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舟槿又找江宛,问他最近有没有注意他母亲的安全。
江宛睨他,他吃棒棒糖,咬着牙,拧眉道:“那么你说,我怎么可以保护我的母亲?”
季舟槿不由得很无情地告诉他,“你保护不了的。”
“为什么!”江宛怒起,“难道我作为她的儿子,也不可以吗?”
季舟槿看江宛把面包摔在地上,他捡起来,拍拍手,他摸江宛的脸:“哥哥找了你很久,你要不要随我回塞壬之海?”
江宛任他捏住手腕,“你什么意思?”
季舟槿把季循路是人鱼的事情给说了下,也把季循路害死他父母的事情也给江宛说了下,江宛胸口堵着一口气,他说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然而此刻,韩心愫跟韩渊都来了。
韩心愫是来跟江宛告别的,她刚刚见到儿子,就要面临分别,此刻,她比较冷静,拍了拍江宛的头,说:“这都是真的,宝贝,不信,你去问舅舅。”
韩渊脸色很柔软,他给江宛买了很多玩具,江宛看到后于心不忍,说:“我可以帮忙?”
季舟槿牵他的手,才道:“你不要去给人添麻烦,我带你去找姐姐。”
江宛还算是听话,他骤然得到亲人,又马上离开,即使知道这不是真的,仍然困惑舍不得,他回头望韩渊,问道:“舅舅……”
韩渊朝他招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韩心愫看向韩渊,她拍了拍弟弟的手,又道:“回去吧,知道他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韩渊临走前,他叮嘱季舟槿,不要把自己卧底韩墨宸身边的事告诉凌雾,可季舟槿却担心说,“你知不知道,他最担心的,其实是你?”
韩渊点头,“我知道,可我也很担心他……当凌逐臣彻底复苏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他一定会很虚弱的。”
“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韩渊看向季舟槿,面带不舍,他何尝不想跟家人在一起,可是人不能够自欺欺人,他不能够纵容韩墨宸再继续这样下去。
他身为人类,跟韩墨宸还有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他愿意牺牲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跟朋友。
即使能够做到的事杯水车薪,也总好过,再次看到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死亡。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渊倚着门框,双手紧扣着门板,咬着牙,脖子弯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别逼我了,我都知道……”
然而凌雾却来找韩渊了,他不信韩渊会是这样的人,他紧急扣住韩渊的手,质问他:“你真的投靠季循路了 ?”
韩渊冷漠:“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凌雾,别靠近我。”
“你只会让我觉得危险。”
凌雾毫无目的地大叫,“我求你了!”
他紧紧攥住韩渊的手臂,眼睛有点湿,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求你了!别去!”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韩渊——”凌雾紧紧攥着韩渊的手臂不肯放,可韩渊只是无情拨开他的手臂,他大可,现在就把韩渊变成人偶,可是他不能,凌雾勉强镇定,还是不肯放,他使劲别着韩渊的手,低声哀求,“韩渊,你别去靠近季循路,也别靠近凌逐臣,游行容倾都无法杀掉的人,你要去送死吗?”
“别这样,你别这样——”
韩渊坚持,最终季舟槿来了,他跟韩渊眼神示意,季舟槿拍了拍凌雾的肩膀,才道:“他还有姐姐跟侄子,凌上校。”
凌雾不得已松开了钳制韩渊的手,他咬牙,痛心疾首:“我不该救季循路的,真的是不应该的。”
但两个人都知道,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够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凌雾来找谢淮,但是没看见人,他问季舟槿看到谢淮没有,季舟槿拧眉:“不会是顾雾深来抓薄沨走了?”
凌雾季舟槿紧急赶往17区的大教堂,而在这个时候,季循路却为找不到江宛来送给凌逐臣而感到焦虑,韩心愫跟他其实是住在一起的,韩心愫放心把儿子交给季舟槿后,她邀请自己的丈夫来跟自己喝酒,季循路有点意外的,他看向自己的爱人,语气温柔道:“今天怎么这么好?”
韩心愫道:“你好我也好。”
季循路有些意外,他还是有点愧疚但比较坚持,问说:“宛宛呢,怎么没看见他出来跟我打招呼?”
韩心愫笑:“还记得你送我的玫瑰花吗?”
韩心愫特意买了红玫瑰送给季循路,季循路很惊喜,心热不已,他没想到还能看到韩心愫对自己笑,就笑着说:“你也太见外了,心愫……我……”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知道,”韩心愫道:“你比较累。”
季循路:“是啊,我从小就是被抛弃的幺子,爹不疼娘不爱,你知道的,我是被我父母送出去的诅咒,但今天——”
季循路说完,马上去找自己给韩心愫买的戒指,韩心愫看他,闻玫瑰花,馥郁芳香的味道。
烛光熠熠,熏得她的珍珠耳环散发着柔润的光芒,韩心愫笑着看季循路,问道:“我好看吗?循路?”
