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柳，雪意休 第20章 其家得散

在村口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忙完农活的人，李二年迫不及待地就同他们讲了起来，“百旺镇那个花阁，你们去过么？”

“那地儿一般人可去不起啊。”

“二年，莫非你去过？”

“咋样，那里头的姑娘好看么？”

“就是就是，你快同我们说说，见不到想一想也够了……”

“真够没出息的。”李二年靠着树坐了下来，朝他们勾了勾手，“想看啊？那还不简单？花阁里的姑娘，咱村子里就有一位现成的……”

“啥？”

“不可能，要是村子里有，我肯定比你早知道。”

“谁家的啊？你快说……”

“是不是南边陈二黑的媳妇，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她？不像啊……”

“啥啊，多明显啊，你们都看不出来。”

“李二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是谁家的啊？”

“纪老三家……来了个亲戚，你们知道么？”

“知道啊，说是逃荒来的，家人都死了。”

“多晦气啊。”

“不会……就是她吧？”

传闲话的那位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冲他们点了点头。

……

这日过后，村里有个夜度娘的消息就传遍了，不光男人，就连有些妇人都要站在纪家门口伸着头等小婵出门。

何氏每天都要拿着扫把一遍又一遍地将门口那些瞧稀罕的人给轰走，可难免有些脸皮厚的不仅不挪步子，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见见夜度娘，把何氏可是气得够呛。

小婵觉得是自己给纪家添了大麻烦，便动了要离开的心思。

“孩子，祖母知道有些事儿非你所愿……”

“都是那些天杀的，听啥信啥就是他们的错……”

“我和你祖父都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该遭这些。”

“村里这些人说的话我们都没放在心里，我们就是怕你听了难受。”

“你自己心里能放下，你就留下来，留下来陪着祖父和祖母，陪着娍丫头还有你小姑……”

“要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我们就带着你去百旺镇，去找将军夫人，她是个有本事的，一定能为你找个更好的地方，不让人欺负的地方。”

对于小婵来说，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可这些日子下来，她难得有了家的感觉，祖父祖母纪娍纪枝把她当作家人，她也一样。

何况没有人可以保证换了地方就一定不会再有人这般对她了，红石村有李二年，其它地方也会有郭二年、钱二年……

“兰儿姐姐，你要是到了外面，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对你指指戳戳的，你当如何？”

“是躲起来还是逃跑……”

那一日，在兰儿姑娘劝她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活下来的那一日，她摸着自己额角的镂青偷偷问了一句。

兰儿姑娘笑着摇了摇头：“难不成我要跑一辈子？”

“我告诉你，那些穷酸的就喜欢看我们这些姑娘在他们的指责下局促不安躲躲闪闪，就喜欢瞧见我们因为身份窘迫难堪无地自容。”

“我若是躲着或是逃跑，只会如了他们的愿。”

想到这里，小婵也笑着摇了摇头：“祖母，我不走。”

“我没做过的事情，不应该我来承担后果，就算今日他们口中的……是真的，我也不会躲着不会逃跑，不会遂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愿的。”

小婵说完这些就推开了门撑着腰站在了院子里，“你们明日再来，交了钱的可以进我家院子里看，卯时三刻前十文钱就能进院子里看半个时辰，过了卯时三刻便要收二十文了。”

“拿不出钱的就站河对面，远远儿地瞧。”

那些看热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果真是夜度娘的做派。”

“咋还收起钱来了，难道纪老三家的这个亲戚真的不是个正经姑娘？”

“大桃，你可得看好你们家的钱箱子。”

“二河哥，你明日来么？嫂子怕是不会给你钱吧。”

“有你什么事？仔细明日在这儿碰见你爹了，到时候你娘是先砍你爹还是先砍你呢……”

第二日一早，还真有人带着铜板来纪家门前排队了，河对面也杵了几个掏不出十个铜板或者不舍得十个铜板的。

何氏拿着扫把正打算赶人时，小婵走了出来：“娍儿妹妹，带上你的钱袋子出去收钱吧。”

“孩子，你先进去，祖母现在就把他们轰走。”何氏挥了挥手里的扫把。

“祖母，没事儿，我让他们看，我等下还要搬个凳子坐在外面让他们看个够呢，人家付了钱的。”

“让他们天天来看，到时候他们田里的草没人锄，家里的灶没人烧，炕上的孩子没人喂，等不了几日，他们的家全都得散。”

小婵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何氏手里的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叔，婶儿，十个铜板。”纪娍拿上空的钱袋子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门。

