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焰巨刃切开球前,露兹握住魔核,条件反射地用深渊力量裹住开始吸食。
露兹的准则就是到手了就是她的,就算马上要被溺死了,也该吸就吸,至少不能让钟楼恶魔毫发无损。
奇怪的是,当魔核力量涌入体内,包裹身体的液体也变得灼热起来,其中蕴含的能量几乎是主动在通过皮肤慢慢往里渗。
这些液体不只是为了保护魔核不受外力伤害,更是钟楼恶魔所有力量的精华。
如果六十四在这里就会明白,魔核恐怕是钟楼恶魔机缘巧合得到的。它催化了钟楼产生灵智,力量更是一下子达到了低级恶魔巅峰的存在。
同时作为非生物形态的恶魔,钟楼专门演化出一套辅助吸食魔核的器官,就是那些管道和水球。
这些羊水一样的液体会随着魔核力量的吸收同时提纯成更纯粹的力量滋养钟楼。
而现在这全都便宜了露兹,液体习惯性地配合魔核,跟着它的力量进入了她的身体。
但相比被迅速吸干的钟楼,露兹也不是很好过。
无法获得氧气让肺胀得生疼,同时,从来没有过的庞大力量一下子涌进身体,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撑裂开来。
如果此时有人贴近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绷裂开细密的网形裂纹,然后又被力量迅速修复,接着再裂开的循环中不断重复。
这种循环对她露兹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同时也重塑了身体,使它更坚韧,更适合承载强大的魔力。
可露兹疼得只想尖叫,却被液体堵住了嘴巴,连绵的空气泡泡从鼻子里挤出,肺部原本的氧气在极快地耗尽。
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女孩仰面望着头顶越来越耀眼的圣光,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天堂。
白得几乎像光本身的刀刃划开黑暗,被吸干力量的液体原本已经冷却,此时在碰触火焰后重新沸腾起来,然后像瞬间蒸发了一样不断化为乌有,实际上是整座钟楼都在跟液体一样消失。
可那股高温并不对露兹造成伤害,反而连原本撕裂的疼痛都消减了下去。
她瞪大眼睛,望着从圣光中落下来的金发天使。刺目的白光模糊了他的面貌,没有翅膀的身体一样敏捷轻盈。
他单手像拎小鸡崽似的捞住露兹,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朝前劈了一个十字。
钟楼剧烈抽搐,但无力反抗,彻底化成了黑色的粉粒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了遮挡,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扑到露兹身上。她全身都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液,那是皮肤反复崩裂再生后留下的,还有长时间浸泡在恶魔液体里带上的腥味。
但她本人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只想努力看清金发天使的面孔。
“你是……是”她咳出些液体,双眼迷离地望着他,“来接我的天使吗?”
天使轻轻笑了声, “原来你会说话?”
正常人谁不会说话,他的意思不就等于是在内涵她是智障吗?
露兹收起敬仰的表情,认真说,“天使也不能骂人!”
塞拉菲尔也不多废话,站起身朝下属喊道, “这里还有个伤到脑子的。”
露兹刚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同他好好说道说道做人的礼貌,就被小跑过来的审判庭人员压住。
他掏出一支类似药剂玻璃管一样的器皿,但上下都是全封闭的,里面飘着一些亮闪闪的粉末。他将玻璃管贴在露兹额头上,过了两三秒拿开,朝同伴喊道,“这个没有被附身也没被污染。”
说着他还有些惊奇地看了眼满头血污的女孩,“在恶魔体内待这么久,不但等到了审判长大人的救援,还能没受到深渊污染,简直幸运得不可思议。”
审判长?
露兹猛吸口气,赶忙扭身寻找,果然在一堆黑色制服中间扫到了那头熟悉的金发。
她立即想起刚才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叭叭地一通胡说八道,现在尴尬得只想穿回去掐死自己。
检测人员离开,立即有负责伤员的职员过来,给她披上了一条毛毯,递过一支浅蓝色药剂。
“虽然没有超出污染值,但最好也服用一支净化药剂。”后勤职员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帐篷,“在排查完之前先去那边等着。
露兹走向帐篷的时候飞快扫了眼,原本钟楼的位置已经空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面对这么大体型的恶魔,仅从外面就能轻松地一刀劈开,甚至审判长本人看上去都还没达到热身的程度。
如此强大的力量对现在的露兹来说几乎是太阳般仰望的存在。
而即使有塞拉菲尔为首的审判庭,依然只能艰难地遏制深渊的扩张,这意味着还有许多蛰伏在深渊中的恶魔同样拥有难以估量的力量。
这是露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顶尖的实力有了具体的概念,除了审判长之外,还有教廷教皇,深渊中神秘的深渊之主,以及莱桑德口中的大魔导士院长。
这些掌握了近乎神魔力量的存在,他们要是下了决定,确实不是凡人可以随便置喙。因为他们想除掉一个人,也许只是动动手指,碾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在这个世界,力量就是一切,是生命,尊严,公平……
露兹深吸口气,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
小镇广场被大大小小的帐篷占满,她扫了眼,发现有三种颜色,红色、黑色和白色。黑色帐篷外的守卫最多,面色也很严肃。红色帐篷则是最大的,四面帘子严实地封着,五六个白色袍子的治疗师从里面进进出出。
露兹要去的白色帐篷外面只有一个后勤职员,面色也很轻松。他招呼走过来的露兹先登记基本信息。
见她听话地接过笔填写,后勤职员不觉地露出讶异的神色,毕竟他没想到还能有魔法师大老爷能听懂话,前面进去的可都是物理说服后才肯写。
对露兹来说填表什么再熟悉不过,甚至还有点想念起word和excel了。她刷刷地写完放下笔,根据指示进去找空地坐。
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空地,帐篷是最简陋的那种露营篷,顶上盖了层白色布料,底下就是广场上铺石块的地面,四面没有帘子遮挡,四角用金属柱子支撑。
此时里面大概坐了几十个人了,大部分是魔法学院来这里考试的学生,还有小部分镇民,他们单独挤在角落,对这群未来的魔法师老爷面露敬畏。
“审判庭竟然让我们在这种简陋肮脏的地方休息!”一个男生压抑不住愤怒地说。
“要是让妈妈知道我坐地上……而且还是跟贱民挤在一块,”他的同伴同样生气地低语。
露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放眼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受到羞辱的恼怒。
“喝水吗?”
