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会后空翻的猫已经因为某些小情侣而变多了。
毕竟乐枝在网络平台上就经常刷到后空翻的猫。
可是会打拳的猫……她目前还没刷到过。
于是她沉默了,闭上眼睛,当作默许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越清染的车开得也不急,慢慢的,乐枝偏着头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她刚出生就被遗弃到了一个偏远山区的寺庙外。
时间太久,乐枝已经有点记不清那地方的名字了,只依稀记得那里很冷。
据说她被丢的那年是个雪夜。
山区里的夜原本很冷,可那一年是个跨年夜,黑色的夜幕中偶有几朵烟花飞上空中,漂亮又绚烂,拂去了几分冷意。
庙里的人把脸色乌青的孩子抱了进去。
“又是个女孩?”新进庙的僧人奇怪,“怎么被丢的总是女孩?”
抱着孩子的那人却轻叹一口气,“弃婴塔里无男婴,庙中也从未捡到过男孩……不说了,去叫婉师过来……问问她,该怎么办。”
婉师,是这座寺庙的主持,也是方圆百里很少见的女主持。
不过虽为主持,她却不常在庙中。
但令人庆幸的是,今夜她在。
婉师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已有四十五岁了,手腕常常戴着一个朱砂镯,据说有辟邪之效。
她很快来了。
深夜里,烛光映得她的脸上好像有点看不清的情绪。
她望着襁褓之中的女孩,蹙眉,“又是女孩?这是庙里第几个了?”
“记不清了,”有人叹息着回,“我们……把她也送去福利院么?”
婉师摸了摸女孩苍白的脸,叹气,“送去吧……这是她们的宿命。”
似乎是被吵醒了,女孩睁开了眼睛,动了动手指,朝着婉师一笑,发出不明的呓语。
婉师一顿,手腕上的朱砂镯却突然断成了两截。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众人一惊,慌乱起来。
婉师捡起手镯碎片,目光忽而转到了僧人身后、屋内的一盆将枯的月季花上。
那白色的月季花,竟在冬夜里向着烛光的方向,抽了新枝。
“不用送去福利院了……就留在这里吧,就以我的养女的身份,去给她办个户口。”
“那名字呢?”
“雪风沥沥,新年新枝……暂叫她乐枝吧,也望来年庙里不再有弃婴送来,万家和睦,其乐融融。”
女孩在庙里留下了,认婉师为母,很快长到了十四岁。
她开始说庙里有鬼,说自己眼睛疼。
婉师愣住了,忽然把她带到了金身佛像面前,“孩子,你的命到了,只有皈依它,你才能不疼。”
乐枝跪在蒲团上,闻言惊呆了,“啊?为什么?不应该找薛姨姨来看嘛?”
薛姨是这片地方的赤脚大夫。
婉师却摇了摇头,半蹲下来,看着乐枝那双漂亮的眼睛,“没用的……我算过你的命,你命中负担太重,若不归佛,很可能会夭折。”
乐枝太疼了,于是点点头,敷衍的说好好好。
她并不信这些,但母亲说是,那就是吧。
拜佛过后,婉师请来了一位女道士,教授乐枝一些奇怪的方法,可以捉到那些鬼魂。
乐枝学得很快,等过了段日子,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鬼魂交流。
她爱上了和那些鬼交流。
但一番交流后,她发现,那些鬼魂都是些很小的女孩,甚至还有的是没满岁的婴儿。
“你们为什么而死?”尚且年少的乐枝看着她们,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这么小就死了?”
庙中如此神圣,按理来说不会有鬼魂才是。
鬼魂们却引着她到了一口枯井。
枯井之下,腐臭阵阵,皆是白骨,乐枝愣住了。
鬼魂们告诉她,这个寺庙里的人都是刽子手。
很久以前,他们也曾帮人接生,发现是女孩后,就会溺死婴儿。
“为什么要溺死她们?”乐枝不懂的问。
小鬼魂们发出瘆人的笑,但乐枝却莫名的觉得他们很可怜。
“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你问我有什么用呢?不如去问问你的养母。”
乐枝那年十八岁,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扭头就去质问婉师。
六十多岁的婉师正跪在金身佛像前领着几个年迈的女人诵经。
“妈!”乐枝跑了进去,“妈!我刚刚在后面的井里面看到了一群小鬼,那些小鬼说你们以前把孩子丢到井里,是真的吗?!”
