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 第31章 第31章

“听着节拍器，再来一次。”

许采薇坐在钢琴室里，盯着纪希莹弹钢琴，因为她抓不准拍子，忽慢忽快，就拿了个节拍器，让她听着，一边看谱一边弹。

见她渐渐入佳境，就又走了出来，进了隔壁。

旁边还有她的二胡小徒弟，小学的年纪，有一点基础，见她进门，起身问候了老师好，然后就自己喊了一二，给许采薇检验她的二胡每日必练的基础功。

拉长弓、揉弦、换弦......

小徒弟有模有样，可到了换位的时候，按错了音。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老师一眼。

“别紧张，自信点。”

许采薇该严厉时严厉，该温柔时候也足够温柔。

小徒弟再来一次，就顺利过了关。许采薇就让她将上节课教到一半的《玛依拉》谱子拿出来，亲自示范了一次。

然后说，“今天练D调上把位，30的速度先两遍，再70速度，一遍。你自己说开始。”

小徒弟点了头，戴着个红领巾，人坐下后，二胡的琴头还比她高，但是眼神认真，露着门风的牙齿微张，自己喊了一二，随着节拍器开始自己的练习。

“弓不要往下斜。”

“看着谱。”

“音准不对。”

“不要驼背。”

......

陈默琛在多人教室里，刚忙完了电影的项目，手头上接了个轻松点的电视剧配乐的活儿，正在写着谱子，听了声响，后撤了身子，看了一眼单人教室里一大一小的两人。

许采薇手里拍着节奏，蹲在与小朋友平行的视线中，一小节一小节地教，后来索性就坐在了地上，随性又严厉地带着。

听到值得赞扬的地方，她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弯着月牙眼，给小徒弟点了赞。

陈默琛不知不觉弯了唇，竟然就看久了，就被里头的人发现，被扫了一眼。

哦，别打扰她。

两节课一共80分钟，结束之后，小徒弟因为最终没完成整个谱子，委屈地哭了一轮，“老师，我昨天真的练习了。”

许采薇下了课，倒不严厉，给了小徒弟一个奖励的松香，温温说，“那就多练习两遍，两遍不行，就练习十遍。你有老师的微信，可以随时录好了给我，行吗？”

“嗯。”小徒弟哭哭囔囔出去，许采薇看着她，就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这不服输的劲，是一模一样的。

纪希莹在隔壁琴房见他们结束了，那小朋友还哭了，本来正在偷懒喝着奶茶，立刻抖擞了精神，大声读谱。

门外传来她扯着嗓子一字一字唱谱的声音。

本来不着意的钢琴室就惹来了注意。

“今天希莹这么乖，自己在里头练了两个小时？”许采薇坐到了前台，陈大作曲家在pad上写谱，多年的功力，现在是一边听着音乐也能听见耳机外的人音。

他帮着纪希莹掩护着，“是啊，等下给她准备两杯冬瓜茶吧，这么喊嗓子得坏。”

忙完了电影配乐的事情，他接了个电视剧配乐的活，相对轻松，就一天的功夫，已经配完了三十集连续剧。

就也悠闲地在东滨，兼职做着许采薇音乐培训室的前台。

许采薇忙了一天，这个时候才和他说上了话，可见到下一节课音阶练习课的学生来了，她屁股也没坐热，就站了起来。

他拉着，“先喝口水。”

她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就转身要去教室。

他又拉了拉。

“要不，我也同你报个班吧，说话都不够两分钟。”

许采薇看着他，抽了张报名表给他，“好啊，周末是空的，你看看报名哪个。”

陈默琛笑着，摆摆手，唇边好像翕合了下，说了什么，许采薇没听清就微倾了前，附耳听。

结果听清了，她凝了眉，瞪了他一眼，又碍着有签到的人而抿了唇没做声。

正前方，上音阶课的人都来了。

陈默琛指引着人在正确的日期上签到，许采薇也和他们答疑着考级的信息。

两人的表情是正经的，说的话也专业。

可并肩垂下的手，却在互相追逐指头玩，捏着互绕着，就牵到了一起去，然后就绕到了一起，五指紧扣着，轻轻摩挲。

指面上的薄温都传给了对方。

等人都散去，许采薇往旁一看，旁边的人右手拿笔，在pad上写写改改，一点也不影响。

“我要去上课了。”

他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指面，“手怎么那么凉，晚上我们去吃点补气血的？”他抬了眸子，浅褐色的眼瞳看着人的时候，明明视线浅淡，可却深邃。

“好。”

陈默琛脸上依旧正经，不太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个难接近的，气场全开的人。而弯了笑意后，他后仰了下身体，只用她可听的声音，却还是让人不燥不休，说，“是不是最近身体消耗得太厉害了？”

他还是用挺担忧的语气说的。

许采薇推了他让人眩晕的脸，“你滚。”

