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事 第6章 尾声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

可能是学校第一次办这么大型的活动，很多程序都不是很完善，舞台灯光也很简陋，学生们磕磕碰碰的入场，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胜在对于音乐节的期待超过了不适感。

我和姜小在后台化妆，等待上台。

一共有二十三个节目，之前给我们安排了第一个入场，但因为最后一个节目的演员有急事需要早退场，正好我也提出想调换，两个节目的曲风也很相似，就达成一致交换了出场顺序。

给我化妆的是一个女生，很开朗健谈，化妆的时候对着我的脸夸得天花乱坠，着实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三番四次的朝旁边的姜小递去求救的眼神。

终于，姜小热闹看够了，在我快要接不上话时救我于水火，她笑着接过女生的话题，那女孩一见聊得投机，便转移了目标。

我的妆画完了，起身给姜小让了座，轻轻松了口气，在手机上向姜小表达了感谢。

听着外面主持人的节目介绍，应该还有三个节目就到我们了。

我走到换衣间门口，打开手机，给哥拨了一个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哥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夹杂着男生女生的说话声以及音乐伴奏的声音。

我拿着手机的手略有些紧绷，“哥，你来看音乐节了吗？”

哥的声音放的很大，几乎是喊着说，“来了，你什么时候上场？”

我松了些劲，嘴角上扬向后面的墙上靠了靠，“最后一个。”

哥：“压轴出场啊，辰溪真棒。”

我：“没有，凑巧而已，说来话长。”

哥：“那行，等你唱完出来听你说，我们在一起出去庆祝一下你的第一次演出成功。”

我：“好。”

哥：“加油啊！”

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笑，姜小画完了妆出来找我，正好看见，我收敛了些，但嘴角就是压不下去。

姜小看着我，像是有些惊讶，“你这怎么了，这么开心？”

我掩着嘴，咳了一声，“这么明显吗？”

姜小撇嘴，“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我又咳了一声，“应该快要到我们了，回去准备一下。”

我大步离开，没管姜小在身后的连番追问。

姜小一直没得到回答，也就放弃了。

我整理好心情，简单和姜小顺了遍词，开了开嗓，工作人员也适时地提醒我们准备上场。

整理一下妆容，在主持人的介绍词里，我们上了台。

应该是活动接近尾声，大多数人都已早早离场，没什么兴趣听这最后一曲，台下空出了大片的位置，也让我很轻松的一眼就看见了第三排坐着的那个人，那个我要表白的人。

他今天也穿着平时常穿的黑白条纹短衬和蓝色牛仔裤，左耳戴着我送他的银白耳钉，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

我的手上也有一个。

他也看见了我，朝着我挥手微笑，说了句话。

我读了他的唇语：辰溪加油。

伴奏响起，四周安静下来，好像只剩下我们。

我看着那个人的身影，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黑夜降临后的虫鸣

盼 明暗火光前的背影

却梦了一场大雨淋漓

直到碰见了你伸出手臂

心好像要跳停

我好像爱上了你

这已不能是秘密

可我还不知如何开局

你我一起便是禁忌

想起曾经相依 是否会有泪滴

这样的你该如何让我走进

该怎样靠近你

……

随着钢琴的尾音结束，我睁开眼望向他的方向，看见他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

你听懂了吗？哥哥。

音乐节在主持人的念白中正式落下帷幕，学生陆续离场，灯光撤下，广场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舞台。

我和姜小整理好各自的物品，从后台出去时遇见了哥。

我刚想打声招呼，才看见一个男生紧挨着哥站在一起，背对着我，那个男生搂着我哥，他们好像说了些话，分开后那个男生亲了一下我哥的额头，挥手说了声再见。

突然想起昨晚的那个电话。

我慢慢站定在原地，姜小还再吐槽着臭情侣，见我没跟上，转头看着我，眼神带着疑惑，“辰溪，你怎么了？”

我看见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我，他小跑过来冲我笑了下，接着对一脸困惑的姜小伸出手，“您好，我是辰溪的哥哥，辰沉。”

姜小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辰溪说得那个好得天花乱坠的哥哥，终于见到本尊了，我是姜小，是和辰溪一起演出的，我弹钢琴的。”

哥笑得很开心，“嗯，我看了你们的演出，很棒。”

姜小也没提之前看见的事，就此道别，“那我先走了，太晚了宿舍有门禁。”

我们互道了声再见。

去吃饭的路上，哥一直夸我唱的如何如何，演出如何如何，完全没有想要解释那个男生的意思，我看着哥，想问的有很多，最后却脱口而出一句，“哥，你吃过饭了吗？”

一定吃过了吧，你们俩应该已经一起庆祝过生日了，那我的蛋糕是不是就多余了，还是不告诉你我订了蛋糕吧，我留着自己吃。

哥愣了一下，笑开，“傻啦？我们这不是正要去吃饭？”

我低下头不出声了。

不知道花店的花能不能退掉？

哥好像终于看出我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小溪？累了吗？那咱们不去了，哥回家简单做一下给你吃，你早些休息？”

我摇了摇头，“没事哥，走吧，有点想喝酒。”

哥搂着我说道，“臭小子，喝酒就喝酒，装什么深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什么情伤。”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还是不退了，留着吧。

到了一家我们常去的烧烤摊，哥点了些烤串，几瓶啤酒，我喝了些酒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装不下的东西就开始往外冒，我问了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哥愣了下，放下手里的烤串，“你都看见了？”

见我点头，他也不再隐瞒，“是啊，我谈恋爱了，是，一个男生，辰溪，我喜欢男生。你可以接受吗？”

我慢慢的点了点头，心里的阴暗却疯狂滋生，想发一场疯。

哥，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我今晚是要跟你表白啊！你今天听歌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在想我，还是在想你和你那个男朋友？你的那些种种行为难道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喜欢我吗？难道只是兄弟之间过分亲密的尴尬吗？你真的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弟弟吗？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是，我不能这样，即使是你的弟弟，也不能以这样的立场去问你。

我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我哥见我点头，松了口气，“辰溪，抱歉，我应该早些和你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你接受不了，这件事爸妈也还不知道，我和他都没想好怎么和家里人说……”

我打断了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哥顿了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笑着说，“他是个很可爱的人，很有责任心，对我也很好，很会照顾人，一开始是他先追的我，我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抗拒，那时我就发现我原来是喜欢男生的，你都不知道他追人有多笨……”

“好了，哥，我知道了。”

哥看着我，没继续说，我没敢看他，低头摇晃着啤酒瓶，“以后分了记得告诉我。”

哥直接照着脑袋给我来了一下，笑骂着，“臭小子，就这么盼着你哥分手。”

是啊，这样我才能说我爱你。

我终于没忍住，扔下酒瓶，抱住了他，“哥，生日快乐。祝你幸福。”

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轻喃，也像是兄弟之间的殷切祝福。

那二十三束洋桔梗最终还是没送出去。

——

多年之后，我走进了一家花店，买了五十束洋桔梗。

但我依然没能送出去。

因为我哥死了，他跟着那个男人一起走了。

就在我四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驾车回家想要和我一起庆祝生日，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

我看着墓碑里那张被永远定格的笑脸，比起年轻时已经略显老态，但依旧是可以融化内心的笑容。

放下那五十束再也送不出去的洋桔梗。

我一如当年那样贴着他的墓碑喃喃道，

“哥，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家人们，be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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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