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段,知道容瑾龌龊事的还有容致书与梵天。
梵天经历了容致书险些跟自己决裂的事情后,他稍微从自己的角度说了下自己对于游行容倾的事情,“我不是说一定要审判容倾,地狱城恶魔必须消灭,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儿子都弄死我了,你还想怎么办?”
容致书连连唉声叹气,只是觉得梵天简直是无可救药。
“猪都比你清楚明白事实,哪天被玩死,不是我不能救你,而是我无法救到你。”
“啧啧啧。”梵天气炸,“你他妈的就是偏袒亲儿子,不重自己的责任是吧。”
容致书很会挑重点,怒极反笑,“那你当缩头乌龟做什么,也没见你救我的阿鸢,也没见你偏袒我的儿子,也没见你召唤神之子啊,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有理?”
梵天闭了下眼,掷下酒杯,“那你是不是偏袒那个梵天的儿子了!你是神界大天使长,他是地狱城鬼王,我跟他的性质,能够一样吗?”
容致书白了梵天一眼,一句好话都不给了。
“不一样,他是恶魔,没有错,可我不是跟你也一样蠢到没脑子,你连自己为什么复活都不懂就来叨逼,你要死啊你!”容致书丢了风度,他看地上一地的花,被梵天林黛玉葬花似的哭哭啼啼闹了一地,他可没有什么哄小孩的心思,但还算理智,就道:“其实如果能够解决恶魔S,我不介意他是谁。”
梵天回想游行那张冰美人似的脸。
“他会让我死。”梵天倏然清醒,“他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死。”
“不会。”
“为什么?”
容致书欲言又止,梵天来了兴趣,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他听容致书感慨说:“如果你有孩子,你会杀掉他吗?据我所知,跟你长得很像的那个鬼王是宁死也要保全自己的妻儿,不过他把孩子托付错了人,我也把孩子托付错了人,当我作为被委托的人,我有责任保护好他托付给我的东西。”
“其实我想,如若当初我没有提早沉睡,或许是我应该亲自养育我自己的孩子。”
梵天满脑子都是被舒心雨背叛出轨的恶意,他更加好笑,“养仇人的儿子?!我他妈的有病啊我!老子以德报怨?!谁没有私心!”
容致书却无奈,提醒说,“可游行的亲生父亲又怎么会跟舒心雨有过牵扯,人家好好地在地狱城带孩子奶娃,你又做了什么呢?”
“梵天,做人不要太自私自恋,”容致书劝告梵天,可能是被游行不是善意但稍微透出的本能而感动,或许是处于为人父母,对于曾经没能过亲自抚养孩子的愧疚。
他对于容倾,始终是亏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恶魔天使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而是当终于到了融合的时刻,要么是解除偏见,要么是互相杀戮。但古往今来,恨意到头者,冤冤相报者,是一无所有。
如果,游行选择杀了薄沨,或许情况又不一样。
“你想一想,你其实只剩下了游行这一个亲人,有朝一日,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孩子要托付给他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你,你会怎么样想呢?”容致书是决计不会把神之光交给梵天,他对梵天已经有所保留。即使他日后出了什么事,至少凭借梵天的个性,总之不够清冽,却也绝对不会容许神之光遭受他人的白眼。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生远。
容致书对容倾了解透彻,不抱太大期望。
可对方既然有所托付,便不要辜负。
梵天喝着酒都是臭的,好笑道:“我都是寄居于别人的躯体,你以为你儿子想让我活到几时呢?”
容致书沉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朋友这个问题。
“有是有方法,只是【轮回涅槃】不是谁都能够做到,游行容倾抛弃神格,我也能够理解,凌逐臣会想方设法利用天使的弱点,让他们失智……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跟无情无欲的神……怎么说……人各有志,我能跟猪能讲通什么道理?”
梵天眉眼微挑,“那你解释下你为什么把凌逐臣,那个恶魔S放进白雪山,你闲出毛啊?”
