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叮铃咣当的,不时有东西挥在地上,或者丢起来砸在墙上。
走廊上来回经过的人纷纷一捂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好像隔着墙里头有一只凶猛吃人的怪兽。
白丝绒白秘书堵住了两个人,板着脸问:“怎么回事?老大又在屋里头干什么?”
两个背着刀的小弟苦兮兮回答:“老大又疯了!在屋里摔东西、骂街,我们可不敢进去。”
白丝绒是个身态小巧的女人,只有一米五左右,留着一个垂顺的娃娃头,一双大眼上面脑门饱满,碎发用一枚卡通小发卡别着,加上五官体量都很大,从模样到身体都像个稍显得肉感的玩偶娃娃。
她没敲门,知道敲门也没用,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看见黑龙正在发神经,攥了两把废纸,往头顶一丢,变成拳头大的雪片落回自己头上,砸得乒乒闷响。
“前头跑了一个楚狂,不知道哪去了也不回来。后面攻彧也跑出去,又丢了一个。加上椿舌雅在外头办公……一个个都闹失踪,干脆全跑了得了!”
“不是还有我吗?”白丝绒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纸团,板着脸看着自己的老板,“你想要干什么,我去替你干。”
黑龙一听,有点不可思议抬起头,眼光若有所指上下打量了几圈她的小身板,“你能干什么?”
白丝绒很不愿听,叉起腰两条腿岔开,像只银亮白净的小银叉子立在眼前,“我是极乐黑世界第一名的秘书,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黑龙拧起眉,对她这种犯上作乱的行为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迟疑地说:“那不然……你去把楚狂和攻彧找回来呢?”
白丝绒没等说话,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人喊:“回来啦!回来啦!快来帮一把……”
她把手里的东西扔下,连老板黑龙也扔下,小碎步跑到走廊上,插着腰对路过的几个人喊:“给我一把武器,跟我一起下楼看看。”
果然有人丢过来一把激光发射器,简称激光大喷子。白丝绒伸手一接,被怀里忽然沉重的武器压得往后一坐,一脸懵逼地坐在了走廊,正赶上出门的黑龙看见了,诧异地问:“你在干什么?”
白丝绒如实回答:“我带头冲锋。”
黑龙揉弄了一下自己的脸,跟几个手下人吩咐,“把白秘书送回去,你们几个,跟我下去看看。”
白丝绒气抖冷,把压在身上的武器推开,慢吞吞站了起来,握着两只拳头垂在身侧,赌气冲前头的背影喊:“你不是让我干点事情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我也要去!我要带头冲锋!”
黑龙背着身快步远去,只举起右臂比出一个中指,留给白丝绒,换来她尖锐爆鸣般的叫骂。
在路上时,黑龙又详细问了问,“谁来了?喊什么?”
“楚狂回来了,不过……”身边跟随的人讲到一半,黑龙就已经看清了,他此时站在二楼楼梯的边缘,隔着大厅中央的吊灯,还有一段距离,看到了门口并排站立的两个人。楚狂痴痴呆呆的,眼光发直,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旁边是兴奋得战战兢兢的史丹,他用一柄古董玛瑙左轮指着楚狂太阳穴,姿势生疏推着他,走到了大厅正中时,面对自己眼前半包围的人群大叫:
“你们的干部楚狂在我手上,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啦!我劝你们速速投降,不然我就立马撕票!”
黑龙脸色阴郁,眼光里也堆积乌云着,马上降临狂风暴雨的模样,指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咬牙切齿,“那是谁?是白道盟的人吗?去给我打听清楚!”
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丝绒秘书又追上来了,怀里捧着平板飞快地说:“我查清了,他叫史丹,是个小说家,之前在《城市之光》报社作编辑,最近应该是受到裁员潮影响失业了。”
黑龙慢慢转过脸,一脸魔幻的表情,“编辑?小说家?史丹?”
白丝绒一时没明白他到底是在质疑哪个部分,“对啊,史丹,之前是编辑,现在是独立小说家。”
“那他来干什么?”
白丝绒没有犹豫,径直地回答:“这不需要调查,用眼睛也能看出,他挟持了我们的人,正在威胁我们屈服。”
“……”黑龙眯起眼睛,甚至周围的人能闻到他的吐息中暗含硫磺的味道,显然马上就要爆发了,“还看什么?!都给我上!马上过去把那个史丹拿下!!”
两分钟后,被卸了枪,双手背到身后捆得像麻花一样的史丹,就被带到了黑龙的办公室。他在被擒的过程中挨了几拳,脸色青紫,一边眼圈肿得高起,像是变身到一半的象人……
黑龙隔着办公桌打量了他半晌,还是搞不清楚,“所以,你是故意来找死的?”
史丹硬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冲着墙,但是发现这样就看不到黑龙的表情了,于是又别扭地转回了头,“我是替未来特工总署做事,我现在是……临时外聘人员了,没错!我现在就代表着正义的特警战士,过来质问你这个恶势力头子!”
黑龙莫名其妙听了一大堆,嘶了一声,扭过头看看白丝绒,她立马像个嘴替一样翻译,“他就是来找死的。”
史丹就像完全没听到她的吐槽,一边毛毛虫一样蠕动,一边激扬地大喊:“有本事就把我们人还回来,我们交换人质!”
黑龙始终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又扭过头跟白秘书交头接耳,“他说的人质是什么东西?”
白丝绒同样懵逼,“除了他带回来的楚狂,我实在看不出有能称得上是人质的东西……他自己算吗?”
“所以……这是一个误会?”
