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月 第23章 第 23 章

整个夏季都风平浪静的过着，所有的暗潮汹涌都藏在了燥热的空气下，死死的压着。

柳月影有条不紊的安排柜上的事，忙乱中听闻白老五判下来了。

白老爷子的银子没白花，巡抚大人终是开口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算是保了白老五一条命。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老五被判了西北流放三千里，十年内不允返乡。

也因着白老爷子搭进去了半副身家，流放前的仗刑被免了。

否则五十大板打下去，就白老五那么个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有没有命上路都成问题。

不过，流放三千里这一路本就不轻松，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月影没有过多关注此事，她自己还一堆事忙呢！

这段时日，柳星辰也安分不少，关键是因着被柳月影安排到红梅苑的那位婆子很“尽责”。

郭妈妈是个飒爽的性子，却又是难得的细心。

李郎中嘱咐着要卧床静养半月，她能生生摁着柳星辰躺了一个月，美其名曰：为了孩子。

大热的天儿，整碗整碗的安胎药、补药、炖汤灌下去，成日家的还要窝在床榻上，柳星辰憋闷得从内到外都难受。

可对上郭妈妈那张虽然挂着笑，却说一不二的脸，她又说不出违逆的话。

“郭妈妈，我身子好多了，没感觉有什么不适，我想到花园子里走走。”

“姨娘还是好生在屋里歇着吧！外面日头晒，再别晒晕了您！”

“郭妈妈，我不想喝这炖汤，腻歪得很。”

“姨娘还是喝了吧，都是为着您的身子，少夫人吩咐老奴好生照料您，您这身子从小就弱，怀着孩子更得小心，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由着自己的小性儿。”

郭妈妈总是用最温和的口气说着最毋庸置疑的话，回回怼得柳星辰窝火。

柳月影来看柳星辰时，正巧撞上郭妈妈在给柳星辰灌补汤。

她抿唇一笑，迈步进了红梅苑。

郭妈妈耳聪目明，立马转身行礼道：“给少夫人请安。”

柳月影微笑着道：“郭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便随意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并不靠近柳星辰的床榻。

“这些时日星姨娘可好？”

郭妈妈对柳月影的态度显然恭敬很多，微微躬身垂首，答道：“姨娘已经好多了，有老奴在，少夫人放心。”

柳星辰看到柳月影来，红了眼眶，倚靠在床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道：“姐姐，你终于来看星儿了。”

柳月影脸上的神色不变，依旧浅笑着，道：“这些时日我太忙了，你有郭妈妈照料着，我很放心。”

“姐姐是还在生星儿的气吗？”柳星辰捏着绢帕掩住口鼻，低声道：“竟是要与星儿如此生分了？”

柳月影接过秋叶递上来的茶盏，垂眸拨弄着盖子，悠悠的吹了口气。

郭妈妈看了眼柳月影的面色，适时道：“姨娘，老奴被安排来这红梅苑不仅仅是照料您的身子，同样也是提点您侯府中的规矩。”

她认真的看着柳星辰，道：“虽说您与少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可嫁人从夫，咱们是侯府，规矩自然不比普通人家，姨娘该改口称主母为少夫人。”

柳星辰被噎了个够呛，脸都跟着白了两分。

柳月影笑着放下茶盏，道：“这些琐事我平日里没功夫提点你，还好有这些妥帖的老人在，星儿，就让郭妈妈照顾你的胎满四个月，如此你安稳了，我们也都放心。”

柳月影不会一直将郭妈妈留在红梅苑的。

一来，怕柳星辰孕期出点儿什么事儿，郭妈妈受连累。

二来，她也看出来了，郭妈妈在这儿，柳星辰不自在。

适当提点压制便好，毕竟还是亲妹妹，只要她安分守己，她也不会刻意让她的日子过得憋屈。

既然她自小身子弱，便比旁人多保胎一个月便是了。

“再过些时日，我便要陪夫君北上赶考了，我不在府中的日子，你有什么需要便去同母亲讲，她很喜欢你，想来不会为难你的。”

柳月影笑盈盈的看着床榻上的柳星辰，温柔的说道。

柳星辰微微一怔，忙道：“姐姐，哦不对，少夫人要陪川……陪世子爷一起去吗？去多久？”

心里一慌，嘴上都乱了套。

“自然是科考结束便回来了。”

柳星辰眼中的光如蜡烛的火苗一般，“噗”的一下便灭了，低声喃喃道：“少夫人同世子爷的感情真好。”

柳月影不置可否，她陪苏离川北上，一是为了安祖母的心，二来也有生意上的缘故。

若只是为了苏离川，在两人如今这不尴不尬的状态下，实在是陪不陪皆可了。

柳月影未再多言，轻轻起身，道：“天气热，小心别中了暑气，郭妈妈经验丰富，你要听话些，不要太任性了，多为自己和孩子想想。”

