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影有些懵,去城中做什么?
等到了城里,这才惊讶于胡彪和赵五爷“合谋”,该有多么的“不靠谱”!
方进了渝州城门,便见家家户户门口皆悬挂起大大的红灯笼,连树上都挂着红绸,从渝州城内一直连绵至鹿鸣山,连绵十里不绝。
长街两侧铺开长长的桌椅板凳,人来人往,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鹿鸣山大当家大婚,大摆三天流水席,整个渝州城的百姓们都涌上了街头。
雪狼这是给全城下了请帖!
柳月影被眼前成片的火红灼得眼眶泛起酸疼,震惊到失语。
洛景修的手一直揽在她腰间,她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袖口,喃喃道:“这、这是……”
他微微低头俯到她的耳侧,温热的唇角滑过她微凉的耳廓,“这是我许给你的十里红妆。”
柳月影的心口从温热到沸腾,只需须臾,燃得她喘息都急促了两分。
有百姓瞧见了远远行来的马队,高声叫嚷道:“来了来了!”
城中百姓们自发的分列两边,给马队让开一条路,纷纷冲着领头的洛景修拱手行礼恭贺道:“贺大当家大喜啊!”
“恭喜夫人,恭喜大当家!”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啊大当家!”
“……”
一路行来,恭贺声不绝于耳,马队慢慢地行进,柳月影坐在洛景修的怀中,紧张得一直攥着他的袖口。
她如何都想不到,他竟会给她这样一场极尽“招摇”的大婚。
马队没有在长街停留,一路走过中街。
沿路遇到百姓,都会冲两人送上祝福,又急慌慌的奔着长街而去。
流水席不常有,百姓们都愿凑这份喜庆的热闹。
还未从这份震惊中回过神来,柳月影便发现,中街的诸多店铺门口都悬挂着一面旌旗。
红色的绸布上,大大的“柳”字甚是显眼。
一家两家是巧合,可从中街到南街、北街,半城的商铺皆高高悬挂着这面“柳”氏旌旗。
瘦金体的“柳”字自带一抹潇洒傲骨,一面面火红的旌旗在秋日的烈阳下迎风招展,随风猎猎作响。
柳月影彻底呆愣住了。
赵五爷心中清楚,他家姑娘压根没数自己有多少家业。
这些铺面都是柳月影当年攒下的家当,被赵五爷压着未过到苏家名下。
自打那回,柳月影带着钱老板相赠的铺面回来,同赵五爷恳谈过一回,赵五爷这才将压着的文书手续给办了,陆续过到了柳月影的名下。
细细算下来,半城一百零八家大大小小的铺面都是柳月影的。
这还不算城外的庄子、茶田、药田。
中街、南街和北街都是顶好的地段,赵五爷经商有方,铺面只租不卖。
是以,诸多酒楼、茶肆、当铺、绸庄,虽不是柳月影的产业,却用着她的铺面。
在这一日,商户们齐齐悬挂“柳”氏的旌旗,以这种特别的方式,送上最特别的祝福。
洛景修含笑看着沿街那一面面旌旗,轻声道:“没多少嫁妆?嗯?”
说罢,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
柳月影于震惊中羞红了脸,嗫喏道:“我、我当真不知。”
他笑了笑,胸膛震荡,细细的传到她的后背上,温温热热的。
“看来,我这是娶了个地主婆回来啊!”
柳月影嗔怪的拍打了下他的胳膊,随着马儿轻轻颠簸,问道:“我们要在城中同百姓们一起吃流水席吗?”
“怎会?鹿鸣山上都等着呢!赵五爷他们也被胡彪请上了山。”他揽紧她,好似要将她融入骨血中,“我知他们都是你最重要的家人。”
柳月影甜甜一笑,垂下了眼眸,看着他扣住她纤腰的手,轻轻的将左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自手背上传来,他的眼眸又深了几许,唇角的笑意更深,透着藏不住的欢喜。
***
城中这么大的动静,人尽皆知,苏离川自然是知晓的。
有同僚边看热闹,边勾着苏离川的脖子,略带轻浮的调侃道:“苏兄,你这位夫人好能耐啊!这么快就勾搭上雪狼的大当家了?哎,你同兄弟说说,当初你们和离,是不是因着她同大当家有一腿,被你发现了?要我说,你也是仁儒,这般女子就该沉潭休弃,你还大方的给个放妻书,你看,人家如今鸳鸯双飞了吧?”
