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家族 第4章 Chapter 04

【方德-你是想故意和我作对吗？】

方德抢过妻子唐云遥手机转走她账户里仅有的五百块，他花掉其中一百五十块给汽车加油，余下的三百五十块准备作为去麻将馆的赌资。他知道妻子一遇到情绪起伏就会犯头疼的老毛病，可他管不得。

他手头开的这辆车早就该去做保养了，可这种豪车的保养费用实在不低，他便自欺欺人地无限期往后拖。虽然他衣着光鲜看起来像是陆城哪家企业的老总，婚后到现在却没有从事过任何一份正经工作。

方德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每个月累死累活赚几千块钱的普通百姓，他觉得那帮人脑子不好用才会那么辛苦的工作。他认为赚钱不是拼体力而是拼人脑子里所掌握的信息量，因此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社交之上。

方德一直都在等待那个从中产阶级一跃晋升到上一阶层的机会，他在十几年前因为运气好认识了鲁行长从而赚得第一桶金，通过青石巷老房拆迁又进账了一大笔，只可惜那些钱到手还没捂热便被他输得所剩无几。

陈瘸子的麻将馆开在青石巷一处不起眼的地下室，方德每逢心情压抑的时候便会过去玩上几盘。他每次去青石巷打麻将都会把车停在巷子里最显眼的食杂店门口，他喜欢看小孩子们怯生生地过来抚摸车身，他更喜欢看爷们儿们眼里的羡慕和嫉妒。偶尔巷子里还会有半老徐娘向他抛媚眼，那时他便会双手插着口袋歪脖咬紧下唇迷离一笑，他觉得彼时自己对面前的女人来说一定异常诱人。

陆城青石巷的居民大多都是苦出身，他们玩不起金额大的麻将，方德平日里最喜欢跟这帮灰头土脸的人一起玩。他挺直脊背翘着二郎腿坐在那群人中间，伸手就有人给他递烟，咳嗽一声便有人给他倒水，他在青石巷这处不起眼的地下麻将馆里简直像是个尊贵的王。

“方老板，欢迎大驾光临!”陈瘸子瞥见方德推开门立即乐颠颠地迎上前。

“哎呦，方老板，你可有一阵子没来了。”麻将桌上的老相识伸手同他打招呼。

麻将馆里的人这一声又一声的方老板叫得方德浑身舒坦。

麻将桌上有人识趣地站起来让出位置，方德坐下玩了几局，手机账户里扣除加油费后仅剩下的三百五十块便一瞬没了踪影。

“你们玩吧，我五点还有个饭局。”方德无钱可输便起身离开了麻将桌。

“方老板，再来几局呗，好久不见了，哥儿几个怪想你。”麻将桌上的小年轻仰着头眼巴巴地挽留方德。

“我等下要和咱们陆城银行的鲁行长见面，我多大胆子让人家行长等我，我改天来，改天来请你们吃海鲜！”方德披上陈瘸子恭恭敬敬递过来的外套。

方德上车后看着手机账户上零点零零的余额发出一声苦笑，他知道麻将馆里那几个坏小子每次都互相打配合战合伙坑他的钱，可是方德并不介意，他如果真的想要赌博绝不可能来青石巷这种烂地方，他不过是花钱买追捧和尊重罢了。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开上豪车来陈瘸子麻将馆花上个三五百，买他们口中“方老板”的称呼，买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方德经济状况越是贫穷之时便越需要来陈瘸子麻将馆来满足自己的心瘾。陆城青石巷这个破旧麻将馆对他而言就是这世间最专业的“心理疗养机构”。

“阿德，舞蹈室的监控全部被挡上了，你是故意想和我作对吗？”鲁行长在饭店包间里瞪着眼睛质问方德。

“啊？居……居然有这回事？鲁行长，我发誓我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等下我回家立马展开调查！明天之前我保证恢复舞蹈室的监控。”方德像个小奴才似的对鲁行长点头哈腰。

“别在那给我演戏，如果我没猜错，你小子是手头紧了吧。”鲁行长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啪啪哒哒地敲击玻璃转盘。

“我……不瞒您说，我最近是手头有点紧……可我真不知道家里舞蹈房监控被遮上这档子事，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置气。”方德讨好地绕到鲁行长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鲁行长十几年来肩背经常不舒服，方德当年特意找按摩师学来几手以备不时之需。