季循路心情难掩激动,急忙道:“你等等啊,我,我去刮个胡子。”
“心愫,我高兴,我真的高兴。”季循路走到浴室,开暖黄的灯,整理领带,当他跳着心脏走到客厅内,却只看到韩心愫趴在桌面上睡着,季循路开玩笑,说:“心愫?你睡了?”
韩心愫没答他。
季循路以为她睡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韩心愫的肩膀上,又动手摘下她的珍珠耳环,又很冷漠地说:“女人都这样,想要就要,想走就走。”
季循路把一只珍珠耳环放到自己的心口,拿起吻了下。
他在韩心愫的酒杯里,闻到了K50药剂的刺鼻气味。
房间静悄悄,烛火摇曳,熏黄的香烟。
季循路很迷茫,呢喃道:“怎么会这样子?”
韩心愫的手垂下去,她的右手闪着婚戒的光芒……
——银色的流星倾泻。
是我爱你,至死不渝的证明。
·
容倾看天气,才知要降温了。
临走前,他去找黎燃。
好久没说话,黎燃看容倾的眼神陌生又陌生,虽说被摆了道,黎燃跟容倾仍然有共同的目标。
容倾觉得黎燃是个挺会审时度势的人,人周正,但傻逼。
黎燃给容倾递烟,又倒酒,站起身说这是上好的红酒,赶明我们去热闹的酒吧多喝一点。
容倾嫌黎燃发癫,但又没明说,黎燃感知得到,他讲,果然有了家就是不一样,怕你家的小美人管你?
黎燃倒茶,青绿色,滚一圈,咕噜冒热气,又夸:“讲真,游行确实长得还可以,挑不出错。”
容倾方知他打趣,唉了声,“他也看不上你。”
“……”黎燃喝酒,干一杯,全喝了,又才说:“感觉你也不是个禁欲的人。”
容倾看他掀自己的底,心想自己是干嘛来了,找罪受?
“总扯我的私事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管两个糟糕的孩子,况且,也不是我们都自愿想要的啊,”容倾多话,怨他,还道:“你要是惹得那祖宗不高兴,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你妹妹。”
“难为你要我跟谢折销唱戏。”黎燃目光悠悠,“我老是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
“神界之主,谢折销说让我当神界之主,”黎燃觑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谢折销会背叛你?”
容倾:“有感知到,但没所谓,摆一道就摆一道,我又不是没被摆过……”
黎燃觉得他疲,又看相框,少女明媚,如三曰春夏,黎燃叹息,叨咕:“烦死了,我想见妹妹,也不可以吗?”
容倾看滚茶叶,回忆起游行戴黑框眼镜,高鼻梁,皮肤白,松风的剪影就悬在那里了。
他叹息,心想他多想跟游行谈一个普通的恋爱啊,哪知过去发生的事到底是太那个啥了,所以搞得每回游行跟他单独在一起,防备心特别强,还说只爱他的皮囊,不爱他这个人。
黎燃觑他,嘲讽,“你还有心情思春?”
“……”容倾无语,“我光明正大想老婆,也不行吗?”
“老婆?”黎燃怒了,只想拿起茶水泼这个人脸上,好无耻好无耻。
太无耻了!
黎燃叹息,“人家眼光高,会看得上你吗?”
容倾哪里还坐得住,嘴一别,茶杯一摔,往外走,白了眼黎燃,气死他说:“你最好别来找我!”
就爱不爱,游行不也是无数次对着他这张脸出神吗?
容倾感觉衬得他多没吸引力,多小气似的。
孩子都有了,还没吸引力吗?
容倾较真的情绪一上头,就比较孩子气,纯纯大幼稚鬼,但转念又一想,矜持点,讲不定有奇效,虽然,他也感知不到对方多爱他。
他想,可能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厮混,有事没事就滚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情趣也玩过了,荤话也讲了,难怪不爱了!!!
他都感觉不到他对他的爱了!
对他不着迷了!!!
容倾悚然一惊,可又细细思考,不能推远了,对方一心想解决陈露杀的事,赶紧让子弹飞走。
他……容倾再度悲哀地想,他好像就只是个摆设。
讲得不好听,他不就是……
七年之痒的危机毁天灭地砸下来,容倾的心昏昏欲坠,难受了整整一个晚上。
似乎又回到了某个夜晚,游行跟他约定之后说话,然后就跑了,然后就下理智丝线了,像是这样子的没心肝的东西,要体谅他做什么?
