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怖的一幕,完完整整地被百奇的直播给记录了下来。
一时间,看直播的观众们也吓疯了。
【!!!!!】
【卧槽啊发生了什么?!!!行李架上藏着个人?】
【我好怕啊,这不是真的吧?百奇别看了,快离开这里!】
根本用不着观众提醒,百奇现在就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竟丝毫不顾形象地手脚并用就想往外爬。
这时,头顶却有个声音说道:“去哪?”
百奇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靠近的脚步声,但那道声音就近在咫尺,冰冷的呼吸如一只带着毛的手,抚过他的后颈。
百奇当场都想哭了。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他才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发现明明在几米之外的宣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逆光下,对方带着口罩,看不清楚神情,目光从下垂的眼睫之后落下来,冷淡而神秘。
百奇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我,我不是……”
宣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在好奇地对人类进行观察,说道:“有人约我来这里的。”
这句话让百奇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那那那现在,就就就快走吧。”
宣澈道:“我要问问是什么事。”
百奇道:“问问问谁?”
当看见宣澈转头看向行李架的时候,他差点没昏过去。
大哥,这也是能问的吗?
百奇恨不得这时候一秒消失了算了,可是宣澈却抬起脚来,鞋尖轻轻踩住了他的衣角。
“你先出去的话,会惊动很多人吧。”他自语道,“我不喜欢太热闹。”
宣澈冲百奇勾了下手指,道:“来。”
他的态度很傲慢,举止也轻佻,但那样漫不经心,将手指轻轻一勾的动作,又好像有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吸引力。
百奇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些犯晕,他明明很害怕,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地从地上爬起来,乖乖跟在对方身后几步外。
观众们也被宣澈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超出常规,让大家都有些混乱了。
【不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禹希一直知道百奇跟着?】
【这件事好邪门,刚才行李架上的人是特效还是道具啊?总不能真的闹鬼了吧……】
【演的吧!这绝对是演的吧!禹希和百奇在共创视频?】
怀着或震惊或恐惧或怀疑的心情,他们眼睁睁看着宣澈走到了行李架的底下,仰起头打了个招呼:“你好,是你约我来这里的吗?”
【……靠,还怪有礼貌的。】
但行李架上的东西显然并不欣赏宣澈的礼貌,那丛黑发蓦地暴涨,如同疯狂的藤蔓,缠住了宣澈的手臂。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触碰,就顿时让那细腻如同白瓷一样的皮肤上出现了一片淤青,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观众们本来在等待激烈的打斗,结果一看就这,顿时大失所望:
【我去,在搞什么嘞?不管是演的还是搞真的,敢不敢不要这么迟钝?】
【这哥们怪不得叫“菜菜”,果然菜的致命啊!】
【豌豆公主吗,勒一下青一片!】
【找刺激的人可以散了,禹菜菜的探险直播就没吓人过,我都助眠用的。今天这期一看就好假。】
此时,禹希枉死的怨气还没有消散,宣澈并未能完全驾驭这具身体,所以很容易感到疲惫,于是他坐了下来,同时像牵狗绳一样扯了扯缠住他的黑发,说道:
“下来吧。”
宣澈道:“我不喜欢从低处仰望的感觉……周蓓。”
——周蓓?
这名字一出口,行李架上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来,黑发后面顿时露出了一张干枯的、煞白的脸,赫然正是周蓓!
才只是短短一天的功夫,这个原本容貌姣好的女人竟好像被吸干的骷髅一样,双目无神,面颊凹陷,脸皮几乎贴在了头骨上。
【剧本编的真没意思,禹希为了翻红脸都不要了,这么假的特效……】
有个观众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发着弹幕嘲笑禹希,然而刚打出这一行字,他的指尖就僵在了键盘上。
因为这时,周蓓那张脸正好直接怼到了镜头前,那双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瞳一下子被放大,其中盛满了扭曲的天真、恶毒与贪婪。
——那不像是一个大人的眼睛,不,那也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
这双眼睛中的情绪简直好像能顺着屏幕渗出来,让与她对视的人都一刹那感到了毛骨悚然的震撼。
坐在电脑前的观众浑身僵硬,目瞪口呆。
那条弹幕再也没能发出去,屏幕上死寂一片。
宣澈近距离注视着这恐怖的一幕,却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厌恶和畏惧之色,他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婴灵的影子。
看来,这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婴灵突然反噬了母体周蓓,并寄居在了对方的身上。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他淡红色的薄唇微动,说了这样八个字。
面前的“周蓓”如遭雷亟,难以置信,她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像是属于某种野兽的咆哮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暴走的前兆。
可是面前的人身上却仿佛散发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那么强大,又那么迷人,让她在几番挣扎之后,最终竟然缓慢地弯曲膝盖,匍匐在了地上。
宣澈一抬手,她就迫不及待地将头凑了过去。
“很痛苦吧?”
