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魔女 第1章 大恶魔

夜晚，漆黑的粮仓角落，炎热和潮湿使得空气变得格外粘稠和沉闷。

瘦弱的女孩双膝跪地，趴伏在泥地上，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她用一只手拨开垂下来的长发，粗糙的衣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另一只手握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在地上刻出一个五芒星阵。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这是从老是欺负她的玛丽那里偷来的。

露兹，也就是女孩，从被送到这个村子开始，就一直遭受玛丽为首的孩子们的欺负。被子里总是裹着扭动的虫子，饭菜里也混着难闻的液体，书本被撕得粉碎，勉强能穿的衣服上涂满了牛粪，现在连死去母亲唯一留给她的挂坠也被抢走了。

她想要报仇，不惜一切代价。可仅凭自己的力量，瘦小的身体又怎么打得过人高马大的玛丽，更何况还有一群唯她马首是瞻的同伙。

巧合的是，这时候露兹恰好听见了玛丽在跟小跟班们炫耀召唤恶魔的咒语。

深渊的恶魔会满足召唤人的任何心愿，这正是露兹想要的，她被天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去想为什么玛丽的聊天能恰好被她听见，记录咒语的纸条还大剌剌地挂在衣袋口。

露兹对着歪七扭八的五芒星阵，磕磕绊绊地念出咒语。声音落下，她焦急地盯着星阵等待，然而恶魔并没有如预期般出现。

她又不死心地重复念了几遍，一遍比一遍流畅，但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露兹沮丧地站起来，将失败归咎于自己的蠢笨，就像收养她的林赛夫人常常说的，她简直跟猪一样笨。

露兹转身朝仓库大门走去，就在这时候，一声很轻的“扑哧”响起，像有什么东西的气被一下子吸空了似的。

听见声音的女孩赶忙转过身，看见用刀划出的五芒星线条上燃起了熊熊火焰，正中间，一缕黑烟袅袅升起，不断扩大，逐渐凝聚成形。

“是谁胆敢召唤我？”恶魔懒洋洋地说，看不见的眼睛像猎鹰似的紧盯着瘦弱的女孩。

“是我，”露兹激动地回到星阵前，但有些颤抖的声音显露出了她的害怕，“恶魔大人，我想请您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恶魔沉默片刻后大笑起来，沉闷的声音从浓郁的烟雾深处传出，“当然可以，我就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傻女孩。”

露兹没有在意恶魔对自己的称呼，赶忙许愿，“恶魔大人，我希望您能惩罚玛丽她们，让她们再也不能欺负人。”

“就这？”

露兹控制住害怕的颤音，用力地点点头。

“好吧，如你所愿，”恶魔烟雾变化了下边缘的形状，“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报酬。”

“报酬？”露兹茫然地问，她偷听的过程中，玛丽完全没提到许愿还要什么报酬，“可我没有钱。”

恶魔又大笑起来，“不不，不用钱。你还有灵魂和□□，我需要这两样。”

露兹再傻也知道人没了灵魂和□□会死亡，惊慌地喊道，“我不许愿了，我收回！”

“这可不行，”恶魔烟雾不断向前翻滚，轻轻撞在燃烧的五芒星阵边缘，烟从法阵边缘渗透出去，像冲破堤岸的海浪，汹涌而至。

露兹尖叫起来转身逃跑，但她再也无法到达门口。遮天蔽日的烟雾团压住她，瘦小的身体虚弱地挣扎片刻，便静止不动了。

压制着女孩的烟雾逐渐变得透明，像正在被身体吸收一样，慢慢减淡最后消失不见。

女孩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紧接着，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地吸着气醒来。

接着她立即被混杂着动物排泄物的臭味刺激地咳嗽起来。

这是哪里？

上一秒她还背着abandon备战明天的雅思考试，一个瞌睡的工夫，给她干哪里来了？

好歹先从地上起来，那股粪便的臭味已经熏得她快窒息了。

露兹伸手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左手一动不动，心里骤然一惊。她赶紧去试试左脚，也是毫无感应。

只是背单词偷懒，一觉起来怎么还瘫了？

露兹骂街，一边用右手右脚撑起，但她还是太乐观了。因为左半边不只是瘫了的问题，它自行动了起来。左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劲大得几乎要掐碎喉骨。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女孩重新仰面倒在地上，用右手拼命掰扯左手，但双眼还是止不住地发黑，差点又要死过去。

仓库外远远传来的杂乱脚步声燃起了露兹的希望。

救命！

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尽力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但似乎幸运女神眷顾了她，脚步径直往仓库走来，几块木板钉起的门被大声推开，一群人背光走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严厉的老太太，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身上穿着常年守寡的黑色长裙。她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稍逊的农家妇女，最末尾是个跟露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但看起来要高大不少，衣服也很干净。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了熄灭的五芒星阵和神似中邪的露兹，瞬间大惊失色。老太太飞快地说了句话，指挥两个妇人上前控制住露兹。

