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封信 第27章 Chapter 24 追随

“正因为如此，我们最后才能走到一起不是吗？”

叶乔川不停地给右北宁擦着眼泪。

“你之前告诉过我，你朋友口中说你有被爱恐惧症，但这一切都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很多东西都是事在人为，唯独暗恋它不是的，结局一旦注定就再也改变不了。”

“从我刚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高敏感，很难接受一件自己无法满意的事情，有时会刻意的钻牛角尖，你或许之前就一直再怪自己，怪自己的这种性格。”

“对此我想说的是，喜欢无罪，你自己也没有错。”

这是叶乔川和右北宁结婚来，数不清第几次交心。

刚结婚时也是这样，双方性格互补，叶乔川从来不允许右北宁逃避他们之间的矛盾，而是引导她敞开心扉来交流。

叶乔川经常会像现在这般不断的开导右北宁，因为他知道，如果后者在一件事里找寻不到正确的方向，那么她只会越陷越深。

作为右北宁的丈夫，他始终觉得这是他的本分职责。

他可以不在乎右北宁到底有没有忘记那张喜欢，他只在乎右北宁能不能走出来。

情绪内耗，对于一个人来说总归是不好的，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右北宁。

右北宁的眼泪渐渐停止了下来，可能是叶乔川的影响，她慢慢平复了心情。

其实对于有关左南折的这段过往，她早已记不清太多东西。

刚才的情绪激动也是看到了这本日记，那心酸难过的往事让她再一次共情。

她想到自己大学时读到的一本书，那时的她还困在那场失败的暗恋中，无法向前继续生活。

她读的书是史铁生老师的《病隙碎笔》。

里面有一句话写到——“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网上对这句话的理解很多，右北宁读到这句话，只觉得豁然开朗。

因为在那一刻，她真真正正的喜欢过左南折，就算其他人眼中觉得她很好，她也会无端的生出自卑胆小的情绪。

是这青春时内敛的喜欢，使她变得小心翼翼。

对于会受到原生家庭不好影响的她来说，那份小心翼翼逐渐让自卑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这不是喜欢最好的样子，但之后右北宁一步步的靠近左南折想走上他的那条路时，才证明了暗恋最大的优点。

一起成为更好的大人，并肩成长。

你往你的路上一直走，我也在追随着你向前走。

只不过一切都被现实改变，在一个分叉口上，暗恋者也就是右北宁不得不走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至此，故事的进度止步于此。

这么多年，右北宁试了很多次真正无法放下的不是自己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那句“我喜欢你”，而是宿命的安排。

她既然一开始选择了暗恋，那么就会要接受可能无法告白这个现实。

为什么说是宿命，原因可能要追溯到几年前。

这件事发生在秦琴去世后，并且没有被右北宁记录在日记中。

午夜梦回，每当右北宁想起来这件事情的真相时，都会难过的流泪。

秦琴去世后，她从养老院回到旧房子里。

那里因为很久都没有住人，所有的东西都落上了一层灰。

右北宁找出钥匙开门，发现门缝被一封信卡住。

她蹲下身将那封信抽出，大致看完信上的内容，她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信上的电话号码。

落款日期是09年的十月份，那时她早已离开江城。

有一段时间电话那头都没有回应就在右北宁以为没有希望时，电话接通了。

“是右伟山的女儿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右北宁觉得熟悉。

她回答：“是我，你信上说的……”

“我是那年处理你父亲这场车祸的民警，当年没来得及告诉你事情的全部过程，所以写下来这封信。”

右北宁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了。

车祸那天，来医院的除了左南折家的律师，还有两位警察。

他们向医生和她询问了状况就走了，走之前，电话中的老人还回头看了一眼右北宁。

电话挂断前，老人告诉她，如果想知道，就来江城的派出所。

等右北宁来到派出所时，那个给她留信的老人就坐在庭院里。

他穿着便装，一看便是到了退休的年纪。

老警察给她讲出的真相，像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当年的那场车祸，右北宁的猜想是右伟山酒驾才发生的，实则不然。

法医当时检查过他的尸体，在开车之前，他并没有服用酒精。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酒驾肇事的说法。

后来在警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撞车时，老警察再一次查看监控才明白。

汽车原本很稳的在公路上行驶，可和左南折乘坐的那辆轿车快擦肩而过，右伟山转动了方向盘，那一刻，他绝对处于清醒状态。

虽然他在车内确实是和秦琴发生过争吵，但也不至于会激动到失手开车。

唯一的原因是，右伟山那一下转方向盘的动作，是故意的。

老警察也能清楚的看到，右伟山看到两车相撞时嘴角勾起的弧度。

那一刻，他是扭曲的。

看完监控后，老警察又开始想不通，右伟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又开始在警局里连夜翻阅之前的卷宗，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场麻辣烫店纵火案给了他答案。

