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时不时吹在槐翎的脸上,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是来自阳台的风让她清醒了些。
风?槐翎的大脑尚在混沌之中。
她记得她锁上了所有的门窗,窗帘也是严实的,然而此刻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海风的咸腥味,还能听见海水拍在物体上的声音,幽暗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侧。
槐翎在这个瞬间惊醒了。
她下意识地抽出自己藏好的物品,然而并没有触碰到自己熟悉的触感,在衣服夹层里她什么都没能抓到。
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穿着一件定制的深灰色大衣,在大衣下是一件缝有银色暗纹的条纹西装,他嘴角上扬,饶有兴致地看着惊醒的槐翎,好像在看一件漂亮的图画。
槐翎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立马收紧了——她是有这个预感的,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旦被他盯上就无法逃脱。
“翎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掌权人特有的沉稳。
他的话语像是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槐翎的心脏,她想要大声呼救,却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这个人能够没有一丝声响就进入槐翎的房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再阻挡他。
她最后的底牌也被轻而易举地夺走,此刻正在男性的手里把玩着。
那是槐翎费了不少劲弄来的武器,只需要一击就能让人类死亡,槐翎自行做了改装,尽可能地缩小了体积,使得它能够藏在各种隐秘的地方,只为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那是槐翎对抗的底气。
“这种危险的玩具还是收起来比较好,你想要寻求刺激可以去E区玩,A区里的人还是比较脆弱的。”他轻声笑了。
槐翎只觉后背发冷。
但她不能不回应,她知道的,这个人不喜欢沉默,更不喜欢槐翎的反抗。
于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牙齿不要发颤,舌头必须捊直,彻头彻尾的冰冷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上次见面还是在…新年宴会上。”槐翎咽了咽唾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堂叔。”
被唤作堂叔的男性没有回答,他往前走了两步,幽深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和槐翎一样有着高挺的鼻梁,那是基因传承下来的礼物,也是一种诅咒。
令人窒息的氛围在堂叔的微笑中加重了不少,他既不应下这个称呼,也不拒绝这个称呼,从血缘来说,槐翎是要喊一声堂叔的——槐翎的父亲和他是堂兄弟,即便在他成为皇帝之后,这份血缘关系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堂叔伸手挑起槐翎的发丝,他静静地把玩那红色的绸缎,另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他身上有着烟草味与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只让槐翎觉得头痛欲裂。
“这段时间我很忙,之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完,他用力地扯了扯发丝,槐翎白着脸忍受了来自头皮的痛楚,她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紧绷。
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只是堂叔绝对不是一人出现在此,仅凭槐翎一个人的力量,这和送死没有差别。
“你妈妈说在别院度假的日子挺开心的,我已经挽留她多住几天了,你不会介意吧,翎翎?”
槐翎紧绷的肌肉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松弛了下来,她还有人质在这个人的手里,她不可能反抗的。
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只余脸上的苍白,她低下头,不得不对眼前的人表示屈服。
“既然妈妈开心的话,那就听你的安排好了。”她的声音沙哑,浓烈的恨意裹挟着压在舌尖处。
他勾了勾唇,松开了缠着发丝的手指,冰冷的指尖擦过槐翎的手背,一股恶寒充斥着槐翎的身体,她侧过头去想把自己隐藏在夜色里。
将槐翎从这个粘腻的淤泥中解放出来的是门外的提醒声,堂叔在那瞬间敛起了所有的笑意。
他长得高大,在离开之前只斜眼看向槐翎,他的眼神冰冷又尖锐,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等到堂叔离开后,房间内还弥漫着他的味道,槐翎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她翻身冲向浴室,吐掉胃里所有的食物残渣,她吐得又急又用力,整张脸都因此憋红,直到从胃里深处牵扯出疼痛之后,槐翎才抬起头来。
她满脸都是生理泪水与唾沫,胃正在抽痛着,她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从掌心流出,深红色的血液渗入地板的缝隙里,落入不可见的深渊之中。
在挣扎了几分钟后,槐翎快速洗了个冷水澡,那个人在她手背上留下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她不得不用流动的水冲了数次后,才有心情离开浴室。
床边的阳台门大开,夜风吹得窗帘四处飞扬。
风没能吹走房间内残留的味道,想到这里,槐翎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乱了起来,她抄起手边的椅子朝窗户扔去,原本已是加固过的玻璃没能承受住这样的冲击,玻璃碎了一地,迎着风吹向了房间的深处。
椅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才停了下来,槐翎的胸膛起伏极大,这样的破坏没能让她获得片刻的畅快,于是她抄起另一把椅子,向着另一个窗户砸去,玻璃再次破碎,巨大的声响引得外面议论纷纷。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人已经猜到房间内的人是槐翎,于是针对她的流言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哼,还是一如既往的骄纵,有这样的女儿真是累赘啊…”
