给你的这颗，不过是能暂且缓解他的伤势罢了。”

灰灸微微颔首：“那就麻烦紫卿姑娘了。”

九转还魂丹的要药效有时限，须得以特殊材料封闭保存。

紫卿拿出一个锦盒，将九转还魂丹放在里面，合上盖子，递给灰灸。

灰灸道：“谢谢紫卿姑娘，我徒弟伤好之后，定会登门道谢。”

灰灸所说的道谢，可不仅仅是口头一说这么简单。

紫卿掩唇笑了一会儿，道：“我很好奇啊，什么人竟然敢伤你徒弟，不要命了吗。”

灰灸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不知名的方向，缓缓道：“行启宗的弟子林裴，他是个很有勇气的年轻人。”

程子煜转头看林裴，用眼神询问，这就是传送法阵后面的那个少年魔修的师父？

林裴微微点头，伸出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紫卿那边似乎卡了卡，估计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伤了灰灸徒弟的凶手竟然就是林裴，更重要的是，林裴早就被她掳了过来，现在正被迫在隔间救人。

接着，林裴察觉到，紫卿往里间方向走了过来。

林裴心中一沉，以为对方是要将自己公诸于众，警惕地盯着门板，随时准备先发制人，脚步声停在门外，屋门却并未被推开。

紫卿懒洋洋倚着门框，用身体挡住了屋门，轻笑道：“那还真是勇气可嘉啊。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灰灸道：“这个，还是要看我徒弟的打算。”

紫卿把玩着发丝，幽幽开口：“行启宗的弟子，想抓就抓，你就不怕被那沈老头报复么？”

灰灸平静地笑了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以为，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口中的大家，自然是指魔修这个群体，无论是从道德层面，还是从律法层面，如果要死，他们早就死过千遍万遍了，但如果真杀得干净，魔修这个群体也不会安然留存至今。

况且，灰灸引以为傲的夺舍之术也不是虚有其名。

有夺舍之术在手，就算他死千遍万遍，那又如何？只要他魂魄尚存，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重返人间，重操旧业，旁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紫卿送灰灸出了房门。

林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微微一松，忽然，房内又响起另一道茫然的声音：“这是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音不可不谓不大，况且修真之人五感敏锐，他这两声，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听不到。

林裴刚松下的心弦又瞬间绷紧。程子煜上床一手摁住陆长生的肩膀，一手紧紧捂住陆长生的嘴巴，低声道：“安静。”

院中，灰灸与紫卿并肩而行，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倒是相谈甚欢，听到身后房内传出的声音，灰灸的步伐微微一顿，似乎要转过头来。

林裴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手中的灵力蓄势待发，一旁的归一剑身灵光闪烁不停，随时准备暴起。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紫卿惊呼一声：“哎！我的玉钗！”

灰灸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低头一看，之前他送给紫卿的玉钗，不知怎的，正好掉在他前面，再往前走一步，玉钗必然会被踩断数节。

他将玉钗捡了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土，递给紫卿：“紫卿姑娘小心。”

紫卿如释重负地接了过来，珍而重之地小心放在衣袖里，不好意思地道：“见笑了。刚刚听到病人的声音，心中惊诧，失手掉了玉钗，幸好你帮忙捡了起来。”

灰灸道：“是吗？能让紫卿姑娘失态，那个病人，一定很不同。”

紫卿莞尔：“不错。命这么硬，谁能不惊讶呢。”

两人走过拱桥，转个弯，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确不会突然返回，林裴这才转过身，程子煜放下捂住陆长生嘴巴的手，站在林裴身边。

陆长生刚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心魔斗争，全身灵力还不怎么听使唤，忽然被程子煜一把捂住嘴巴，一张脸憋得通红，现在终于喘上气，指着两人破口大骂：“搞什么？你们两个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对我？是不是想死！”

程子煜活动手腕：“再狗叫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方才被压制的余威犹存，陆长生下意识捂住嘴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好不容易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起来。

他缓缓放下手，在原地木然片刻，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却不知怎的，每次都要问出口，却都被心底不知名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按捺下心中的情绪，竭力镇定道：“般若、般若山庄……”