苏离川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眉心紧拧,额角青筋暴跳,手越攥越紧,猛地挥出一拳,重重的捣在同僚的脸上。
同僚一时不备,被狠狠打倒在地,略有些呆愣的仰头看着苏离川。
儒雅书生平生头一回打人,着实笨拙又生疏,却是铆足了劲儿,震得自己的手骨都生疼。
苏离川咬牙甩了甩手,沉声道:“不许你胡言乱语污蔑于她,若再让我听到你乱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说罢,甩袖离去,徒留同僚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恼羞成怒。
***
几十人的马队打马游街,是城中少见的光景,浩浩荡荡,霸气凛然。
一路上皆有百姓络绎不绝的凑到马队旁恭贺新婚大喜。
柳月影过了初始的紧张和拘谨,也能含笑冲百姓们道谢。
她是真心欢喜,脸都笑僵了也欢喜。
小九跟在队伍里,同阿风他们几个少年,不时冲百姓们洒着喜钱和糖果,从长街洒了一路,生生洒了整个渝州城。
洛景修带着柳月影未在城中多做停留,绕城一周后便出了城门,一路向着鹿鸣山而去。
树上的红绸连绵十里不绝,不是虚言。
出了城门,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皆是满眼的红。
正值金秋时节,鹿鸣山一带的枫叶红了,燃尽半生赤红,只为今日添一抹喜庆。
柳月影的心口被满眼的红灼烧着,如煮开了的水,持续沸腾,久久不息。
出了城门,马儿撒开了蹄子,迎风狂奔。
风吹过耳畔,带来肆意的欢愉。
她的心随着风声震颤,额头前的流苏窸窣作响,似是礼乐声声。
这当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婚,许是她一生都不会忘怀。
马队呼啸着一路未停,直奔鹿鸣山。
方至山门处,柳月影便觉得那红色更多更盛了。
不止是红绸,满眼的红灯笼高高悬挂,挂满了树梢房檐,处处都是。
胡彪一身褐红色的衣袍立于山门口,身后皆是雪狼诸位当家人。
瞧见洛景修的马上了山,含笑拱手,朗声道:“鹿鸣山雪狼恭迎夫人!”
“鹿鸣山雪狼恭迎夫人!!”
又是响彻山林的恭迎之声。
洛景修翻身下马,一手便将柳月影抱下了马背。
柳月影双脚落地,却似踩在团团棉花上,只觉得虚虚软软,好不真实。
她垂眸一看,便见山门处向上,通往主寨的山路铺满了红彤彤的美人蕉。
密密麻麻如红毯铺就,朵朵娇花似还泛着方从枝头摘下的含露清香。
胡彪笑着解释道:“美人蕉为夫人铺路,取幸福美满,百年好合之意,在下携雪狼众人,愿大当家与夫人携手一生,共赴白头!”
柳月影有些感动,抬眼便见赵五爷、冯六和慕青正含笑立于人群中。
小四更是跟在冯六身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对上她的视线,赵五爷笑着上前,慈爱的打量着她,似在看自家闺女。
老人家有些感慨,舒了口气,拍了拍柳月影的肩头,点头道:“能看着姑娘出嫁,我也无憾了!姑娘好生过,以后的日子都是坦途了!”
起先,赵五爷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对方是匪窝,总怕有不周全之处。
是以,赵五爷铆足了劲儿要为他家姑娘撑场面。
可因着婚前诸多事宜的准备,他同胡彪多有接触,才发现对方也是如此铆足了劲儿为他们大当家准备大婚。
不止未见任何不妥,甚至礼数周全到令赵五爷都有些意外。
山匪竟也如世家大族一般重礼呢?
这一圈操持下来,赵五爷再无任何不安,欢欢喜喜的嫁闺女。
看着柳月影二嫁也不见委屈,他总算放心了。
虽说将来的日子还长,谁也不能保证小两口不吵架不拌嘴,可单看鹿鸣山对这场大婚的重视程度,他还是满意的。
想着自家闺女曾经嫁入苏家也没这排场,还辛苦了六年,赵五爷的眼眶有些泛红。
胡彪笑着拍了拍赵五爷的肩头,朗声笑道:“老哥这是怎地了?大喜的日子,该欢喜!一会儿我陪老哥多喝两杯!”
“哎哎,是!欢喜!我欢喜!”赵五爷吸了吸鼻子,憨笑两声,“姑娘大喜,大当家大喜!”
柳月影明白赵五爷的心思,伸手拉住赵五爷的手,认真道:“谢谢五爷!”
这一声谢里包涵了诸多,谢他为她操持多年,谢他为她守住了半城的家业,谢他一直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生怕她有一点憋屈不妥。
赵五爷拍了拍柳月影的手背,再不多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冲着主寨而去。
进了寨门,又是一连串的恭贺声。
寨中喜气洋洋,满目皆红,孩童们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服,跑跑跳跳,处处都是一片热闹非凡。
洛景修怕柳月影这一路下来有些累,便先带着她退了下来。
“你们先闹着,我带月儿看看新房。”
“大当家这么急做什么?”
“就是,这天儿还没黑呢!”
“大当家想逃酒啊!”
“哈哈哈,这可跑不了,大当家若今日逃酒,我们可是要掀翻洞房的!”
“……”
今日大喜,大家也都没大没小没规矩了,抓着洛景修可劲儿调侃,反正他是如何都不会在今日生气的。
洛景修勾起唇角,揽紧柳月影,边走边道:“少不了你们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