露兹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在身边坐下的人,认出是队伍里的水系女孩伊莎。
可她不是跟薇薇安在一块吗,现在怎么会孤身一人?
“薇薇安没忍住吃了镇上的食物,”伊莎没有注意到露兹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的面色,难过地说,“这个镇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深渊气息污染了,更何况是食物,即使薇薇安只吃了一小口,但还是被测出超过了污染值上限。”
露兹这才想起刚才拿的净化药剂还没喝,她从口袋里掏出来问,“这个不能清除什么污染值吗?”
“超过污染值上限后,净化药剂的效用就微乎其微了,听说是因为连同灵魂都已经受到污染,只有治疗师和牧师的光明魔法才有一些可能祛除,”伊莎的掌心出现一颗李子大小的水球,慢悠悠地飘到露兹面前,“这是水元素凝成,喝了没问题。”
露兹本想拒绝,毕竟才刚喝了很多液体,但伊莎看上去快哭出来了。为了避免更多麻烦,她低下头凑过去一口吞掉了水球。
水球入嘴即化,纯粹的水元素口感很好,比平时宣传的那些什么水产品要好喝上数倍。
“如果祛除不了呢?”露兹砸吧了下嘴,寻思着回去多弄点这样的水喝。
伊莎没有说话,表情看上去既害怕又伤心。
“污染会随着时间加重,最后逐渐异化成没有思维只保留动物本能的使魔,”伊莎压抑着哽咽说,“异化时间看宿主的灵魂强度,听说时间越长,会受越多的折磨。而魔法师的灵魂强度天生就高于常人。”
她捂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好想回家,我不想当魔法师了。”
一声尖叫传来,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的露兹松了口气,她循声望去,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审判庭的人追上一个试图逃跑的镇民,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头。在他们后面是成片失去头颅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看服饰都是镇上的居民。
难道审判庭的清理就是这种清理吗?这怎么看都更像大屠杀。
“他们在做什么?”露兹不敢置信地问,听见蜷缩在帐篷小角落里的几个镇民捂嘴啜泣起来。
“那些人是经过治疗师确认,已经没法再逆转异化。”伊莎害怕地靠近露兹,紧紧挨着她,“异化过程很痛苦,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干脆利落地死掉。”
露兹望见一个抱着女儿的母亲跪在审判庭行刑人跟前时紧紧抿起了嘴,面孔控制不住地紧绷起来。
“我的女儿才三岁!”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她怎么可能被污染。大人们,要杀就杀我,放她走吧!”
看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女孩,行刑人始终肃穆绷紧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忍,握刀的手不自禁地松了下。
就是这一瞬,女孩脸上的天真消失殆尽,皮肤迅速干瘪下来,从脑袋两边长出的青色爪子朝行刑人挥去。
他始料不及地退开几步避让,异化成使魔的女孩瞅准时机,像野兽一样手脚并用,就要从空隙逃走。
然后一道光飞快闪过,露兹还以为是玻璃折射的阳光,但下一秒,女孩使魔的脑袋滚落了下来。
被抓伤的母亲受到太大的刺激,脸上带着泪水,表情茫然地看着身首异处的女儿。
她慢慢爬过去,把女儿狰狞的头颅抱在怀里,嘴里呆呆地念叨着,“宝贝别怕,宝贝别怕……”
塞拉菲尔断然而冷酷地砍下了母亲的头颅,几滴血液飞溅到了脸上,棱角分明的面孔仿佛冰雕刻出来的。
“处理干净后去领罚,”他的语气平静得仿佛顺手解决了两只捣乱的家畜似的。
“很多人都说审判长冷酷得没有一点人类的感情,”伊莎小声说,“虽然已经异化成了使魔,但他怎么能对杀掉一对可怜的母女当作稀松平常的事?”
也许是露兹盯得太专注,塞拉菲尔感觉到视线陡然转头望过来。
黑眼睛突然同灰色的眼睛对上,慌乱地闪动。她的心脏怦怦地跳动,有些局促无措地思考要不要打个招呼。
而身边的伊莎则害怕地呜咽一声缩在了露兹背后,连同帐篷里一直不满的嘀嘀咕咕也立马停了。
塞拉菲尔看着缩在一起的两个女孩,似乎把露兹的无措也当成了跟伊莎一样的畏惧和厌恶。他垂下眼睑,敛去眸子里闪过的情绪。
目光一触即离,露兹犹豫的一秒间,审判长已经转身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