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事 第4章 明了

回到家，我跟着哥钻进厨房，“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上学？”

他切着土豆，瞥了我一眼，“因为你睡得像头猪。”

我懵了一会儿，反驳道，“哥！那就算我睡得像头猪，以前我睡的死你也会把我踹起来，今天为什么不叫我？”

他又拿了两个蛋，磕碎，打了个蛋花汤，“懒得叫了。”

哥撒谎，他只有撒谎的时候才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淘米煮饭，看着他炒鸡蛋，炒土豆，安静了好久，哥都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我安静的退出去，坐桌旁边发呆，等着开饭。

哥端着菜走过来，看到我这熊样，踹了我一脚，说：“不端菜，不盛饭，在这坐着摆什么大爷的谱，滚去拿碗拿筷，记得涮一遍。”

我闷头哦一声，跑去拿，盛好了两碗饭，出来递给哥一碗，哥接过，“开饭。”

我夹了一筷子炒蛋，扒了口饭，哥突然开了口，“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吗？”

我愣了一下，昨晚上？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

哥不说话了。

我咽下饭，问，“哥，昨晚咋了？”

哥摇头。

我放下碗，摇了摇他的胳膊，“哥，昨晚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说话说一半嘛，怎么了啊？”

哥放下碗，看着我，我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也看着他。

哥说：“辰溪，你为什么亲我？”

我呆住，手渐渐放下来。

第一反应是我哥是不是生气了，都开始叫我名字了，第二反应是亲？亲怎么了吗，都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能亲？

我扣着手心，问他，“为什么不能亲？”

哥说：“因为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家人，不是爱人，只有爱人才能亲吻对方。”

我不解，“我跟哥哥不是一直在一起吗？班里男生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了就可以亲嘴儿。”

哥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是需要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珍视的在一起。”

我挠着头，有点迷茫，“我喜欢哥哥，也很珍视哥哥，我没有这样对过别人，这不算吗？”

哥哥：“不算，你还没从这里走出去，没见过别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不算数。”

我看到哥哥闭着眼，似有痛苦从他脸上划过。

我让哥哥感到难过了吗？

这个认知让我也跟着难过起来，我走上前抱住了哥哥，他的脸贴在我的胸膛上，呼吸轻轻浅浅的打在衣服上。

“好，哥哥，我知道了。”

小时候的自己总是说一些异想天开的话，等长大后，不管是真的成真了还是忘得一干二净，似乎也都无所谓，至少在那一刻，我是真的很想和哥哥天长地久的过下去，像爸妈那样。

初中毕业以后，我和哥哥被接到城里，爸妈在城里做起了生意，我们真的住上了大房子。

谁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情，这成为了我们兄弟之间心照不宣的隐秘。

我好像也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大人，不再幼稚懵懂，可以和哥哥相互照顾。

我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可以和哥哥比肩，但是我和哥哥却再也不像之前那般亲密无间。

有时我望着窗外发呆，看着那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就感觉和哥哥一起在小乡村的生活遥不可及，好似上辈子的事。

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大学，但没有念同一个系，他选了法律，我选了声乐。

是不是特别惊奇，我怎么选了音乐，我哥也很奇怪，我在餐桌上公布消息，爸妈没有怎么干预，但他很焦急，吃完饭就闯进我的房间，急切询问着我，

“为什么念声乐？辰溪，给你自由选择专业的权力，是尊重你，但不是让你乱来的，你从来都没有碰过音乐，去念声乐不是胡闹吗？”

“还是说你想从头来过？你……”

我看着哥哥脸上急切的神色，突然回忆起很多事情，有我在炕上点火玩，我哥从后面一盆冷水泼过来，晚上我们一起睡泥地的场景，有我被学校恶霸欺负的一身灰土，回家被我哥看到后，他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斧头，被我一把抱住拦下的场景，还有我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吻他的场景……

恍惚发现，好像很久都没有和我哥好好说过话了。

我打断我哥即将说出口的话，“哥哥，晚上我们一起睡吧，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我哥愣住了，窗外的车水马龙依旧继续，房间里的时间像是静止一般，我很有耐心的等待回答。