白丝绒想了想,一本正经问:“让我来问问,我可以用美人计试试。”
“……”黑龙卡住了半天,转过头问被捆得粽子一样的史丹,“你是恋童癖吗?”
史教授开始疯狂挣扎,“你可以打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对女人和小孩儿都没有兴趣!”
黑龙于是又看着白秘书,“你没用了,他不吃你那套。”
“嗯……是啊,”她的眼光有异,上下瞄了自己老板几眼,嘶了一声开始深思,“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萝莉,那说明他喜欢你这样的雄性生物,你可以试试。”
“……”,黑龙慢吞吞脱掉腕表,解开马甲扣子,敞着怀走出了办公桌范围,“让你看看我是怎么逼供的。”
白丝绒没感觉他忽然飚高的气焰,实心眼地问:“需要我帮你锁门吗?还是你喜欢我在旁边拍照助兴?”
黑龙没有回答,猛然一拳凿出,从下方往上直灌天灵盖,把史丹一个大活人打得原地起飞,差一点钉在天棚上,在一声巨响中轰隆落地。其实黑龙还没用力,但这一拳的威力已经超出了房间和史丹的承受极限,他瘫软在地,眼珠子流向两边,围绕着自己头顶的金色星星还有小鸟打转。耳边的盲音嗡嗡鸣叫,正在异世界里奏响一曲命运交响。
“哇哦——”白丝绒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她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材忽然响了,电子音大吼:“椿女王来电话了!快点接!椿女王来电话了!”
白丝绒一手掩住通讯器的扬声孔,自己跑到走廊上讲了几句,然后她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兴奋得快要变态了一样冲回屋里,“猜猜看谁来了?”
黑龙的怒气还未消散,眼光锐利射来,“直接说,我不猜!”
“椿舌雅找到梅花啦!”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那张瘦削如刀的脸上闪烁过茫然,然后仿佛进入了慢动作,清楚地闪现了一遍什么叫“进入狂怒的瞬间”。
“她来了?她马上就要来了……”黑龙也在几秒内进入了兴奋的状态,他失去了所有老大的风度,狂躁的动物一样满屋转圈圈,开始摩拳擦掌,把地上逐渐醒过来的史丹都丢在一边不管。
“终于等到她了,我想想,我们怎么招待她才好……”
白丝绒忽然捧住他的脸,因为黑龙极度兴奋的缘故,他的脸颊滚烫,跟发烧一样,更衬得她的手指冰凉。但白丝绒的情绪却是火热的,努力压抑自己的激动,对着他那张充血的面孔说:“见她之前,咱们先吸两口。”
黑龙点点头,走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两支好像电子烟一样的玻璃管,分给白丝绒一只。两个人各自扭开烟嘴,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烟雾,又各自喷出一团粉红色的烟团。
黑龙的瞳孔扩大,整个人冷静了许多,内心的愤怒如同一杯冷水浇灌下来,立马熄灭了。白丝绒的反应平淡一些,不过她的瞳孔放大成了两枚黑色圆斑。
两个都已经进入了异常状态的人,站成一排一起面对着紧闭的大门,黑龙一挥手,“肘,去见大仇人。”
白丝绒刚刚准备迈开步子,就发觉身边的黑龙噌一下子蹿了出去,像个人形推土机一样把门板撞烂了,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下了楼梯。
椿舌雅带着三个人进了一楼大门,梅辛怡打量着周围阴森森的环境,再把视线对焦到正前方,就看见了一个浑身充满了反派**oss气质的男人,将自己埋在楼梯之下的阴影里,只露出一条壮阔的轮廓。
她感觉到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略微屏息,等着他缓慢从阴影里走出——
然后梅辛怡就微微一愣,看到黑龙浑身分布着一层灰白粉尘,就好像**oss刚刚干完了装修活儿一样。
“你——”梅辛怡舌尖含混着,其实还没想好问他点什么,黑龙就抢先开口了:
“你是小梅花?”
“……什么?”梅辛怡不解且反胃,“哪个二把刀特务给你传递的信息,连个名字都记不对?”
他换了个问法,“你来干什么的?”
提起这个,梅辛怡就开始原地生气,“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史丹是不是在你手上?还有,让椿舌雅把何贞放了!”
黑龙有点混乱,扫了一眼后面靠门站立的椿舌雅,又把视线对焦到前面的梅辛怡身前,“这么说,你想先谈一谈,再动手?”
梅辛怡比他更混乱,“……先谈,动不动手看谈的结果怎么样。”
洛蛳有点迟疑,小声地提醒梅辛怡,“你要自己去谈吗?我觉得谈判这件事让阿贞来更好,你有点……冲动。”
梅辛怡有点闹心地侧过脸,“说到冲动我可比不过她,不过何贞确实更擅长讨价还价……”
但是当谈话开始后,梅辛怡就发现,会不会讨价还价并不重要,因为对方根本就不说话。
黑龙始终只用眼光盯着她,一动不动像个石像一样。他模样冷峻,眼光像寒风暴雪里的冰刃一样雪亮,要不是脸颊瘦削到有些凹陷,人还是挺帅的。
一声不响的对视持续了半分钟,梅辛怡终于受不了了,双手支持在桌面,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发出一声无奈而窒息的哼唧,“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划下道来吧,”
他的脸上浮起复杂的颜色,一抬眼,直勾勾盯了过来,“其实,我更想问你这句话。当年,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个祖训?”
梅辛怡只有莫名其妙,“什么祖训?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黑龙抿了下嘴唇,轻轻掀开那两道冷漠的薄唇,说:“从我开始,每一任家主都要作为后裔的养分,继任仪式变成斩龙仪式,子屠父,代代相承,永久不变。”
梅辛怡瞬间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