林裴道：“烧没了。”

刹那间，陆长生的身体僵住了，眼眶通红，却因为有外人在场，抬头望天，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想继续问下去，却一开口，喉咙中尽是哽咽，只好闭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抖动。

林裴和程子煜都识趣地别过头。

室内安静良久，林裴道：“前几天，我无意中遇到一名中年男子，对方在魔修手中，身上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有贵山庄的名字……”

陆长生立马道：“一定是我父亲！他被那个斗篷人抓走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你在哪里看到我父亲的，他现在在哪里？他……可安好？”

林裴和程子煜对视一眼。

果然，斗篷人是冲着般若庄主去的。

般若庄主陆明修在修真界很有盛名，除了他狂傲的性格，更重要的是，自然是因为是他那身高深莫测的修为。

这么好的一身功力，拿来炼魂岂不完美？

陆长生见林裴不语，心头火起，想要揪住林裴仔细质问，但是手还没有碰到林裴的衣领，就被程子煜半路截去，拧着手推到一旁，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能不能有点耐心。”

陆长生自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养成了心高气傲不容忤逆的性子，骤然之间，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好不容易有了父亲的消息，又惊又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怒道：“理解个屁！被抓走的人是我的父亲，你懂什么？快告诉我，我父亲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林裴说出四个字：“不容乐观。”

他斟酌言语，缓缓道：“遇到般若庄主的时候，他的神魂已经四分五裂，残破不堪，我们将他送到鹊岭门尽力救治，只能勉强保住他几天的性命，况且……”

陆长生怔怔听着，道：“况且什么？”

林裴道：“昨天上午，般若庄主已经去世了。”

紫卿目送灰灸远远离开，这才关上大门，慢悠悠地回来，甫一进门，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同寻常。

她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陆长生的身上，见他瘫坐在椅子里，全身上下笼罩着死气沉沉，就差没在脑门贴上个大大的“丧”字，抬手拍了拍陆长生的脑袋，道：“哎，怎么了这是？脸臭得跟死了爹妈似的。”

陆长生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遍布，看上去有些可怖。

虽然眼睛通红，却显然不是入魔所致，而且接受了净化术，这辈子都没有入魔的机会了。

紫卿放了心，对林裴笑道：“小郎君，多谢了。”

林裴回道：“方才也多谢你。”

原本莫名其妙被抓了过来，理由再如何光明，林裴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但是方才经过灰灸一事，若非紫卿不动声色替他周转掩护，恐怕现在他也不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虽然对魔修无甚好感，但他并非是不分是非黑白之人。

紫卿坦然接受对方的谢意，掩唇轻笑：“我这个人呢，能讲和就不闹僵，能交朋友就绝对不得罪人。小郎君，今日我也谢谢你，还有一份薄礼送上。”

说到礼物，程子煜不期然想起那颗定魔丹，心想不送礼就够呛了，送了礼还了得，忙道：“不用了。口头道谢就已经足够，真送东西，未免太见外了吧……”

紫卿笑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见外，紫卿姐姐可不见外。你随我来，去给你二师兄拿礼物。”

书房布局简洁，陈设雅致，各面墙壁上都挂了山水画。

紫卿面前的那幅画十分写实，黑云压境，滚滚江水似乎扑面而来，栩栩如生，其他几幅画基本都是类似的意境。

程子煜不懂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驻足看了一会儿，按照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道：“作者画这幅画时，心情一定很差。”

紫卿浑不在意“嗯”了一声：“因为那时候他快死了嘛。”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画卷中的滚滚黑云，画纸自动上卷，缓缓露出后面的墙壁，墙壁上，一个仅容单人通过的狭小通道赫然出现。

程子煜在外等候。

紫卿弯腰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卷画卷：“喏，打开看看。”

程子煜提着画轴，慢慢打开画卷，只见画中山清水秀，草长莺飞，令人吃惊的是，画中景色竟然不是完全静止，溪水流淌，花草摇摆，蝴蝶翩飞，仿佛画中世界活过来一般。

程子煜挑眉一笑：“朝暮幻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