他慢慢垂下眼睛，“好，我先去洗澡，一会儿你最好能跟我说清楚。”

房门轻轻闭合，我吐出一口气，发现手有些抖，和亲哥哥一起睡个觉，居然感觉紧张，怎么越活越回去。

对啊，只是和亲哥哥谈谈人生理想，有什么好不自在的，我起身去衣柜拿睡衣，也进浴室洗了个澡。

冲水时，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对哥哥到底是什么方面的心思，小时候不懂事可以略过，但长大后必须得面对。

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不弄清楚总会悬在我和我哥心里，变成一根刺。

高中念书时，跟我一起做同桌的女生有点喜欢我，毕业跟我表了白，我拒绝了她，她问为什么？是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回答了她：我还需要给一个人一个答案。

但我其实依旧不知道该给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才算正确。

直到今天，直到刚刚这一刻，直到我看见我哥，重新开始描摹他的面容，他的神色，他的每一个动作，我确信了。

我喜欢我哥。

是那种有**的，有爱念的，有克制的喜欢。

有可能是血缘作祟，有可能是亲人身份带来的亲密感作祟，也有可能就是我脑子抽风了，我就是喜欢我亲哥，从小时候就喜欢了。

我从浴室出来，看见正坐在床头的哥哥，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条内裤。

我哥也呆了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对着墙，“把衣服穿好！”

我愣头愣脑的从架子上拿衣服穿好，看着我哥，如果忽略自己对他另类的感情，兄弟之间赤诚相见也没有什么好羞涩尴尬的。

我哥这反应有点奇怪。

我在我哥旁边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哥，我穿好了。”

他转过身来，我放下手，往靠墙侧挪，躺好后他也紧跟着在外侧躺好，这是我们小时候一直保持的睡觉习惯。

我向哥这边侧身，先开了头，“哥哥，我喜欢唱歌，喜欢浸入一首歌的情绪里，感知创作歌曲的那个人内心的世界，像是灵魂共振一般得自由。”

“所以我想深入学习音乐，才选了声乐专业，哥，你不会不理解的对吧？就像你学法律，不也是为了心中对法律的崇尚和对国家的信仰以及对公平正义的追求？”

哥看着我，没说话。

我又凑近了点，贴着他的小臂，“哥哥，我知道你想说我明明可以去学金融，去学那个职业发展前景更好的专业，没必要为了什么兴趣什么喜欢去走一条未知的路，但是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好奇心重，就是认死理，认定一件事就要坚持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柠檬味的清香，“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要是尝试了之后，实在不行，我就转专业，再不行这不是还有哥哥你给我兜底吗？你肯定不会不管我死活的。”

他轻叹一声，把那只被我抱着的手拿出来，往我这边贴近，把我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什么好话坏话都被你说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

我嘿嘿一笑，我哥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咱们辰溪都这么说了，我这当哥的也不能说不行啊，只不过你的基础肯定要比那些人薄弱很多，要不要哥哥给你报个班？”

我：“不用不用，其实之前高二的时候一直有瞒着你们在别的地方学，还拜了个师傅。”

他笑着打趣，“好啊，瞒了这么久，把你哥当外人啊？”

我慌忙辩解，“没有，哥，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比爸妈都亲。”

他说：“行，折煞死我了，既然都学这么久了，你那师傅应该也能靠得住，改天你带我拜访拜访，登门道个谢。”

我：“好。”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我们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和我有些快的心跳声。

哥把我抱得有些紧，都出汗了，我往外挪了挪，哥好像意识到了，也把手松开了，我们各自躺在床的两边，没有了交集。

我在被子下面摸了摸，找到了哥的手，轻轻握住了。

哥的手心有些潮湿，我轻声开口，“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半响，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什么也没有。

我转头看向哥的侧脸，睡着了。

我慢慢凑近，看见哥哥放松的睡颜，微翘的鼻尖，轻抿着嘴角，舒展的眉头，还有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现在闭着，倒显露出几分乖巧。

很不一样的哥哥，小时候也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

我轻轻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呢喃着，“我爱你，哥。”

你会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