容致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笑了,“其实恶魔不一定真的是恶魔,他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呢?”
“放你妈的屁!”
“人长得丑跟美,我分不清?”梵天叫嚷,但也没阻止。
他都被搞死了还端着天神的架子,讲出去闹笑话,只能无奈而且笑道:“那你说说,是你儿子好看还是我侄子好看?”
“你最丑。”
梵天脸黑了。
……
凌逐臣迷迷糊糊地循着记忆中路程来到白雪山的脚下,他恍惚间记起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记起很多的事,又一点也不记得很多事。风刮着,雨吹着,风吹雨啸。凌逐臣忘记了一些事,他皱着眉,理智迅速清醒,顶着风,压着寒,风这么样地呼呼吹,吹得他脑仁疼。
他的力量其实不稳。
地狱城冠冕释放了他的一切禁锢,凌逐臣本该觉得高兴。
其实,容倾就是死在这样一个下雪天。
他弄死了神界最后一道屏障。
地狱城的鬼王哭得好惨,哭得好凶,他都丝毫未能所动。
只是为什么,自己流连到这样一个地方,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流泪?
是因为吸收了人类灵魂的缘故吗?
可盛今诺是自愿的,他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识。
凌逐臣仰头,风雪从他的眉梢间扫过,如冰冻一般寒冷,最终,他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经受风雪的洗礼。
白雪山下,有什么人徐徐而来。
解逢花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其实他是来解乏的。
偶尔不想顺应本性去保护那个让自己亏欠的人,可对方对他其实很陌生,而且,对方有自己的朋友韩渊,他也……无处可去。
凌濛给他好脸色,让他多笑笑,说说话,解逢花也不搭理,他仍然在白鸦组住着,仍然在……
白雪山下有安静的客栈。
当解逢花呼出一口白气,收起雨伞时,他眉头皱起。
很恍然的,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
山上滚下来了??
·
游行打了个大哈欠。
凌逐臣失踪,游行也不太着急。
终归是入局,这也没办法。
向来很讨厌麻烦的游行不得不花费一些脑力思考如何应对事情,当然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游行觉得……
游行叹气,舒遇给他量血压,看他样子觉得自己血压高,“睡过头了?”
游行一下清醒了。
容倾爱玩春秋笔法,搞得他老神经巴拉,他故作疑惑地问了句:“嗯,那费雪酌处理得如何?”
最近陈露杀都在第七医院巡逻,舒遇跟他还算熟的,却问:“韩心愫身边的那个季循路到底什么来头,他妈的,韩心愫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维护起他了?”
游行疲惫,打哈欠,“那你为什么又维护舒寒云?也是因为好面子咯?”
舒遇无意中被狠狠内涵了,唉了声,“那你是真成了容倾的手下败将还是良臣美妾啊,哪天你抱回给娃娃我肯定笑你……”舒遇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到游行的肚子上,像是真的在探寻。
游行才恍然间悟起自己好像放出了条消息——他的娃出生了。
他脸色一僵,计划似乎有所变化。
费雪酌到底打算干什么呢?
其实,他对于所有人都有黑白两面的怀疑,尤其,是贪婪心重的人类。
那种表面上特别好,实际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祸水的虚假人,才是最需要提防的。
游行还是觉得搞这种好他妈复杂,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没有错了。
游行想,鉴于自己这个假消息迟早会暴露,又或者一开始就有人跟在他身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介意玩玩儿。
游行瞥了眼办公室的门,有什么很轻的脚步声从他身边清淡地扫过。
无非就是加入白鸦组,蹭吃蹭喝的凌濛嘛……
“有娃,但不是我生,”游行语气郑重,摸下巴,“你说这破东西取什么名字好呢……我又不喜欢他……”
“容倾生?”舒遇一脸吃屎的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但又迅速起身。容倾进来了,他飞快地走过去,走到手术清洁的区域,又绕着容倾看了一圈——对方突然来急诊换药了,不知道为什么。
容倾衬衫解开了一个领口,舒遇扯下后衣领。
血痕交错的痕迹触目惊心。
舒遇叹气,又看到容倾颈边好几个深深的牙印,他皱眉看向游行,“你属狗的?”