她们看起来对明显是中邪了的女孩很畏惧，但碍于老太太的威势，不得不上前拉起她。

手被一人一边拉开，新鲜空气重新涌入，现在带着粪便臭味的空气对露兹来说都是格外地香甜。

她被架着，大口大口喘气。有自主意识的左手瘫软下来，露兹试了下，发现她又能控制左边身体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穿得奇奇怪怪的妇人，她没有忽略老太太刚才说的话，那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拗口又生涩。

随着老太太越过她走上前，露兹也看到了地上的五芒星。这种东西太常见了，就算她不看动漫，也多少知道点，是跟魔法什么的有关。

老太太转过身，表情阴沉可怕地对露兹说了一句什么。这次露兹可以百分百确定，她们说的语言确实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种。

得了，背了十几年的abandon，一睡又回解放前了。

见露兹面露茫然，像是痴傻了一样，老太太，也就是村长，更确信她是被恶魔附身了。

“我女儿说的没错吧，夫人，”玛丽的母亲牵着女儿上前邀功，激动地说，“她总是脏兮兮，衣服上还老是出现粪便，被子里也会长出虫蚁，上一次还被玛丽发现在吃腐烂的食物！这不是魔鬼的信徒是什么？就跟她妈妈一样……”

“她毕竟是公爵夫人送来的，”林赛忍不住插嘴，她不是真的关心露兹死活，只是公爵夫人送来她这里寄养的孩子莫名其妙死了，她也不好交代。

“公爵夫人才不会关心，谁不知道她是公爵的私生女。”玛丽母亲见赏金要飞，赶忙嚷道，“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村长重重咳嗽了声，打断了她的话，“按村里历代的规矩，交给水神大人来审判。如果是水神的决定，公爵和公爵夫人也不会多责备的。”

露兹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从这群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来看，等待她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特别是那个女孩，嘴角都快翘到眉梢了。

但眼下露兹身单力薄，靠她自己逃走显然不切实际。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露兹面色一惊，在听了大半天叽里呱啦之后突然冒出一句能听懂的怎么能不惊讶？她看了看两边，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其他人也像根本听不见一样，仍旧自顾自讨论着。

「别找了，蝼蚁是看不见本大人的。」

这声音仿佛不是经由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再听一次，露兹细心地发现声音说的语言并不是熟知的语言，但它传到她脑子里时自动翻译成了能明白的意思。

「你是谁？」露兹警惕地问，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是有坑就是有坑。

「我是谁？」声音傲慢地说，「蝼蚁听好了，我是深渊第六十四层的主人，深渊之主最信任的属下，光明教皇和审判庭见到本大人，都要跪下行礼！能得到本大人的帮助是你的荣幸！」

深渊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再加上刚才看到的五芒星阵，其他人忌惮害怕的眼神，再加上身体主人莫名其妙的死亡，这个什么六十四肯定不是好货。

露兹已经从自己原本一米七八腰细腿长的身材缩水到一米五出头的豆芽菜身板里觉察到了事实，她穿越了。

被半拖半架地弄出仓库往河边走的途中，她对穿越的地方有了个大概的印象。这里建筑和穿着都很像中世纪的欧洲，走的也主要以泥路为主，几个孩子从后面跑上来，衣服朴素，裤脚溅满泥点，但看起来都没原身这么瘦和脏。

“库啊西！库啊西！”几个孩子幸灾乐祸地跟在旁边，指着露兹兴奋地大叫。

「库啊西是什么意思？」

「肮脏的臭虫。」六十四还没从激动的自我介绍中反应过来，听到问题下意识回道，接着大怒「蝼蚁，你当本大人是翻译机器吗？」

「六十四大人，您打算怎么帮我脱困呢？」

眼下露兹已经被拖到了河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给她们让出一条路，正前方已经备好了一个半人高的竹笼，侧面的门还开着，在等谁进去不言而喻。

到了这一步，就算前面什么都没听懂，露兹也反应过来她们要干什么了。

「本大人不叫六十四！」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差点自曝的声音及时刹车。恶魔的名字就是它们最大的弱点，一旦知道真名就能借此控制它们。声音心想好险，差点中了这个狡猾人类的圈套。

声音决定忽略称呼问题，毕竟谁会在意马上就要死了的蝼蚁怎么叫它呢？

「只要你让我来控制整个身体，区区不自量力的蝼蚁，大人一眨眼就能摆平。」

整个身体？联想到之前的“自杀”行为。

「这么说刚才控制左手掐我脖子的是你啰？」露兹撇撇嘴。

六十四没想到蝼蚁的脑子转得这么快，不自觉地沉默了下。

一人一魔试探间，露兹已经被强行塞进了竹笼。里面空间很狭窄，像她这么小的孩子也只能抱膝蜷缩。

笼门被铁链子绞紧，然而这还不止，露兹通过竹条编织的孔洞看见，这群人还在笼子上拴了一块成人两手才能抱起的大石块。

这是有多怕她会浮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