在那场案件中，据当事人口中的记录，是一个少年拦住了欲要逃跑的右伟山，使警方不费吹灰之力逮捕了右伟山，加快了他坐牢的速度，这个少年也就是车祸事故的受害人。

这时，他才明白，右伟山撞车前眼中满满的报复之意是什么。

妻子在他出狱之后就想方设法和他离婚，自己没钱没归处，还在牢房里待了两年，出狱后的一切更是物是人非。

而去离婚的路上，秦琴和他的争吵成为了报复行为的导火索，好巧不巧，左南折的车辆就经过了他旁边。

他恨意到达顶峰，动手造成了这场车祸。

听完这个真正的原因，右北宁只觉得一阵耳鸣。

老警察还带了两个监控录像，分别是车祸时和那家麻辣烫店的事件全过程。

右北宁这才发现，那天在麻辣烫店她晕倒前看到的背影就是左南折的，在自己不堪的家庭面前，他曾经维护过她。

但也是因为这个维护造成了右伟山的报复，导致当时左南折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生死不明，甚至落下后遗症无法成为完成自己曾经的梦想。

右北宁再也看不下去，那时她的内心一度被恐惧和愧疚占据。

生活总是和她开无数个玩笑，之前发生的种种，她都挺了过来，唯独这个，像是注定的宿命，让她产生自我怀疑。

倘若她最初开始就选择和左南折没有交集，是不是左南折就不会和她一样不幸。

那件明明是她该承担的事，左南折或许是出于好心的帮助，却在之后与死神擦肩。

学生时代的他们往往会很单纯，他们从没想过，无道德的人可以很坏。

直到之后遇见了叶乔川，她将这个再一次捆住她的心结说给他听，得到的解决办法是——

“如果你觉得愧疚害怕一件事，那就要去直面它。”

听到这句话的当天晚上，右北宁发了一条短信到左南折的手机号里。

那是她高中时在何嘉沫手机里看到的，那串11位的数字，让她记到现在。

时隔多年，她无法确定左南折的这个手机号是否在正常使用，但还是发送了。

那信右北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左南折发出短信，另她意外的是，竟然收到了左南折的回复。

【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两分钟后。

——【？】

——【你可能发错人了，所以不必向我道歉和道谢。】

——【别回头看。】

连续的三条信息，令右北宁崩溃大哭。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是她的，但有最后一句话就够了。

右北宁那晚罕见的没有钻牛角尖，“别回头看”四个字另她像是找寻了很久路途的旅人，在那一刻找到了归途。

而她心中，那棵在她高中时觉得结果失败的暗恋树，真正结出了对于这场喜欢最好的果实。

暗恋树，一直都是属于左南折的暗恋树。

右北宁无法言道，原来相对她来说，暗恋最终的结局不是带着遗憾的失败，而是释怀，是永远不要停留在往事里回头看，是要像暗恋他时一样为了追随不停歇的向未来狂奔。

但释怀之后的向未来狂奔再也不是追随，而是自己的冒险。

从回忆里抽身，右北宁捡起地上的日记，偏头看了眼在身边守着她的叶乔川，提笔在日记的空白页写下一段话。

【2017年二月三日：

原来多年前的今天，是我遇到你的时候。

左南折，现在我结婚了，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你也要幸福。】

请在我不再继续关注你的日子里，永远幸福下去。

这可能，是对暗恋最好的祝福。

而暗恋者的日记中记录的是每一个无法释怀的曾经，右北宁庆幸，好在，耗时十年，她终于敢给这段暗恋划上一个最终的句号了。

当她写完这段话的时候，叶乔川看似不在意的问：“写了什么？”

右北宁看出他的小心思，笑了笑，把日记本递给他。

‘“叶乔川，谢谢你可以爱我。”

这些年来叶乔川做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在她成长路上，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变开朗的时候，只有叶乔川看出了她心底里那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然后陪伴她多年使之慢慢治愈。

她不需要追随着叶乔川的背影，因为叶乔川永远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指出明路。

叶乔川不喜欢听她说谢谢，他翻开日记的第一页，突然用很正经的语气说：“被爱不是一件难事，你不需要为被爱而道谢。”

“我以为结婚这么多年你已经懂了，在我面前，你永远没有必要说谢谢。”

说罢，他就低头慢慢看着右北宁的日记本。

越看下去，他的眉头皱的越深。

而右北宁因为在整理信件，所以忽略了叶乔川脸上的表情。

就在此时，右北宁的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她拿起一看，惊喜万分，连忙放下手中的信。

“姚沁若来江城找我了，我出去接一下她。”

“好，那你小心点，雪天路滑。”

话音才落，右北宁就飞快的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