门外那些排队的被纪家这些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这怎么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呢？

河对面的李二年同他们有着一样的疑问……

这个夜度娘怎么没有不安没有难堪呢？纪老三还有何氏怎么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不赶她走呢？

十月深秋，夜晚的寒意还未消散，站在纪家门口排队的几个人已经遭不住了，冷得上下牙直打架。

“攥末说啊的（怎么说话的）？”排在第一位的陈二黑一瞧就是没来得及套衣服就跑来的，他冻得嘴巴都紫了，话都说不清了。

后面那几个也开始怨声载道，明明他们是要来花钱看乐子的，怎么到最后是既要遭着寒风排队，又要被指着鼻子骂家会散呢？这不是花钱买气受么？

“哟，二黑，你是偷了钱跑来的吧，怎么不多披件衣裳呢？”

“别抖了，跟个筛子似的，赶紧回家穿件衣裳吧。”

“这不是孙柱媳妇蔡大桃么?你是给孙柱排队的？你这个媳妇真行……”

“啥？不是啊？就是想看热闹？”

“行！你看吧看吧！这么爱看热闹迟早看到自己家的热闹……”

赵氏妇站在自家门口扯着嗓子冲着纪娍家门口喊，清晨本就安静，赵氏妇的嗓门又实在大得离谱，这几句差不多让全村人都听了去。

有三个知道丢人的已经大步离开了，有一个遭不住寒意的也走了，还有俩是被闻声赶来的爹给拖走的，最后剩下俩自觉无趣也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虽说门前没有探头探脑的人了，可纪娍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今日这些一大早就开始排队的人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再回来找他们争论都是轻的，怕是有哪些气不过的是会联合村里人一起将小婵或者将他们纪家赶出去的，里长偏又是个不能指望的……

她当下就决定要到百旺镇去一趟，要去找周姃一趟，一来小婵的事情能被解决，二来花阁这个隐患也是时候该清除干净了。

“祖母，咱们去趟百旺镇吧？”

“去那儿干嘛？”

“今日这事情闹得有些大，还有小婵的事儿……里长那边迟早会知道的，与其到时候他上门找我们要解决办法，不如我们提前将解决办法告诉他。”

“他找我们要的办法肯定是要合他的心意的，但我们提前告诉他的肯定合我们的心意……”

“再者，小婵日后住在我们红石村，若是村里人总因为这个对她指指点点的，怕是她的日子不太好过。”

“你是想去找将军夫人？”何氏放下洗了一半的碗，扭头看了看天，“还不晚，那咱收拾收拾走吧？”

“现在？”

“嗯，早些办了早些安心。”

“好！”纪娍知道何氏是个心里不能有事儿的人，什么都得立刻去做才行。

俩人才刚刚说定，何氏就开始催着家里人收拾东西，关窗栓门，临走前还把家里的鸡和鸭都托付给了赵氏妇，请她帮忙照看两日。

“成，伯娘，你就放心吧。”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找朵儿的母亲，她是个有本事的，找她出面，小婵便不会被里长赶走，也不会再被村子里那些人当着面指指戳戳的了。”

“百旺镇可远着呢，趁着日头还早，你们赶紧上路吧。”

“家里不用操心，我帮你们看着。”

纪家人是辰时末出发申时二刻抵达的，到镇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秋风吹动的花阁的招幌。

“小婵，去隋府的路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你还记得么？”

在小婵的带领下，几个人成功地找到了隋府，可要怎么进去却成了难事，上次那么容易就进去了是因为有隋言朵在，府里的下人都认识她，也都听她的命令……

纪娍同门口的小厮讲自己是红石村的，来找周夫人有事相商，让他帮着通传一声，可小厮只告诉她夫人不在，有什么事改日再来。

“不在？那沈管家在么？”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沈管家？”

“我叫纪娍。”

“我们之前来过，你们家小姐伤到了腿，是我们把她送回来的……”

两个小厮嘀咕了一番，就进去通报了。

跟着沈官家进了府之后，纪娍他们才知道周姃去了军营了。

“那周夫人今天晚上回镇上么？”

“回的，姑娘还在府里呢。”

“朵儿妹妹的腿好些了么？”

“好些了，这些日子已经可以踩地了。”

“用不了多久，我们家姑娘就可以出门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把我们家姑娘给闷坏了，除了上次去给你们送月团，她这两个多月都没出门了。”

“我已经同她说你们来了，估计一会儿就该遣人来接你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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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其家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