宣澈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从出生就是因为利用,拼尽全力还是得不到亲人的爱,做着自己不喜欢也不理解的事情,身体得不到自由,灵魂也不知何去何从……”
“周蓓”的眼睛慢慢地红了,但鬼是没有眼泪的,它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来帮你吧。”
宣澈轻轻地抬起了手,阳光透过雾气映出朦胧的手影,仿佛一朵迷烟中盛开的罂粟,华丽而充满着诱惑。
随即,那只手轻轻一挥,只有宣澈能看见的角度,“周蓓”的身上显出了一条红色的锁链,然后“哗啦啦”地断裂开来,落到了地上消失。
婴灵的限制解除,宣澈道:“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妈妈……它想妈妈了,可是妈妈已经被它杀死了,它成了坏孩子……所以要再找一个妈妈回来……
周蓓的双眼突然瞪大,然后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婴灵已经离开了。
最后一刹的意识中,周蓓抬起眼来,如同回光返照的幻觉,她仿佛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绝美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了面前,可一如多年之前,那眼底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她的影子。
当宣澈站起身来的时候,观众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看到那个恐怖的女人一开始还张牙舞爪的,但是宣澈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让她一下子变得服服帖帖的,最后就这么倒下了。
这叫什么原理?以德服人?刷脸**?
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混乱间,只见宣澈已经起身,向着车厢外面走去,百奇站在前面不远处的位置,觉得自己浑身好像都已经石化成了一尊雕像,握着手机的掌心中满是汗水,恍然竟忘了怎么把胳膊放下去。
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宣澈却忽然弯下腰,凑到了百奇的手机前,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问道:“好看吗?”
他眼中的笑意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温柔的声音仿佛在暗夜里的罂粟一般让人心尖发颤,口罩上方露出的小半张脸丝毫看不出一点瑕疵,在灯下散发出淡淡的光华。
只是这动人心魄的笑容却掩盖不住他姿态和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冷漠、高傲和厌倦,仿佛对这个世界带着种说不出的嘲讽。
这一幕那样的美丽和邪恶,像是一株内里已经腐朽,却仍是在枝头绽放出层层繁花的樱树,令人瞬间惑然。
宣澈已经走了。
百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终于能将摄像头转回来,朝向自己,可是却觉得刚才过去这二十来分钟好像半辈子那样长,让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
看见人们都在一连串地追问这一切到底是真的假的,他也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只好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先缓缓,下次见吧。”
*
整个车厢里安静的要命,这里并没有出现那颗骨珠,也是在意料之中,所以宣澈根本没有试图寻找,向外走去。
这时,正好火车轰隆隆地穿过山洞,宣澈走到车厢门口,明与暗的光影间,他看见一个人修长的剪影靠着车门站在那里。
宣澈微微眯起眼睛,听见安逢知带笑的声音:“出来了?”
宣澈微顿,然后他说道:“有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我以为咱们起码是可以随便聊聊天的关系。”
安逢知靠近了宣澈,呼吸温热:“刚才起来之后找不到你了,我挺担心的,一路找过来,听说你好像进了这个车厢,我也不好进去打扰,就只能在门口守着了。怎么样,要不要夸我一下?”
宣澈道:“你可真热心。”
“哈哈。”
安逢知挠了挠头,仿佛没听出宣澈话中的讥讽,笑道:“我就当夸我了——还行吧,我妈说了,人际关系需要多沟通,不要输在表达上,多交朋友,遇到困难才能互相帮助,少让父母担心嘛。”
听到“父母”这个陌生的词汇,宣澈还稍怔了一下,他很久没听人提起过家人了,这话被安逢知说出来,让人有种“你居然有爹妈”的诧异。
这句话宣澈好歹是没说,但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安逢知忽然又开口了:
“从出生就是因为利用,拼尽全力还是得不到亲人的爱,做着自己不喜欢也不理解的事情,身体得不到自由,灵魂也不知何去何从……”
他重复了刚才宣澈轻轻对婴灵说的话,然后笑吟吟地问道:“我可以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语气十分好奇。
“……”
宣澈懒得再说话,迈步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止住了步伐。
两人僵持的片刻间,火车在轰隆隆地响,彼此的面目都隐藏在阴影中,看起来模糊不清。
但是宣澈有种感觉,安逢知的眼睛此刻牢牢地盯在自己身上,但并非恶意,而是带着探究,带着追寻,仿佛踮着脚张望一扇虚掩的门。
对方的指尖按在他的腕骨上,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是幻觉吧。”终于,宣澈挑了下眉,想了想说道。
安逢知道:“嗯?”
“因为太热心,每天说的话太多,不知不觉就会出现幻听。”事已至此,宣澈索性云淡风轻地回答,“一种很常见的精神类疾病,你不知道?”
安逢知:“……”
骂人有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宣澈顺便把安逢知的手扯开了:“另外,别随意碰我。”
眼前骤然一亮,火车冲出了山洞,朝阳升起,照在了安逢知那张俊美的脸上,光明之下,所有的暗潮涌动消融如冰雪,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逢知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病啊!”
安逢知没再挡着宣澈,而是给他让开路后,一转身跟在了他的身后,感叹道:“那我得去好好治治了,你说你好看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博学呢……”
宣澈:强大但脆皮,诱惑但不许人碰的一款妖精鬼[奶茶]。
安逢知:神经,非常神经,很会表达,经常过于聒噪地表达[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