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尾巴,路边的积雪半融半化,那些阴暗潮湿的老街小巷里,阳光成了唯一的光源斑驳地洒在破旧地青石板上,仿佛在述说着岁月地沧桑。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地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寒冷的冬日伴奏。
暖阳带着余温,映照在一张少年人的脸上,少年像是角落里的杂草,可怜无助。浑身脏兮兮的薄衣与寒天格格不入,可尽管模样如此狼狈,也遮不住少年皮相的秀气。
“愿意跟我回家吗?”
就这样,16岁的乐修竹第一次有了一个家。或者说,是第二次。尽管记忆模糊,但那些短暂而片面的回忆确实证明了他曾经有过家。
乐修竹自小长得就很秀气,与别人家孩子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不同,乐修竹的秀气从出生开始就显露无疑,皮肤白嫩嫩的,一双黝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砸吧砸吧着。
一家四个孩子中就数乐修竹长的最好看,乐修竹自然而然就成了最讨喜的那一个,可时间久了乐修竹智力低弱就变得尤为明显。
民国十一年,北洋政府统治时期,社会动荡,军阀混战。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要养四个孩子,也只能勉强管一下温饱,不可能有精力和余力去养一个没有任何回报,反而是个累赘的“傻子”。
“姨娘,你,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说话的妇人坐在炕边,低头抹着眼泪,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砸在她粗糙的手背上。
而一旁的男人则一言不发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春啊,你也别嫌弃姨娘说话难听,竹娃子这傻是天生滴,治不好滴!你们小两口给竹娃子治病也花了不老少。姨娘知道你心软,但你也做的是够够滴了。”姨娘说着,像是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说道:“要我说!你就把孩子卖给村尾滴二麻子家,还能得点!”
二麻子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账,不干人事,爹死得早,本来有个老婆又被打跑了,唯一剩的个亲娘,结果因为强/奸孩童!传到他娘耳朵里活生生给他娘气死了。
妇人一听这话瞬间瞪大眼睛,说道:“姨娘!你这是什么话,那那那,二麻子,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给他,他,他那是当儿子养吗?!”
“这不是没办法嘛,要不然傻娃子谁要!给二麻子当媳妇,好歹能活着!”姨娘拍着妇人的手背说道。
“我不行,不行,就怕是当狗养啊!我不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一旁不说话的男人听的直皱眉头,“好了!”又转头,“姨娘,你先走吧,我们自个想办法。”
姨娘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养不起,又舍不得。只能看孩子自个的命数,希望能碰着个心善地人家。
乐修竹被遗弃的那个中午,屋外大雪纷飞,乐花像鹅毛般飘落,覆盖了整个村庄。一家六口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围着一张小木桌,那木桌看着也有些年头了,桌面磨损严重的厉害。
桌上摆着肉和白面馒头,这些平日里只有过年才能勉强吃到的东西,让乐修竹和另外三个孩子垂涎三尺。
妇人对着乐修竹温柔开口道:“幺儿啊,来,你来娘旁边坐着。”说完,招呼着乐修竹坐在自己旁边。
旁边的三个孩子看见乐修竹坐了,也想凑过去坐着。然而刚靠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你们都站着。”
家里一直都只有两把长一点的小板凳,一个男人坐,一个妇人坐,四个孩子一直都是站着。其实是可以找些不要的木头,打几把椅子的,可男人就是不许,说是要立什么规矩。
家里头最大的孩子也已有14周岁,看见乐修竹坐着,自己站着心里很是不舒服。
乐大毛看着面前这个,哪怕平时只是皱一下眉头,自己都怕的要死的父亲,一时间好像也没有那么畏惧了。
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像是发泄般冲着他一直敬畏的父亲反驳道:“那为什么乐修竹可以坐着!”
男人听见反驳,感觉自己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不满的拍着桌子站起来吼道:“乐大毛!你这什么态度?!”那声音像是炸雷般在屋子里回荡。
一旁的妇人看见吵起来的父子俩,连忙起身和稀泥的劝道:“消消气,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转头又对着乐大毛说道:“大毛!快给你爹道歉。”
乐大毛哽咽着反驳,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我不!我又没做错,你们就是偏心,凭啥对乐修竹这么好?!就因为他长的好看点?什么好事都先想着他,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还有名字,他的名字就是精挑细选找人给取的,我们的就是大毛、二毛,凭啥!”说完就转头跑了出去。
妇人在身后喊着跑出去的男孩,随后又着急的看着男人,“这可咋办?外面还在下着雪呢。”
男人哼的一声坐下,没好气的说道:“甭管他,能出什么事?长这么大白养了,白野狼一个,吃饭!”
听见男人的话,妇人也不敢反驳。只能无奈重新坐下开始吃饭。没有人再开口说过说话,只有妇人偶尔穿插在低气压中给乐修竹夹菜的声音。
乐修竹不太清楚刚刚在自己面前发生的那一幕是什么,但是看见大哥哭着跑出去,乐修竹即使看见肉也没有那么开心了,小脸上满是疑惑。
吃完饭,男人牵着乐修竹往门口走,妇人把另外两个孩子带进房间嘱咐道:“我和你爹出去一趟,二毛你照顾好弟弟。”妇人看见乐二毛点点头,才稍微放点心关门跟上男人的脚步。
乐修竹看见要出门,奶声奶气的笑着问旁边的男人,“爹爹,咱们要去哪儿?”