今天是店铺的正式开业，郑楠叔请来了一支醒狮队，纪希莹见了热闹就从琴室跑出来，站在了最前排。

传统的中国民乐乐器，在这时候最能抢风头搞气氛。牛皮鼓一敲，锣镲配合，一下子就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店铺的门口摆了红地毯，也堆放了贺开业的花篮。

彩带散在了天空。

炮仗也炸了花，飘着烟气。

晚上一帮子人在附近选了间烤全羊店聚餐，许采薇落在了最后，准备关门，在前台收拾着手尾。

门就叮咚地响了起来。

那人看了一眼，店里只剩前台的灯，就笑说，“我来得不是时候？”

这人是？

许采薇在脑海里搜寻妹妹许彩妮同学录里面的名录，却也没找到对应的，于是就只弯了笑，看着他进来。

他走到了面前，手里带着一束麦子花，又拿了一大封的红包放在了桌子上。

“听说你结婚了，在东滨还开了店。这是我和纪嘉禾两个人的一点心意。”

许采薇听了，“他怎么知道？”

那人嘴边淡笑，“他回国了，和人在首都开了间金融公司，创业的阶段，还没有空能回来。东滨也就这么大，要是有心知道的话，也不难，你说是吧。”

许采薇点了头。

接过了他的花束，展开了上头的卡片，上头是简单的祝福，而落款上有纪嘉禾的名字，还有面前人的名字。

蒋景杨。

他落在了前台的位置，看着许采薇，似乎期待她说些什么，又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点什么，手撑在前台，就这么无声打量她。

许采薇见了那卡片上的三个字，终于是想起了许彩妮的日记，提起的纪嘉禾的好兄弟，他们经常三人一起去打台球。

许彩妮说过面前的人总是最后的赢家。

她抬了眸，正好看见了面前人打量的目光，正要说话。

“有客人？”

背后，陈默琛从器材室里出来，走到了许采薇的身边，见她这里有人，就问了句，手也自然揽过了她的肩。

蒋景杨自己介绍，手收了回来，放入了裤兜里，“我是蒋景杨，以前和纪嘉禾还有彩妮一起玩过，见她开业，带了礼金来祝贺。”

陈默琛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红包，淡说，“谢了。”

面前的人多次目光放许采薇身上，男人间彼此眼神微妙有玩味，他的直觉里，就下意识地想圈领地。

未出声，黑瞳冷冷有“没事勿扰”的线。

蒋景杨弯了笑，见他们是已经准备要关店，就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

他进了车里。

关了灯，从店里出来的人，按下了电门铁闸，他方才送的花，他们留在了店内。

似乎是为了空出手来抱对方。

车前，他们两个微亲吻，又牵着手走往了拐角。

也在拐角的地方，陈默琛蹲了下来，让许采薇上背，似乎是许采薇穿的鞋不舒服，他手里拿着她的鞋子，背起了她，两人就这样靠着脸颊说着话离开，路口只留了他们合在一起、细细长长的影子。

蒋景杨微微笑了下，给微信名字为纪嘉禾的人发了语音信息。

“她看起来挺幸福的，没有你，她过得很好，非常地好。”

“纪嘉禾，你还是来晚了，她已经不属于你了。”

声音在车内闷闷，一条条地发了出去。

而对面的纪嘉禾并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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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纪嘉禾回来了，现在在首都。”

聚餐完了，沿着绿道，走路回南村。许采薇想着临闭店时候进来的人，头发被海风吹得一缕缕地扬起，心里在想着事。

陈默琛看了她一眼，似乎也知道她想法，“你是在担心，许彩妮不在的事，早晚得被这些身后的朋友知道？”

“是。”

许采薇来东滨镇的时候，就是以许彩妮的身份和每个人交往的，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许彩妮，不是什么其他人。

而随着时间推移，她心里的不安就一点点加剧。

就她和陈默琛领证这件事，外婆林丽华想要找她拿红本看，又说要不要和家里的宅基地证放一起。

她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说可以。

因为红本上是她的真实身份，许采薇。

还有这次办了培训班，营业执照、教育证、培训班的教师证等信息都需要悬挂在店铺的前台位置进行公示。

所有人的都悬挂了出来，而唯独她的不能。

所幸，好像没人特意去纠这些小细节，也所幸，东滨镇的生活圈并不大，可以隐瞒。

可如果和许彩妮很熟悉的纪嘉禾回来了呢。

许采薇的担忧越来越多。

也就是第二天，还如寻常一样正在准备早饭的林丽华接到了电话。

她接完后，骂了句神经病就挂断了。

然后到了餐桌边，叉着腰对他们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人会都和我们科普了，电话里说亲人过世的，肯定是诈骗电话。竟然还有人冒充保险，说让登陆一个app，去领取保金。”

“还说是彩妮的。这大白天的睁眼说瞎话，我家彩妮不正在好好地吃着早餐。这骗子真是丧尽天良，早晚被雷公劈死。”

说完，林丽华转头回了厨房去看一锅正在煮着的绿豆汤。

而餐桌上，许采薇却是背脊凉了又凉，脸色也慢慢惨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