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一秋,竞赛班还有五天结束,这一个月的学习,右北宁和左南折的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后者因为已经具备竞赛经验,时常会被叫到别处做高级竞赛题。
其实算来算去,他们也就第一天说过很多话。
在竞赛班还没结束前,先一步迎来的是今年的中秋节。
中秋节由于调休失败原因,被学校定在了在学校里过节,每个班晚上先在自己班组织活动,然后再到操场上一起放孔明灯。
中午休息时,何嘉沫就兴奋地拽住右北宁的手,要她帮忙和她一起出去采购布置晚会的东西。
何嘉沫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这些自然由她着手。
但想想很多东西两个女生也搬不动,就找来严今行和左南折帮忙。
左南折还好,但严今行忙着打游戏,被何嘉沫缠得没办法,有些不耐地说:“不就要两个男生吗?我听说今天一中会放假,你去找你那个朋友不就行了。”
何嘉沫在一中没有别的朋友,除了苏珉尧。
右北宁听完就懂了,状似生气掐了一把何嘉沫的腰:“好你个何嘉沫,谈恋爱也不和我说。”
何嘉沫很羞涩地解释:“其实还没在一起,我和他说好了毕业了才能谈这些。”
说完,她又转头对上严今行:“算了你不帮就不帮,我去找苏珉尧。”
采购需要品的路上,何嘉沫和苏珉尧相处的很自然,就像是在一起很久的小情侣,所有的重物苏珉尧都会帮何嘉沫拎,两个人时不时说着什么小秘密,然后何嘉沫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们两个并肩走了,留下落单的右北宁和左南折就很尴尬。
左南折看着右北宁手上拎的装饰教室用的物品,有些不自在地问:“我帮你拎吧?”
右北宁也不自在,她看了看左南折拎着明显比自己重好多的水果零食,摇了摇头便拒绝:“不用啦,马上就到学校了,我这些还没你拎的重。”
说罢,她抬眼看着前面打闹的两个人,眼睛里是说不明白的羡慕。
或许,何嘉沫是对的,好像只有明恋才会和喜欢的人有可能。
右北宁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一定要找个时间和左南折表白,就算被拒绝也没有关系。
回到教室,众人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布置教室和准备活动,文重班的很多学生大多没什么特长,每天的日子有快一半的时间都在和书本打交道,自是没有空去学习特长,所以节目也是少之又少。
令右北宁惊讶的是,她在节目单上看到了左南折的名字,他表演的唱歌。
右北宁指了指他的名字,问何嘉沫:“左南折表演的是什么曲目?”
何嘉沫耸耸肩:“不知道,他自己也没告诉我,就说报个唱歌,等到时候看吧,我也没听过他唱歌。”
右北宁只好作罢,左南折的节目是压轴出场的,虽然只是班级的内部表演,但属于他的欢呼声一点都不会少。
少年坐在讲台的椅子上,手中抱着一个吉他,手指缓缓拨动,一首曲调很慢的歌。
“你大概是个盲人”
“看不到我嬉笑里的诚恳”
歌曲开头,左南折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所以声音唱的有些低哑醇厚,唱歌的时候他的嘴角有些带笑,酒窝会露出来一点。
又是一个不符合他的特征,但右北宁很喜欢那个酒窝,也很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常年寄居在我日记的是你”
“擦肩时余光都不给的是你”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歌曲到**,右北宁有些共鸣的心酸,是暗恋啊,唱出了所有人包括在她之内的暗恋。
本来右北宁不准备哭的,她只是觉得心酸难过,可听到后面的一句“我哪有勇气一直追逐背影”,她终于忍受不住哭了起来。
她没有勇气,她一直都是那个胆小鬼。
周围一些共情力很强的女孩子很早就哭了,何嘉沫也是,她拿起纸巾擦眼泪:“呜呜呜,暗恋真的好苦,我绝对不会暗恋!”
有人回应她,也是个哭的不能自己的女孩子:“喜欢他几年了,今年过去我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过完这个中秋,我要好好学习,去他的喜欢!智者才不入爱河!”
“对对对!”
说话声此起彼伏,如雷贯耳。
青春啊,永远都这样。
一曲结束,右北宁也停止了流泪,只是眼角此时还是红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首歌,叫《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左南折结束节目没过多久,就有广播响起,通知他们去操场一起放孔明灯。
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班算是来的晚的。
等左南折上去领完孔明灯后,全班簇拥着他,大声嚷嚷,全是说要在灯上写愿望的。
何嘉沫最积极:“我连记号笔都带了。”
全班就一个孔明灯,在众人都纠结写什么的时候,他们就推了一个文采最好的人出来,是右北宁。
右北宁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到:“既然这场青春大家都会有所遗憾,那就祝大家心想事成如愿以偿吧。”
很平常的祝福语,但都得到了全班的一致认同。
字是由左南折写上去的,八个字,熠熠生辉。
等要点燃孔明灯时,全班又起哄:“这我们也没打火机啊,谁抽烟啊贡献下打火机。”
严今行旁边的男生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行哥,你不抽烟吗?给下打火机呗。”
严今行无语死了:“去你的。”
说完,还是把打火机拿了出来。
放飞孔明灯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围在一起就守着那个灯,人还互相挤着人。
到最后,右北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挤到了左南折身边。
偏头看着左南折被火光照耀到的脸,右北宁虔诚的闭眼许愿:我祝愿他,永远热忱,真挚。
孔明灯被放飞,把少女的心事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周围全是喊叫,最后那些喊叫全部变成了一句话:“中秋快乐!”