容倾特别狂躁,洗碗摔碗,拖地跌倒,最后抱着抱枕躺沙发生闷气。
舒时打电话都催死,说顾城隐去了大教堂你怎么还不来。
容倾骂了句:“关你什么事?!”
而游行,向来是都独来独往,顾南澈看他像大爷,问了句:“等会儿你先走?”
游行心神不宁,所谓顾雾深,怕是并非顾城隐口中的失踪,而是别的事。
刚凌雾给他信息,说薄沨不见了。
顾得白是A级恶魔,也是薄丘的老对头,抓薄沨,怕也是为了发泄私欲。
只是顾城隐与顾雾深到底有何种龃龉,游行也没时间关心。
他将此处地方交给顾南澈,马上赶回了洛南大学处他跟容倾租住的房子。
耳边风萧萧,游行看陈露杀依旧要坚持跟着来,他也答应了。
——可能都是这样子,孩子思念母亲都是必然,可他又真不是什么普渡众仙的神,而且,这个瞅准大美人,恨不得马上要去死的,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陈寂白呢……
顾南澈无不担忧地看向游行,他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多冷漠……
这一回,他们之中,谁又将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
游行买了奶茶,拿钥匙,开门进屋,有洗洁精的味道。
他小声,容倾朝他砸枕头,突然把游行摁在门板上,逼问他:“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游行也说不上来,可他从善如流地放下奶茶,勾住了容倾的脖子,看着他,反问:“你喜欢我吗?”
游行撒娇:“那哥哥,喜欢我什么呢?”
容倾焦躁被抚慰,但游行心里其实发毛,主要还是怕耽误正事儿,他不是特别会调节情绪的人,本身就是众矢之的,还霸着神界之主不撒手,总之可能美色误人,游行贴在他颈边,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去,又在容倾耳边脸红地说:“给你生,几个都可以。”
“像你,我都喜欢。”
容倾不乐意,他那性子计较到死,可又怕挨打,可又计较!!!!
顾城隐怎么可以跟他长得像!!!
他轴,又别扭,但不好意思表现,也不想,做·爱。
总之,今天他不哄好他,就别想出门了!!!
游行走不开,也推不开,他就这样被容倾捞起膝盖,抱坐在自己身上,他昏昏欲睡,一会儿听见翻书的细碎声响,过了会儿夜已经深了,他似乎被带去洗澡,容倾黏糊糊地吻他,他回吻,像是触到粘稠的蜂蜜,然后又被抱着坐起,他印象中一些很模糊的事被带了出来,当年他年幼,似乎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膝盖上,听他讲公主骑士的故事。
风絮絮地吹,游行的心倒是被抚慰了,他贴容倾的脖颈,咕哝了声句莫名的,又抓着容倾的右手扑簌簌地在他掌心掉眼泪,抱怨了句:“不回来接我,我讨厌你。”
容倾看他拿自己的手擦眼泪,听他委委屈屈继续讲:“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讨厌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掌心有热泪,容倾只有心碎。
还生气什么,他哪里还有生气的理由,可他又真的好气!!
他这么不靠谱吗??
可真的较真,老婆真的会跑。
容倾捏游行下巴,乐此不疲。
游行睁亮晶晶的眼,回了神,也看他,他抬手触到容倾眼尾的长睫毛,还是觉得太太太太好看了。
他看容倾气质本身,还是清冷温柔款,他爱吗?
能不爱,爱死!
游行跳下去,没趣打趣,“那你也很上道,知道我喜欢什么?”
容倾没理他,安静翻书,一个眼神也不给,可游行就被勾住了,他找本书,随意翻翻翻,闹出很大的动静,可容倾坐如松,偶尔两个人眼睛目光相撞,游行闹得心扑通扑通跳,拿书盖脸,露出眼睛,冷哼,“讨厌鬼。”
灯光暖黄,一室温。
游行去翻容倾默写的诗歌,又看他的字,再转头对比了人,一时间默默地凝视他,忽然无法脱身,有一瞬的形魂俱灭之感。
容倾瞧他,此刻被盯着,不习惯……
好强烈的注视与窥探。
那么明显的觊觎。
果然是……小恶魔吗?
容倾瞥了眼,看游行,声音冷然,带了冰沙粒,音色好听,如玉盘。
“你书拿反了。”
“啊?”游行脸红成虾子,心浮气躁。
“你偷窥啊?”
“我!”游行哑口无言,气笑了:“我看你,我还需要偷偷看?”
“你都是我的——”游行真的气,可他看到容倾露齿笑,就又知道,他又拐着弯儿招他了。
“嗯,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