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的这番话又把孟楚瑜噎住了。
虽然按道理讲,她们确实是给这户人家添了麻烦,出些银两犒劳犒劳人家也是应该的。
但是她孟楚瑜,被贬为庶民,浑身上下没带一点银两。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她原本的那套衣物和身上的首饰了。
这可如何是好,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没钱付给沈涟。这人也真是有够斤斤计较的,不就是在一个小破屋子里睡了一晚,竟然一上来就张口向她要钱。
总而言之,先转移话题,不能让这个人发现她没钱。
孟楚瑜眼睛一转,心生一计。
她抱着胳膊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沈涟,涟漪的涟。”
“好,沈涟,我告诉你。你不仅不能要我们交钱,还需要给我们倒贴钱。”孟楚瑜洋洋得意地瞥她一眼,顿了顿说“我这件衣服用的是上好的云锦,你刚刚用冷水给我洗坏了。你瞧瞧。”
她把手上这件衣服展开给沈涟看,裙子腰部的确有些抚不平的褶皱,这些褶皱也足以影响这件华贵衣裙的整体的美观了。
沈涟不禁皱了皱眉,这下的确不太好办。
孟楚瑜冷哼一声,“这件裙子呢,虽说我也是穿过一次就打算扔掉了。但是那也不是你可以弄坏它的缘由,赔钱吧!”
“多少?”
“不多,也就一百两银钱吧。”孟楚瑜说罢,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我瞧你这寒酸样,恐怕一辈子也还不上,这样吧,我们两个在这住上几天,就当把房费抵了,如何?”
沈涟被她这话给气笑了,这人真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大小姐。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白吃白住。她可不会惯着这脾气。她一定要在这几天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大小姐。
“行。那你们就住那间房吧。”
“不行!那间屋子又小又破,我要最大最好的那间。我要.......”孟楚瑜环顾这间院子的陈设,几间屋子都正对着小院,一览无余,“就要那间吧!”
孟楚瑜指着那间看起来最大的屋子,下达了她的决定。
“那间?那间不行。”沈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什么不行?就没有拒绝过我。你说不行,那我偏要!”孟楚瑜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房门。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中药味混杂着橘子的甘甜涌了上来。孟楚瑜抬眼一看,床上竟然还躺着一名老人。
沈涟从后面走出来,“这是我奶奶的屋子。她现在身子骨欠佳,恐怕也不方便给你们挪屋子了,只能劳烦你们多忍耐忍耐。”
孟楚瑜面色一红,心里有些惭愧,却也不想显露出来,强撑着脸上傲慢的笑说:“那......那我勉强同意吧。”说着,便要落荒而逃了。
床上的老人咳嗽了几声,开口说道:“小姑娘,你们就是昨天涟儿在外面捡到的人吧。”
孟楚瑜小步挪到老人床前,低声应了句,模样甚是乖巧,与在沈涟面前那副嚣张跋扈的形象截然不同。
沈涟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大小姐反而是个尊老敬老的人。
老人牵起孟楚瑜的手,拍了拍,慈祥地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啊?”
孟楚瑜一一答道:“我叫.....我叫楚瑜,年方十九。”
“呀,这么说来,你与我家涟儿也不差多少岁呢。她今年十六,你们应该正能玩到一起去。”
老人笑眯眯地说:“与你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小姑娘吧,过上几天就是新年了,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个新年,热闹些。”
沈涟刚想打断这句邀请,她可不想和两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家伙一起过年,更何况其中一个的脾气还这么差,
奶奶看出了沈涟的想法,瞪了沈涟一眼。沈涟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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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楚瑜走出屋外,天空飘起了点点细雪,看着门前挂的两个红灯笼,才恍然惊觉,原来过几天就是新年了。
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想起刚才李奶奶说的话。
虽然同李奶奶闲聊了一段时间,但她能够感受到奶奶在小心地避开那晚她们晕倒在大门口的原因。
她们身上狼狈逃跑的痕迹很明显,这也是原本沈涟不愿意多留她们的原因。
然而,许是她厚颜无耻地碰瓷,也是这两人的天性善良,她们还是愿意将她留住,甚至愿意给她一个热闹的新年。
她忍不住落泪,短短几天,便让她感受到了人间冷暖。
原本她只是一个在宫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公主。父亲是至高无上的皇上,母亲是至尊的皇后,两人琴瑟和鸣,先是生下了太子,四年后又生下了公主,也就是孟楚瑜。然而,她的母亲却因生下她难产而死。
同胞的哥哥恨透了她,他认为是她害死了母亲。
父亲却恰恰相反,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孟楚瑜。华贵的珠宝、价值连城的字画、华丽的衣裙抑或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世间一切她都应有尽有。
父皇常说她长得与母亲十分肖像,一颦一笑的神采与逝去的皇后如出一辙。
然而,不久后,父皇便领了一个长她三岁的女孩回宫,告诉她应唤这个女孩姐姐。
那年她十岁,不再是宫里的长公主,而是小公主了。
尽管流落在外的长公主被找了回来。然而,孟楚瑜所享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依然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只是,新来的这位长公主似乎才学过人、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篇篇具佳,文韬武略、博古通今。
长公主不仅严于律己,还严以待人。她每日勤学苦练还会捎带着自己的妹妹一同学习。
晨时背书,午时学琴,晚间习武。
在这么高强度的压力下,孟楚瑜虽也是博学多才,但她也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然而,到了长公主十五岁那年,皇帝将她与京城第一才子赐婚。
听闻这位才子的性格与长公主如出一辙,孟楚瑜无法想象两个长公主对她的折磨。
于是,孟楚瑜费尽心思地想要拆散她们二人。
她将这位准姐夫推下河水2次,诬害构陷3次,造谣7次,包括但不限于驸马去逛青楼、驸马X功能有问题、驸马是女的等。
而这些,都成为了驸马在朝中揭劾她的呈堂供证。
皇上本想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处理。
然而,驸马在朝上的控诉铿锵有力,朝中不少臣子也看不惯此事而鼎力支持。
他们隐晦地上谏暗示,这件事一定要给百姓和臣子们一个说法。
皇上骑虎难下,只好两方各退一步,将孟楚瑜贬为庶民。
尽管被贬成庶民,但孟楚瑜还是确信,父皇一定会将她接回宫内。
孟楚瑜惆怅地叹了声气。
“院子里又多了个雪雕啊。”沈涟戏谑的声音传来。
孟楚瑜这才发现,因为陷入了回忆,身上的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她转圈地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雪抖了下去。
沈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孟楚瑜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你好像大黄啊。”
“大黄是谁?”
“昨天追你们跑了一路的那条狗。”
“什么?”
“嗯,就是追着你们一路还把你们都吓哭的那条狗啊。就在那趴着呢。”
孟楚瑜看向树后,还真有一条大黄狗。
可是她记得昨天追着她们的应该是只野狼啊,怎么会是人畜无害的小土狗呢?
她有些狐疑地靠近大黄。
大黄察觉了她的靠近,抬起头,向她嚎叫了一声。
孟楚瑜一听到这声音,便确定了,还真是这只狗昨晚追的她们。
一想到这只狗害得她们这么狼狈,让她们又哭又累的。
她气昏了头,冲着大黄也恶狠狠地嚎叫了一声,接着拔腿就跑。
留下沈涟被这声狗叫搞得莫名其妙,然后又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