“她爸爸不是都剥夺实权了吗?不用说都知道是因为…”
“不就是凭借着一副皮囊获得皇帝宠爱罢了,才这么年轻就知道使出这种肮脏的手段,该说不说,幸好她父亲失败了,不然这样的人可就要成为继承人了。”
“哎呀,你能想象吗?这样的人来接管国家,真是荒谬呢。”
窃窃私语越来越多,最后不再是窃窃私语,他们的言语化成了利剑,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子弹往槐翎的心里打去。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是不在意的,不,她只是现在不在意罢了。
过去槐翎曾经剧烈地反抗过,她会跑出去争辩,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只换来更多的冷嘲热讽。
后来,她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于是她决定要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然而血肉制成的拳头终究无法抵御科技的力量,她被挡在了铜墙铁壁之外,针对她的笑声变得更响亮了。
槐翎心里清楚,因为她不是最强大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沦落至此,她不介意外面的人怎么评价自己,毕竟一旦戴上皇帝的称号之后,这些非议都会变成她脚边最不起眼的灰尘。
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站在金字塔塔尖。
但这不意味着她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软柿子。
槐翎平复了心情,她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像是要去商场购物一样泰然自若点开了手机上的名册。
走廊上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等他们看到槐翎出现在吊灯之下时,他们立马止住了话头,诡异的沉默让他们面面相觑。
“刚刚说那些话的人,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声音的话,应该是以下几位吧?”槐翎平静地念出名册上的名单,被念到名字的人瞬间冷了脸,却未有轻举妄动。
“你把我们的名字念出来是想要做什么?”其中一人终是按捺不住,用着并不友善的语气,轻蔑又轻佻。
“念个名字而已,你急什么?”槐翎把手机收起来,看来她的记忆力是一如既往地好,她面带微笑,抱着手臂,对着身边的低语置若罔闻。
“哼,一个丫头片子还能把我们怎么样,真当在过家家呢。”那人随即就转身离去。
槐翎眼里的凶狠在这瞬间一闪而过,她斜睨四周,好些看热闹的人讨了个无趣渐渐散了。
余光里,槐翎再次看到那个气质特别的女性,她依旧站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槐翎,就像是在看一场乏味的闹剧,又像是身处闹剧里的一员,让人捉摸不透。
*
生日宴会结束后,槐翎和往常一样回到特雷斯学院上课。
不过在课间她没有选择去休息,而是凭借记忆力走向另一个课室,这个班级的课程还没结束,槐翎也没有和正在讲课的老师打招呼,而是用手指敲了敲门,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学生的注意力。
而槐翎在这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面带微笑,走向那个一脸无知又迷茫的学生,伸手抓住他的领子,虽然这个学生有些肥胖,但槐翎强壮有力的手臂依旧能够把他从课室里拖出去。
“喂,槐翎,你在做什么?!”老师连忙上前阻止。
槐翎一手捂着学生的嘴巴,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她不慌不忙地向老师打招呼,此时太阳正盛,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而槐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能在A区工作,一定很不容易吧?有些事情你不管的话,对大家都比较好呢。”
她一句话足够打发老师离开,年老的老师只得装作看不见。
在这个学院里,所有学生都是有权势背景的,在看似平等的A区里,恰恰每个人都是最不平等的。
槐翎松开捂住嘴巴的手,让他尽情地嘶吼挣扎,她拖着学生来到另一个班级的走廊,充满好奇心的学生纷纷探头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槐翎热情和大家打了招呼,而后她用修长的手指抓住学生的头发,她力气很大,又因为学生一直在挣扎,很快他的头皮上满是血迹。
“喂,你这个疯子,你知道我爸爸是谁的吧?我可是听说过你的事迹的,没了皇帝宠爱的你…”没等他的话说出来,槐翎的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他的鼻梁上。
带着清脆的破碎声,后半句话被迫咽了回去。
杀猪般的哀嚎刺耳得让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气,警卫和医生在赶来的路上,好些人已经在打电话通风报信,有些胆子大的对着槐翎开始拍照录像。
他们脸上或有不解,或有惧怕,但更多的是嘲讽。
眼前的学生终于不挣扎了,槐翎才得以活动了双手,她刚刚那一拳足够击断鼻梁,但这还不够。
他疼得捂脸满地打滚,鲜血流了满地,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槐翎,如果不是说不出话,此刻他一定会用尽这辈子最肮脏的话语来诅咒槐翎。
热身完毕之后的槐翎,抬脚踩向他的头部,坚硬的鞋跟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发挥出人意料的效果。
更大的惨叫声发出,叫声之凄厉,使得围观的人都纷纷捂住耳朵背过身去,尽管如此也没有人站出来阻止槐翎,毕竟此时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的肃杀之气,足够让人退避三舍。
槐翎狠狠地用鞋跟踩向学生的嘴巴,几下之后嘴唇已是彻底不成样子,鲜血四溅在墙壁与地板上,原本尖锐高亢的尖叫声逐渐微弱下去,他的气息断断续续的,只余下刺耳的呼吸声从身体的不知道哪里泄出。
“下一个是……”槐翎面色如常,她抬头向不远处进行搜索。
她向来记性很好,谁是谁的子女,槐翎脑子里是清楚得很,所以要找到那些嚼舌根的人一点都不难。
只要想象他们的父母在看到自己的子女变成这样后的表情,槐翎就忍不住想笑,她一边想着,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