“啊……啊……嘶……呜……舒服……你小子这双手按起来比女人还舒服。”鲁行长满意地闭上眼睛专心享受方德的按摩服务。

“您要是有需要就随时叫我，我上门给您按摩就是了。”方德像个听话的小狗一般乖顺地答话。

“你小子就是嘴甜，喏，给你！”鲁行长抬手扔给方德一个白色信封。

“小弟多谢鲁行长多年以来父兄一般的栽培和照顾！”方德将白色信封双手握在胸前恭敬地给鲁行长鞠了一躬。

鲁行长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东西便先行离开，他们这种人山珍海味早就吃厌，方德让服务生打包了饭桌上的海鲜放入后备箱。他就近找到一处取款机放入鲁行长给的银行卡，密码依旧是女儿生日，他满眼期盼地按下查询按钮，取款机屏幕上显示余额为十万元。

鲁行长当年看到方德四岁的女儿红蕖便说这孩子腿长适合跳舞，他还说自己就喜欢看小女孩跳舞，孩子的舞蹈充满纯真和灵性。

鲁行长说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方德完全没放在心上，鲁行长说到第六次七次的时候方德这才意识到鲁行长的用意。

“鲁行长，我也知道红蕖的身体条件很适合跳舞，可是培养一个孩子跳舞的花费可不便宜……”方德瞅准机会在鲁行长面前哭穷。

“这样吧，我给你出钱供红蕖学舞蹈，她如果愿意跳我供她一辈子都不成问题，我再给你出钱在家里修一间舞蹈房。”鲁行长那次也是递给方德一个白色信封。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方德无法控制嘴角上扬的笑意。

“等回头舞蹈房装修好了，我会派老师去家里教红蕖跳舞，前提是你必须得在舞蹈房四角给我装上隐形高清摄像头，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欣赏红蕖纯净优美的舞姿。”鲁行长进一步向方德提出要求。

“哎呀，我还当时什么事，您就算是不提摄像头这茬我也得主动给您装，我明天就去选一套最高清的监控摄像头，您瞧好吧！”方德拍着胸脯向鲁行长保证。

那以后女儿红蕖学舞蹈的费用都是由鲁行长方面来报销，鲁行长还为方德介绍了许多陆城的知名人物，他带领方德出席各种饭局，参加各种聚会，方德在输掉了赌博赢来的钱之后又重新开启了新的人生征程。

鲁行长是方德通往繁华世界的敲门砖，方德平时只需跟在大佬身后耍耍耳音，便可以跟风投资小赚一把。同时方德也借助自己的社交关系为其他人牵线搭桥办事情，如果事情办成，他可以从中提取几万到十几万的好处费。

方德这些年间跟着大佬们赚的钱其实数目不小，只是无论钱赚的再多也供不上他在澳门赌桌上输的速度。

六年前方德买下这处凶宅时又跟鲁行长要了一笔装修舞蹈房的钱，鲁行长很大方地给了方德五十万，方德拿这笔钱为自己买了一块向往已久的名表，两个月后他将这块表卖出去澳门玩了三天。

方德回家之前先绕路来到青石巷麻将馆，他将从高级餐厅打包回来的食物送给麻将馆里的兄弟。

“我的妈哟，敢情这高级餐厅里的打包盒质量都这么好呀。”陈瘸子凑到大伙中间好奇地瞅一眼。

“方老板，您也坐下来吃点嘛？”刘木匠热情地邀请方德参与进来。

“我等下还有一个饭局呢，现在吃了等下就吃不进了。”方德翘着二郎腿摆摆手拒绝。

“哎呦，这个螃蟹腿赶上碗大，我必须来一个。”屠裁缝伸手抓了一个螃蟹腿塞进嘴巴。

“钱小周，你怎么不动手？”方德招呼旁边一手还没伸的十**岁小孩。

“我就不吃了，大哥们给我少留一点点，我拿回去给奶奶尝尝，我奶奶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海鲜呢。”钱小周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瞧我，咋没想到这，你们起来，我给孩子装点。”陈瘸子扒拉开凑在桌子前的一群大老爷们，空出一只空餐盒给钱小周装了满满一盒。

“现在回家和你奶奶一起吃吧。”陈瘸子装好后拍了下钱小周后脑勺。

“谢谢陈大哥，谢谢方老板。”钱小周拎着手提袋一溜烟跑出了麻将馆。

方德闭着眼睛回味着大家嘴里那一句又一句的方老板，身心无比舒坦。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方德便起身离开麻将馆，他回到家时妻子和儿女都还没回来。方德挂起外套去了一趟女儿设在地下室的舞蹈房，只见四只不起眼的摄像头全被黑色绝缘胶带粘住了镜头。

或许女儿方红蕖发现镜头了吧，方德从杂物间里取出梯子，小心翼翼地揭下粘在镜头上的黑色绝缘胶带，又取来毛巾蘸着酒精将模糊掉的镜头重新擦得一尘不染。

方德掏出手机在监控程序上重新测试舞蹈房里的摄像头，它的画面又如从前一般清晰完整，他尝试着放大并拉近画面，镜头下的自己居然连脸上毛孔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