收拾完操场的垃圾,右北宁回到教室时人已经走了很多了,只剩下一些值日的同学。
左南折带来的吉他放在他的位置上,鬼使神差的,右北宁走上前拨动了一下琴弦,听到琴音后又恍惚回神,她的脑子里又想起来那首歌,还想起了自己在左南折旁边放飞孔明灯的画面。
那时她的脑子里除了许愿,剩下的想法竟然是,四舍五入,也算是和他放了一次孔明灯。
人已经全都走光,按下关灯的按钮,教室陷入一片黑暗,她苦涩自嘲:“暗恋……好像就是一个人的事。”
一件被爱者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事,一个被青春保守住的秘密。
跟刚开学时右北宁的失落相比,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晚上回家和秦琴碰面时,也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她们做着各自的事,互不打扰。
虽然秦琴还是不喜欢右北宁,但也会在一些时候有右北宁是她女儿的良知,该买的学习资料还是会买给她。
生活好像从不会平静,几个月后的一个雨夜,右北宁接待了何嘉沫打给自己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急切:“宁宁,你现在在哪里啊?”
右北宁心下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我现在在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们刚才在左南折家做客,可他接了一个电话就很生气的走了,现在我们到处找不到他,人多力量大,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忙出来找找?”
右北宁匆匆换鞋,对电话那头说:“好,我们去学校碰头。”
秦琴还在厂里上班,暂时没回家,家里还剩下两把伞,她急忙拿起就冲了出去。
家里依旧离学校很近,右北宁拿着两把伞很快和何嘉沫碰面,听后者说事情经过。
何嘉沫虽然打着伞,但也淋了不少雨,苏珉尧陪在她身边。
她颤抖着开口:“今天是左南折奶奶的祭日,他给他父母打完电话吵了一架后就跑出去了,虽然左南折平时看着挺沉稳的一个人,但做起事情来比我们都极端,严今行他们已经去找他了,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右北宁定了定神,她安慰何嘉沫:“没事的嘉沫,我也可以帮忙找,你身上淋了太多雨了,要赶紧回去洗澡。”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苏珉尧:“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回家了。”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她直接跑去了城郊的一片墓地。
十一月的天,还下着暴雨,没时间打车的右北宁只靠着毅力狂奔。
等到了墓地时,周围阴森森的,右北宁是个唯物主义者也被吓得不清。
守墓人正在打瞌睡,看见一个被淋湿了大半的女孩突然出现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活人后他才松了口气:“大晚上跑这里来干什么?”
右北宁顾不上自己身上被雨淋到的冰寒,一心只想找到左南折:“叔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在我之前进了墓地,今天是他奶奶祭日,他失踪了我们大家都在找他。”
守墓人前面都在打瞌睡,自然是没有看见,但都祭日了不来墓园那去哪里,所以很自信的回答:“好像是看到一个小伙子进去,不过……”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女孩飞快的跑进去,还听见了右北宁留下的一句“谢谢”。
他摸不着头脑,抱怨似的说了一句:“这小丫头。”说完,又继续打瞌睡。
右北宁跑进墓园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死者为大,就算她心里再着急找到左南折,也不想打扰到他们此刻的安息。
直到右北宁的鞋子里都进了雨水,才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了左南折。
相隔一百米的距离,她没再上前,就蹲在一棵树后面,确定左南折是安全的,比找到他更让她安心。
相隔太远,右北宁只能看清左南折的动作,却听不见后者说的话。
但没关系,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左南折陪逝去的奶奶说了多久的话,右北宁就躲在树后面陪了他多久。
在左南折起身出墓园之前,右北宁又先他一步出去,出去的原因无他,只是想守墓人把她带来的第二把伞转交给左南折。
虽然左南折已经淋了不少雨了,右北宁也嫌少见他这么颓废的样子,但在她的眼里,左南折一直是肆意骄傲的。
不论是救助站前的他或是领奖台上的他。
少年的心里下了一场大雨,右北宁想偷偷为少年撑起一把伞。
交代完守墓人后,她看了自己一身的雨水,十一月的雨冰冷刺骨,只有在这最后一刻,她才放心回到家。
回家的路上,她也打电话给何嘉沫替左南折报了平安。
“嘉沫,你和严今行他们说,不用找了,左南折很安全。”
何嘉沫:“那就好。哦对了宁宁,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右北宁被寒冷的风刺激的抖了抖:“我……我没找到他,是偶遇了他,看他一个人朝家里的方向走了,就打电话和你说一声。”
为了省去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右北宁没和何嘉沫说出实情。
“哦好的宁宁,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雨夜的街道,右北宁失去了奔跑的力气,她极缓慢的走着,四肢被冻的有些无力。
周围的叶子被风雨打落,冷空气来势汹汹,她呼出一口白气,很多人都不会懂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做了事,不说出口,吃力不讨好。
最后右北宁有些释然地想,每个人的决定不同,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源于一个名叫喜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