游行觉得自己这祸水之名是怎么也散不去了,他不管容倾故意这样做是为什么,只是……
咚咚咚的敲门声。
三个人齐齐把目光看向了门口,是陆砜来喊舒遇了。半大个小伙子,对着容倾点头,喊了声容大审判长,又对游行点头,监察官大人安好,随即又呼出一口气问了声舒遇,“医生,我爸爸好像精神不是特别好,您去看看,做下心理咨询,行么,我已经请示过陆上校了。”
游行看容倾耳根子红地扣好自己的衬衫。
两个人目光相对,总有些氛围上的旖旎。
可能是睡过了的关系,容倾沾染了游行的某些习性,也别扭了声:“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不知道有句话说的好吗,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游行真的起身。
游行冰雪凛淡的气息无声无息朝容倾侵蚀了过去,他在外总是很淡漠。容倾偶尔也觉得这样子的游行是曾经的自己一般,他别开脸,拿了外套穿上,又套上大衣。
两个人都是工作制服傍身,惯性穿冷色调的暗黑。
游行叹气,“你说是谁在等着我呢?”
容倾沉声,“你认为该等的那个人是谁就是谁,但我始终只有一个答案。”
“留在你身边?”游行觉得没必要骗自己,在一起就在一起,也没啥可遮遮掩掩,可问题就是在于这个,游行耐心真的极为有限,但容倾最沉得住。游行也觉得自己不想浪费时间,主动握上了容倾的手,笑了说:“我当然答应啊……”
容倾游行两个人浓情蜜意了一会儿,容倾去整理一些资料,游行就立在桌旁当雕塑。
不能不说,游行实在是长得好,容倾看他,就这么想。拿个纸的功夫,游行目光躲闪了好几次,可每回看,又发现容倾在看他,他给瞧得不好意思,反道:“不允许你看。”
容倾走过来,搂了他的腰一把。
等两个人走出门时,游行容倾两个人又往容淮南的病房去……
游行偷偷地扯容倾的大衣扣子,容倾也随便让他。走到某个楼梯间时,游行跟容倾玩游戏,他从三级台阶上往下跳,容倾盯着他,单手扛起了游行,又把人摁墙边,摄像机看不见的地方……
亲了下。
容倾挺享受这种跟游行暗自“偷情”的feel……
当他们去到容淮南的病房。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就闹起来了,柳夏抱着胳膊对着丈夫一通教育,“你多大的人了,还会被这种小伎俩给骗到,你也不看看如果不是你儿子,你他妈的早就不是个男人了!”
柳夏又解释:“我知道你跟容瑾没有不正当的关系,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个男人,但是,大姐啊,你是个成年大男人,他容瑾也是一个成年大男人,你对他到底有什么不离不弃的责任?!”
被洛九夜一并带走的岑森突然跪了下来,她双膝跪地,马上求饶道:“不关院长大人的事,是我的错……”
柳夏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十分厌恶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但也没活到要扇女孩巴掌的份上,她瞪了岑森一眼,岑森害怕得发抖,更加低了头,不敢说话。
柳夏走到岑森面前,“容瑾让你做什么,你如实道来,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去到教廷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柳夏当着很多人的面问,“大主教不娶妻的。”
岑森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咬紧了唇,洛九夜推了她一下,“你有什么委屈,就说,这里是审判院,不是联合署,坏人跟好人是不一样的。”
岑森哭得梨花带雨,“我弟弟,我弟弟进了大主教的别墅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大祭司带我来这里,说我弟弟犯了事儿,让我听从大主教的吩咐,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是想救回我的弟弟。”
“我妈妈还在外面等我……”岑森泣不成声,“我弟弟很听话的,他欠了钱,自己打工还债……对不起,对、对不起!”