她跑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们的眼神从惊异到平静、再到悲凉,每一双眼睛中都好像透着一点无奈。
这一瞬,乐枝已经知道了答案。
堂中的人三三两两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婉师。
“乐枝,”婉师看着她,“过来,跪下去。”
然而乐枝已知此事,又如何跪得下去?她只觉得过往都是假的,那些人对她的疼爱也是假的。
她怒声大吼着,“我不过去!我不跪!你以前教我什么仁义、什么道德,可你干的事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婉师闭了闭眼,却落下一滴泪,“枝枝,那时候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那样要求啊!”
“谁?”乐枝心神俱震,“谁那么要求?!”
“你还记得之前有个姓陈的女人每年都要来小住么?”婉师却走近她问。
乐枝一愣,脑海里闪现一张疲惫苍白的妇人面孔。
她记得那女人经常来是为了求孩子……可是每次求完,她都会在庙里住两到三个月……
而那种时候,庙里的人都不会让乐枝靠近她。
“她来庙里很多次,都是在求子……你以为她真的是没怀上吗?不,她是怀上了……只是她的丈夫觉得不是男孩,所以不想要,来哀求我们帮她打胎、转胎。”
乐枝愣愣的,“什么转胎?她们怎么知道腹中是男孩女孩?”
婉师微微一笑,却是无奈,“当然是提前检测的,她的丈夫信神佛,信转胎药,便给她吃很多这样的东西……还让她在庙里住着吃那些药,坚信吃了就能把女孩变成男孩……直到出生……”
“他们说如果是男孩就留下,女孩,则拜托我们溺死。”
“……”乐枝嘴唇一动,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洗刷了一遍。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知道这样在城市里是犯法,知道这样不行……于是给了我们很多钱,”婉师声音很低,像恶魔低语,“不然你以为你在庙里待了十八年,身上的衣服、饰品,是怎么来的?”
乐枝这下更是五雷轰顶,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衣服像一件长袍,上面的纹路看上去却非常华贵,像金线。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穿,只有里面是朴素的、便宜的白色素衣。
但她从来没想过那件华贵的外套竟然这么沉重。
堂中沉默了片刻。
“……多少。”乐枝忽然问。
婉师一怔,“什么多少?”
“我问那些人有多少个!!”乐枝喃喃着,“这种事你们干了多少回?!”
婉师垂眸,“从开庙到现在……几千个左右,但这些年没有了,这些年律法完善了……所以从你十岁起,就没有了。”
可这依然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乐枝不信这个世界有那么荒谬、那么可怕,她闭了闭眼,沉默了很久,突然说:“我要下山。”
婉师拒绝了,“不行,你命中负担太重,不在佛祖脚下根本活不了太长时间……”
“……不可能!”乐枝抬头,堂堂正正的伸出手指着金身佛像,“什么狗屁神佛,我从来就不信它,如果它有用,那为什么那些女婴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婉师打了她一巴掌。
乐枝眼眶红了,抬起头,却依然倔强的说:“如果它有用,那么那些孩子就不会死!妈……”
她顿了顿,摸了摸脸上的红巴掌印,声音还带着哭腔,“不……主持,你不用拦我,我今天一定要下山。”
婉师咬牙,脸上有着乐枝看不懂的情绪,“下山干什么?你以为你下山能融入这个世界吗?你都没高中毕业证!”
这话让乐枝意识到,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自己脱离她的掌控。
无法接受教育,她就只能站在那些陈旧的思想上仰望别人。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离去呢?”乐枝看着她,咬紧牙齿,“你是想让我继承你这个‘虚伪’的主持职位吗?”
婉师蓦然噤声,似乎被说中了心事。
乐枝眼眶通红,颤抖着手解开那价值不菲的外袍,丢到了地上。
“我才不继承你的狗屁位置!我要下山——我不要变成刽子手!我要成为和你们不一样的人!”
她转身奔出了这座吃人的庙堂。
她听到婉师在喊,“乐枝!你这样忤逆神佛,会不得善终!会孤独终老,甚至不得好死!——乐枝,回来!”
……那又怎么样!
乐枝跌跌撞撞的奔出身后黑色的山,她跑得很快,那么自由,又那么热烈而倔强,像那盆向着光的、抽了新枝的白月季。
她不信自己会孤独终老,不信自己会不得善终。
“……乐枝?枝枝?你睡着啦?”
眼前似乎拂过了什么东西,乐枝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看到了越清染的脸。
见到她醒来,越清染笑了笑,车内的光让她的脸看起来很是温柔。
“到了吗?”乐枝迷迷糊糊的,声音里还带了一点刚睡醒时的鼻音。
……坏了,好像感冒了。
下章‘拳王’喵喵出现!入我喵门!信我喵神!以及,乐枝叫(yue乐),她下山以后自己改的。并不是我不分多音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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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乐枝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