柳星辰闷闷的点点头，窝在屋子里出不去，她又见不着苏离川。

过些时日，苏离川又要出远门了，待回来，他还会记得她吗？

郭妈妈送走了柳月影，又回来接着念叨：“姨娘好福气，您看谁家的姨娘能受主母如此照顾，还是咱们少夫人好，端庄大气，宽和大度，来，快把补汤喝了吧！”

柳星辰烦躁得很，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说出的话依旧是软软的，“郭妈妈，我累了，想睡会儿。”

“成，那您睡吧，补汤睡醒了喝。”

反正怎么地都要喝！

***

柳月影从红梅苑出来，便朝着海棠院走。

天气炎热，春禾为她打着团扇，尽量挑着有树荫的地儿走。

迎面便见一婆子朝柳月影走来，走到近前规矩的行礼问安。

柳月影认出这是后厨的一位妈妈，便笑着问道：“妈妈是有事？怎地这个时辰了还过来？”

临近午时了，该是后厨最忙的时候。

那婆子笑眯眯道：“是，老奴怕用过了午食耽误少夫人歇晌，便瞅着个空闲跑来了。”

柳月影点点头，和颜悦色道：“妈妈有事便说吧。”

“是，少夫人，是这样的，这段时日因着……红梅苑要补身子，”婆子小心的看了眼柳月影的脸色，继续道：“夫人吩咐后厨进了些食材，旁的倒没什么，就是日日都会进几只活鸽子。不仅红梅苑时而用，牡丹院也是用的。”

柳月影点点头，后厨给各院进补鸽子汤，没什么逾矩的。

“有什么问题吗？”

“少夫人，这几日，后厨总是丢鸽子，我们几个婆子发现后，以为是哪个挨千刀的皮痒了，便蹲守了几夜，心想抓他个现行，好向少夫人请罪。”

后厨每月的账目都有少许出入，米面肉油的丢一点儿，柳月影从不计较，但后厨个个心里明镜儿似的。

主家宽容，但他们不能太过分，隔三差五丢鸽子就不是小事了。

到了月底，这账目差太大，少夫人是一定会查的。

柳月影笑盈盈的问道：“可是抓到了？”

“是。”婆子为难道：“老奴们蹲守了两日，发现夜里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黄皮子，偷了鸽子就跑。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偶然，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后厨不知该如何办了，这才遣老奴来问少夫人的意思。”

柳月影一愣，蹙眉道：“黄皮子？”

“是，就是乡野间常见的黄皮子。”

柳月影了然，“狐黄白柳灰”是民间俗称的五地仙，百姓们多有信奉。

遇到黄皮子偷鸽子，后厨不敢轻举妄动，又怕跟主家没法交代，这才犯了难。

柳月影虽不信神明显灵之事，但她信万物皆有灵，人当时刻怀有敬畏之心。

她笑了笑，道：“想来它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才会冒险潜进宅院里偷鸽子，你们便当不知道吧，别去惊扰它。”

婆子大大松了口气，若少夫人让后厨去抓，那可当真是为难他们，谁也不敢冒犯啊！

婆子感恩的看着柳月影，就像看个活菩萨一般，道：“少夫人当真心善。”

柳月影不甚在意的笑道：“以后日日多采买几只鸽子便是了，既然母亲喜欢，便由着她，青松院也时常送去，看祖母的喜好。”

“哎哎！是，老奴遵命。”婆子感恩戴德的退下了。

只是一件小事，柳月影没放在心上，在春禾的陪同下回了海棠院。

***

临出发前几日，柳月影便开始拾掇苏离川的一应起居用品、衣物鞋袜，她是他的妻子，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苏离川万事不操心，只管装好他的书册便是。

柳月影规划出了路线，这一路他们坐客船走水路北上，抵达屠苏码头后再雇马车直奔直隶。

其实秋闱分南北考场，为照顾更南边的学子，临近渝州也是有考场的。

只是苏离川坚持北上赶考，许是直隶离京都城更近的缘故吧。

临行前，柳月影再三思量，只带了柜上的小四，并未带丫头们。

一来，她在外行走惯了，不一定偏要有丫头们伺候在侧。

二来，毕竟是出远门，她已嫁做人妇倒无所谓，丫头们都还是黄花大姑娘，若有什么闪失，她无法同她们的爹娘交代。

是以，柳月影为谨慎起见，还是将丫头们留在了府里，不管夏蝉怎么求、怎么闹。

再者，小四年岁小，人又机灵，之前冯六便有意培养他，此番带他出门也算一次难得的历练。

冯六得知柳月影要带着小四出门，不放心的扭着小四的耳朵，耳提面命了半晌，唠叨得小四都快哭了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