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纪慕人看着大夫人魂体被藤条抽出的伤痕。
虽然不会流血,但让魂体产生了裂缝,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夫人仍然摇晃着他的肩膀,双目逐渐空洞无神,身子好像泄了气般变得越来越瘦,焦急着道:“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楚衣在哪啊!”
那边无数藤条又对着纪慕人与大夫人抽来,纪慕人凝眉,刚才徒手接那一藤鞭本以为这只是普通藤条,但明显不是。
这藤条应该是某种灵物。
纪慕人抬手,掌心撑出一道小屏障,藤条触碰屏障时,忽然长出长长触手,紧紧吸在屏障上。
纪慕人拉着母亲往旁边一闪,随即屏障碎裂,藤条狠狠摔砸在地上。
“楚衣无事,不在地府,母亲放心。”纪慕人道。
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是什么人!”手执藤条的瘦猴子指着纪慕人道:“你竟敢在我们枉死城老大面前撒泼,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在这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纪慕人本就是来找母亲的,这会儿母亲找到了,他也不想惹事。
便双手抱拳道:“我只是在此处寻找母亲,打扰各位了,不过这藤条应该是地府带毒的生灵,我劝几位大哥撒手比较好,这东西会反噬,别还未投胎,你们的魂体就被吸了去。”
这一番解释的确把那几人吓了一跳,慌张地低头打量藤条。
纪慕人把母亲带走,“母亲,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等等!”身后的黑熊精怪叫住了纪慕人。
纪慕人驻足,回头道:“几位还有事吗?”
那身材魁梧的黑熊精怪走上前,打量了纪慕人一番,问道:“你不是人?你是何方精怪?我看你有两下子,要不过来跟着我,保你在枉死城吃香的喝辣的。”
纪慕人摆摆手,道:“我并非精怪,多谢好意。”
纪慕人转身又带着大夫人走,却没想到,身后忽然袭来一阵黑风,火光电视间,一柄长剑竖在他喉咙前。
身旁大夫人一声惊叫。
纪慕人驻足,抬头看见一张英俊白净的脸。
但这张脸正咬牙切齿,似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是?”纪慕人回忆着这张面孔问道。
“这也是我的小弟。”黑熊精怪手叉腰走上前,道:“这是埋酒河的小蛇精,本事大,长得好,你若来了,我让你二人凑一对做我左右护卫可好?你看,你二人刚好一黑一白,多配啊!”
其他几个精怪也纷纷上前凑热闹,表示这主意不错,还羡慕这黑熊精怪每天都能看见如此养眼的两人。
“就是你害了我父亲!”那男子不听身后几个精怪的玩乐,推着剑朝纪慕人逼。
纪慕人一直后退,随后脚尖一点,从男子头上侧翻过去,纪慕人站在男子身后,问道:“你父亲是哪位?”
男子脸色苍白,眉眼锋利,这么仔细一瞧,还真有些眼熟,只是纪慕人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想的起来呢。
但听刚才黑熊精怪提到“埋酒河”,他脑中忽然出现了莫捻的摸样,惊奇发现,两人的确有些像。
“是,莫捻?”
那男子一听这名字,立马瞪大双眼,“你敢直呼我父名字!”男子用力一挥,手中的剑已经晃成虚影,朝纪慕人飞去。
纪慕人抬手,掌心掼出一道白色劲风,将那柄剑卷上了天,男子立马化身成一条小蛇,吐着蛇信子朝纪慕人奔去。
纪慕人后退一步,见这小蛇只有他的胳膊粗,便没当回事,想要徒手抓蛇,却不料伸手之时,那小蛇刹那间长成一条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了他。
四周凡人开始惊慌而逃,几个精怪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条大蟒,但他们不怕,反而纷纷等着看好戏,只有那黑熊精怪嘴角竟流了口水。
纪慕人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大蟒吞下去,他立马去掏怀中百花王木枝,却伸手碰到了木令。
木令一颤,一道幽光忽将他包裹,那幽光转瞬以看不清的速度在他眼前凝聚,一个高大背影站在他身前。
萧岁温出手,一柄长剑贯穿大蟒上颚,血竟飞溅,凡人抱头鼠窜,不少人被溅了全身的红色。
“岁温......”纪慕人呆愣愣望着萧岁温的背影,“你,一直在这里吗?”
萧岁温拔出银剑,转身伸手环住纪慕人的腰,往后飞了几步,那大蟒的头将地面砸出个坑来。
“没有,我一直在殿里呢。”萧岁温放了手,回头看着纪慕人道:“但我说过,从今以后,我会保护好哥哥。”
纪慕人低头一看,萧岁温左手还捏着一本册子,纪慕人一怔,他知道是萧岁温感知到他的危险,连手中翻着的“枉死城名册”都来不及放下,就出现在他身前。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纪慕人双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巴上,抬眸望着萧岁温,道:“岁温,对不起。”
看着纪慕人的模样,萧岁温心头一动,喉间吞咽,他别过头,不知在看哪,道:“没,没事啊,一,一点也不麻烦。”
说完,萧岁温佯装咳嗽,清了清嗓子。
四周陷入混乱,有人惊恐,有人幸灾乐祸当成玩乐,那黑熊精怪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站在大蟒身边,满脸惊喜地摸着蛇鳞道:“这小蛇精是个活的?活的怎么会出现在枉死城!?”