男人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看见乐修竹奶呼呼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爹爹带幺儿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男人对乐修竹不错,比对其他哥哥都要好。但是男人也是老式的中国家长,绝对不可能让孩子挑战自己的权威。现在男人柔和的样子让乐修竹莫名的开心,笑着说:“好!”
男人见妇人还没来,有些着急的朝着屋子里喊:“你快点儿!晚点天黑了!”
妇人一边小跑一边回答男人,“来了,来了。”
那个晚上也是冬末,雾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点点雪花,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走着走着乐修竹感到寒冷,拉了拉妇人的衣袖说道:“娘,竹竹冷。”
妇人看了看旁边的铺子,又看了看男人,只见男人叹了口气抱着乐修竹进了铺子。再出来时乐修竹身上多了一件崭新的红色大棉袄,穿上新衣裳的乐修竹在男人背上咯吱咯吱笑,再玩了一会儿就趴在男人背上睡着了。
乐修竹不知道这段路有多远,只知道这段路走了很久很久,等妇人把他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时他们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的村口,男人把他放到地上把糖葫芦递给他,叫他去旁边的石墩子上坐着吃。
等他坐好后,妇人又从身后拿出一袋烙饼塞到乐修竹怀里,嘴里还念叨着:“幺儿啊,你别恨娘,娘也是没有办法。”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哗哗往下掉。
乐修竹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哭,只是张开小手胡乱的在妇人的眼睛上面摸,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娘,不哭,不哭,竹竹会听话的。”
一旁的男人也红了眼眶,看了看天色,有点哽咽的拍了拍妇人的肩膀说道:“时候不早了,走吧。”说完又蹲下来对着乐修竹嘱咐:“幺儿啊,你乖乖的在这里吃糖葫芦好不好?爹爹很快就回来。”
乐修竹奶声奶气的说道:“好。”说着又唆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糖葫芦一口一口的吃着,天色一点一点的暗着。那天晚上的乐修竹等了很久很久,但是男人依旧没有回来,天色越来越暗,直到村子里的灯光渐渐熄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打破冬夜的寂静。
周围黑漆漆的环境让乐修竹开始害怕的哭了起来,朝着男人和妇人离开的方向跑。
路上不免会有些石头,天色黑,乐修竹又看不清路,啪唧一声,乐修竹脸朝地摔了一跤,乐修竹捧着额头坐在地上哭的更大声了。
这年乐修竹5岁,从这一天起,乐修竹就再也没见过爹娘,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这个地方的一些婶婶看乐修竹可怜有时候会给一些吃的和不要的衣裳。再等乐修竹长大一些后,这个地方的有一些叔叔伯伯看乐修竹长得好看,又傻,就经常占乐修竹的便宜。
而那些曾经对乐修竹还不错的婶婶,因为自家男人去找乐修竹而感到不满。她们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乐修竹的问题,但又不敢对那些男人有所怨言,只能把怨恨和不满发泄在乐修竹身上……
直到乐修竹16岁的那一年冬末,他遇到了这个愿意给他一个家的男人。只不过那天的场景实在不怎么好看。
记得那天有四五个8,9岁的孩子把乐修竹堵在小巷子里,用石头用力的砸在乐修竹身上,用稚嫩的脸庞说出令人寒恶的话语。
“我娘说了,他就是个小//婊//子,专门勾引别人家的男人,该死!”
“没错没错,该死!该死!傻子砸死你。”
“傻子,傻子,大傻子哈哈哈哈…”
“……”
乐修竹被他们逼到角落,用手抱住头,背对着他们,声音带着哭腔,极力的争辩着:“竹竹,竹竹不是,不是傻子。”
为首的孩子似乎听话这句话非常生气,大声喊:“你就是,你就是!砸死你个臭//婊//子!”
乐修竹害怕的瑟缩着,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小孩子的辱骂声也消失不见,乐修竹疑惑的睁开大眼睛朝身后瞅了瞅,发现小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乐修竹面前。
男人衣着华贵,和村里人穿的布褂子不一样,男人穿的是西方玩意,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一看身份就不一般。
“我叫尚泽言,你叫什么?”男人缓缓蹲下来开口询问,语气柔和亲切。
男人眼睛含着笑,乐修竹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弱弱的开口回答尚泽言:“我,我叫,竹竹。”
尚泽言心想不错,至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随后又轻声问:“多大了?”
乐修竹有些愣愣的,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尚泽言有些无奈,“年龄,多大了?”
乐修竹依旧愣愣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时男人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的小木牌,伸手过去拿,乐修竹看着伸过来手瑟缩了一下,却也没躲。
乐修竹脖子上挂的小木牌感觉时间很久了,破损很严重,绳子不长,感觉再短点就勒脖子上了。
尚泽言摩挲两下,看清楚上面的字——乐修竹,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他的生辰八字。
这么算下来面前的小可怜也有十六了……
尚泽言看了一会,抬头看着面前瘦小的人,有点儿不相信,叹了口气,“算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回家后每天都能有饱饭吃。”
乐修竹本来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人问过他那些问题,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好……”
乐修竹根本没有弄懂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但是听见可以吃饱饭后,还是忍住恐惧点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乐修竹也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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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竹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