岑森不停磕头。
游行实在是不忍直视,他眼神示意洛九夜扶人起来,几声就把岑森镇住了:“你最好是说实话,能够爬到大主教床上的人,你觉得你弟弟会听话?”
“手段这么熟练,”游行好笑,“那你立即说出你在湛海的住址,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认识谁,你朋友姓甚名谁,你答得上来,我把你弟弟的尸体还给你,你答不出来,你要去坐牢。”
“别跟我卖惨,也别摇尾乞怜,”游行忍不住斥责,“如果容院长真的吃了人,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你不够对自己负责。”游行实在是不能够忍受人类如此愚蠢卑贱的行为作风,也痛恨极了容瑾居然是这种人,他叹气连连,又不再开口说话。
岑森几乎不敢看容倾。
“是不是季循路逼你这么说的?”容倾揭穿了岑森的谎言,又道:“你不需要死,只需要如实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跟你说话的人,姓游。”
岑森抬头,眼睛亮了下,又垂首:“我们住的地方已经被巨婴困扰很久了,我跟我妈妈东躲西藏,可还是藏不过联合署的搜查,他们那些当兵的,名义上是保护人类,实际上是抓捕湛海的人鱼,我爸爸是人鱼,我是人鱼跟人的混种……我知道,我弟弟已经死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世道会是这个样子?”岑森心中悲戚,“塞壬之海一片脏污之地,我们这些人连一片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容倾看了眼沉默的游行,他对岑森道:“你暂时留在第七医院,这里有你的同类,会暂时安全。”
洛九夜带走岑森,游行点头。
容倾看游行仰头看天,猜想他在想什么。
可能游行想起了湛蓝碧波的天。
那个时候,每一天都如梦似幻。
容淮南还在沉睡,他眼角淌下了一滴泪水。
容瑾开着车,也一直仰望着他兄长沉睡的医院大楼。
他觉得,人生实在是寂寞如雪。
当容瑾避开所有人来到容淮南的病房,他隔着病房门的那扇四方的窗,久久地凝视了容淮南好一会儿。眼神中充满复杂迷离的思绪,看上去像凝视玻璃窗橱柜中奢望着洋娃娃的小孩。
这份寂静被韩墨宸给打破,韩墨宸笑道:“大主教先生,你怎么来了?”
“这么有空,这么闲?”韩墨宸做足了客套的架势,买了一篮子水果跟一大束百合花。
韩渊跟在叔叔身后一脸臭屁,季循路慢慢跟来,寒暄了声:“韩总?”
韩墨宸笑着,拧开门。
游行亲自守夜,他管上半宿,容倾管下半宿。
但两个人基本都是待在一起,这会儿容倾去给游行热早饭去了。
听到屋外吵闹的声音。
游行悠悠转醒……
就看到,韩墨宸韩总下巴砸地,韩渊眉头能够拧死苍蝇。
因为上一次起床气大被容倾狠狠地惩罚了,游行心有余悸,一个激灵,迅速进入警戒状态。于是乎十分友好地看向韩墨宸,问了句:“你好,有事吗?”
韩渊想挠墙,更想骂娘。
“没有事就不能来,难不成,你不准来不成?”
游行:“……??”
他转头看向墙上蓝白色的光影。
该怎么说呢,至少岑淼所遇到的事本可以避免,但……
游行心想,父亲游痕所苦苦守候的湛海,最终沦落这样一个地步,又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他已经,死过一回了。
不想,再投入到这样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可地狱城,最终也只是躯壳了。
游行听容倾说,季循路似乎跟季蕴关系还不错,季蕴缺少父亲的爱护,对方充当了好一阵的心灵导师。因为修过声乐,似乎很得季蕴的关心。
游行推醒了容淮南,主动退场,对韩渊笑了下,“久仰韩总大名,请……”
韩渊更想骂娘了。
1130
天气晴朗。
写第三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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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