纪慕人走上前,发现这巨蟒还未死,于是一挥袖子,躺在地上的巨蟒就变成一条小蛇,他附身捡起小蛇,对萧岁温道:“岁温,能否先把他交给我?”
那黑熊精怪一副痛失美餐的表情,哭丧着脸。
萧岁温并没有看那条蛇,只道:“任凭哥哥处置。”
“这是一条蛇妖啊。”大夫人刚才被人群冲散,这会儿好不容易挤过来,嫌弃地望着手中沾血小蛇,“快扔了,你拿着它做什么,多危险啊!”
大夫人就像在教育自己顽皮的孩子,她拍打着纪慕人的手,“松手扔了啊!”
纪慕人笑起来,道:“母亲,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他呢,我得先治好他。”
“什么??”大夫人惊愕,“你要给一条蛇妖治病??你都是死人一个了,还做起菩萨来了!赶紧跟着我去投胎,治什么病啊!”
说罢,大夫人拉起纪慕人的手,就往别处走,她小心翼翼地回头,道:“枉死城都有地头蛇,那几只精怪啊,咱们惹不得,只要撑够四十九日,就能去奈何桥喝孟婆汤,重新投胎了,我知道你聪明,你别在这张扬,你那些小能耐,只能虎得住生意人,可骗不了这些妖啊怪啊的。”
纪慕人低头看着大夫人的手发愣,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场面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小时候,大夫人每每这般拉着纪楚衣的手往别处走,悄悄低头说着什么的时候,纪慕人都会在想,大夫人在说什么呢。
现在他终于听到了。
“母亲。”纪慕人唤了一声。
大夫人抬眸,看着纪慕人的脸,奇怪道:“你这小子是长得真好,这人都死了,脸还红润润的,我都羡慕啊。”
纪慕人轻笑出声。
萧岁温忽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挡了去路,“放开我哥哥。”
萧岁温本就不喜欢大夫人,现在没一掌拍飞她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伸手就抢过纪慕人,转身要走,大夫人却紧紧拽着不放。
萧岁温扭头,盯着大夫人,大夫人却道:“我知道你是慕人的朋友,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在这呢,你好歹懂点礼数吧?没家教的孩子。”
“母亲,岁温不是这样的。”纪慕人抬头,见萧岁温愣在原地,他将萧岁温护在身后,对大夫人道:“岁温常年不在人间,不知道人间的繁文缛节,不怪他。”
大夫人愣了一下,道:“常年不在人间?这话什么意思,不在人间在哪,难不成,在这冥界啊?”
大夫人说着,还白了一眼萧岁温,萧岁温冷着脸,眼前之人若不是纪慕人的“母亲”,他早就动手了。
正说着,远处忽然有不少小鬼,抄着铁叉来维持秩序,但枉死城的亡灵实在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精怪们也不怕小鬼,两方反而要打起来。
混乱中,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不缓不急,步伐妖媚地从远处走来。
人都还看不清时,纪慕人就闻见那股子浓重的香味了:“是司徒城主。”
萧岁温转过身,见司徒烟雨手中拎着一串紫葡萄,两旁跟着扇扇子的婢女,他吃了几颗,抬眼就看见远处一身邪气,想要吃人的萧岁温。
司徒烟雨吓得赶紧扔了手中葡萄,站的笔直,定睛一看,才瞧见萧岁温身后的纪慕人。
司徒烟雨立马变脸,跳起来对纪慕人招手,开心的狐狸尾巴都炸了出来,欢快地摇尾巴。
“殿下!!!”司徒烟雨朝纪慕人跑,那一身白毛一扬,满城魅人狐香,混乱的人群被他吸引,连小鬼都立在原地,呆呆看着他奔跑。
他跑到纪慕人身前,先是瞟了一眼萧岁温,不情不愿又畏其威严,不得不先严肃地嚎了一声:“阎君好!!”
随即笑着看向纪慕人,抓着纪慕人手臂道:“殿下,我好久都没见到您了!我可想死您了!”
纪慕人伸手摸了摸司徒烟雨的脑袋,看着与自己身高相似的小狐狸,纪慕人道:“许久不见,司徒城主怎么好像长高了??”
司徒烟雨低头,抬起脚晃了晃,“哦,是这个,人间都说男子穿上这靴子就能变高,我就托人买来试试,果然有奇效!”
纪慕人低头一看,司徒烟雨这双靴子的底非常厚,他手扶下巴琢磨了一下,道:“我也想试试。”
“那我托人也给殿下带一双!!”
萧岁温满脸黑线,道:“试什么试,哥哥现在的个头挺好的。”
纪慕人抬头,看着萧岁温道:“我要是有岁温这么高,就好了!”
“不好。”萧岁温道:“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纪慕人问。
司徒烟雨还在欣赏自己的靴子,萧岁温红着脸低头,看着司徒烟雨晃来晃去的脚,眸光又移到纪慕人的脚上,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全身不沾衣的少年躺在一棵樱树下。
萧岁温一愣,不知道躺着的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的画面。
这时站在一旁沉默半响的大夫人,才搞清楚状况似的,指着萧岁温问道:“他,他,他是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