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影从诺亚方舟的游戏登出口跌跌撞撞的一齐摔了出来
“费许?费许!?你醒醒!?”
沃尔夫把费许平放在地上慌张的拍了拍他的脸
费许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眼依旧紧闭,黑色的刘海和睫毛湿漉漉的紧贴在青白的脸上,像只刚被打捞上来的水鬼
从副本结束开始,沃尔夫架了他一路,费许始终一动不动,整个人软绵绵的,让沃尔夫想扶他都无从下手
靠!这货,不会被他玩死了吧!?
他想过费许脆皮,但是没想到这么脆皮,只是带他跳了个河居然就无了?!
香辣脆皮鸡也没有你这样的啊!?
沃尔夫跪坐在费许身边,无从下手的样子好像在给费许守灵
就在沃尔夫“默哀”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的影子飞速的朝这边冲了过来,速度快到沃尔夫都差点以为是一只大白耗子飞过来了
那人冲到费许身边,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费许啊!!!!”
沃尔夫都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费许拦腰抱了起来
“愣着干嘛!守灵呐!送医院啊!!!”
………
………
………
“滴—滴—滴———”
“那是什么声音?”
费许感觉自己躺在一池冰冷粘稠的液体里
耳边一片死寂中,忽远忽近的滴滴声包围着他
眼皮很沉,浑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感到自己面前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黑压压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似乎听见了低低的笑声,分不清是男是女
“还记得你是谁吗?”
……
“费许。”
“我是费许。”
……
他似乎听见跨坐在自己身上压在面前的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真可怜。”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记忆的最后是一只反色的眸子。
费许恍然睁开眼,手机上的闹钟响了有一会儿了
他将闹钟烦躁的随手关掉,然后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他试图回忆起更多梦里的细节,那记忆却明目张胆的在他脑海里消散了,只留下一点让他捉摸不透的影子
无法再次记起,却又不甘忘记。
费许越想越烦躁,干脆起身下床
坐在桌边,手指抚上许久不用的打字机上,他似乎有些恍惚
他不喜欢用笔记本或者电脑来记录他的灵感或作品,恰恰相反,他就钟爱这种早就被时代淘汰了不知时候的老家伙,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有恋旧癖
这还是他跑了好几家旧货市场才淘到的老古董,每次使用时费许都不禁感叹果然还是之前的东西质量好
他坐在桌前,熟悉了一下这东西的手感,便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复古的键盘上灵巧的跃动,有节奏的哒哒声转化成了纸张上一个个带有油墨气味的黑色字符
沃尔夫带着人打开费许的房门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窗帘紧紧地拉着,没有投进一点光亮
书桌上点着一盏台灯,桌面上和地面上堆满了写的满满当当的稿纸
费许穿着黑色睡袍盘腿坐在地上,抬着头,好像在看着斜上方的白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身后靠着床沿,周围摆了一圈厚厚的稿纸
他又比上次沃尔夫见到的时候瘦了不少,眼下有明显的一圈黑青,那双曾经盈满了冷漠和麻木的黑眼睛却亮的出奇
沃尔夫看见费许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发呆,气不打一处来
“费许!你发什么疯?!饭也不出来吃!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开!我还以为你死里头了!正准备叫人给你收尸呢!!”
费许扭过头,沃尔夫在与他眼神相接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像被烫了一下
那双眼睛闪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又像是闪烁着无比满足的疯癫
那是盈满了一种疯狂的**的眼神。
“找到了。”
费许喃喃道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
沃尔夫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找到了?你找到啥了?我只知道我可把你找着了。”
“是吗,那恭喜你啊。”
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费许眼神动了动,朝沃尔夫身旁走过来的人看去
那人年纪不算大,跟费许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留着一头栗色短发,戴着副眼镜,一身白大褂,五官很柔和,此刻正弯起眼睛浅笑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润平和的气息
费许愣了一下,嘴唇微张着,好半天才犹疑开口
“老…老穆?”
那人依旧眉眼弯弯的笑着,这笑和费许那种弯起眼睛的笑不同,费许的弯眼笑又阴又冷,像淬了毒;而他的笑清甜柔和,像一只晒饱了太阳的、暖乎乎的狸花猫
费许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他的发小,穆辞。
说来也怪,穆辞和费许本该从出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在偏远深山里摸爬滚打的乡下少年,一个是城里养尊处优的费家大少爷,但从出身看,这两个人也许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可是就在那一天,一个素未谋面的乡下少年风尘仆仆的来到,像疯了一样砸响了费家的大门,不管屋子里的人惊恐的表情就往屋子里闯
他一边撕扯着阻拦自己的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一边大吼着
“救人啊!费许要自杀!快救人啊!”
直到里屋那间死气沉沉的房门被打开,在场的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直苍白枯槁的手伸出床外,暗红的血顺着雪白的床单滴在了地上,将地上的剃须刀片染的通红,长长的黑发垂下来,盖住了费许苍白的一张脸
由于送医及时,费许自杀未遂。
从此,费许身边好像就多了一个好脾气的“奶油慕斯小蛋糕”
每次被问起他那天到底为什么会冲进他家,穆辞却总是笑一笑,说“也许是心灵感应”
接下来无论以什么态度再怎么盘问,都只会换来对方的笑而不语,让人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费许后来知道他是从山里的非法福利院偷跑出来的,对外称他是资助对象,每个月给两万块作为基本生活费
一开始,费许以为这小子就是图他家的贫困资助款,来争取个被资助名额,想要攀费家这个高枝儿
后来他发现,穆辞就只是个无条件对所有人好的傻逼。
后来……
后来穆辞当了医生,有了收入,前途不错而费许黑了家里公司的一大笔钱后携款潜逃,一张机票直接到了M国,找了个办/假/证的,租了间小房子,隐姓埋名当起了黑户
直到那似乎永远流不尽的酸雨和怎么都不会变晴的天空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所谓的幸运儿们凭着船票,登上了这艘光鲜亮丽的诺亚方舟,本质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费许感觉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千挑万选甄别出来的演员,陷入了“诺亚方舟”的骗局,在无休止的戏台上奋力表演着荒诞的戏剧
这样的戏剧究竟是为了取悦怎样的存在?费许暂时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越接近真相,就代表着越接近结局
从这场怪诞不经的戏剧中,他感到自己似乎找回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东西,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来自灵魂的战栗,尽管那感觉更像是“瘾君子”与那“罪恶之源”的重逢那样令人狂喜
他正玩得高兴,暂时不想结束这场闹剧
尽管乐在其中的只有他一人。
总之,见到老朋友是一件好事,穆辞这个人在费许看来除了爱唠叨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
于是他当即邀请和对方下个副本嗨皮一下,就当是给他接风
对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然后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强制他休息至少一周
费许觉得扫兴,却还是没能抵挡几天没睡的困意
他向对方做下了保证——一星期内不下任何副本,然后蒙头大睡了几天
醒了之后,和穆辞还有沃尔夫一起吃个饭,一群男人们聚在一起,总是少不了要喝几杯的
费许当天觉得心情大好,给沃尔夫提了辆配置更高的新车
沃尔夫看了看手里崭新的车钥匙,又看了看微醺的费许
一个一高兴就喜欢给人花钱的上司,沃尔夫觉得这老板是跟对了
就着酒菜,三人一直到在外面呆到了深夜,直到喝的都有点多了,才就此别过
费许和他们摆手道别,关上房门,靠着门闭目养神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眼神就清明了过来
是的,他醒酒一直很快,尤其是独处的时候。
他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换上睡袍又坐在了打字机前
费许脑中的独特艺术美学体系在结束副本后愈加完备清晰,于是,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