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最近减肥人轻了不少,使轻功时轻轻一跃就飞了出去。
少女稳落在比武台上,“接着!”,徐涟将她的木剑扔过去。
“一把木剑?”
“这也太狂妄了吧?对战越秋城城主的嫡传弟子,竟然就敢拿把木剑。”
“紫竹山望月楼,徐丘白六弟子徐凝。还请赐教。”徐凝手持木剑,作预备姿势,学前面上台的人自报家名。
“徐凝?这是哪号人物?没听过啊。”
“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敢挑战大极峰六阶的人。”
“现在的取器大会真是什么人都敢来。”
台下另外几人正饶有兴致看别人热闹,瞿小公子听见这声报名,都愣了下。
“徐姑娘好勇气,不过入了无坚不摧,小极峰都还没到,就敢上台挑战取夕麟剑了。在下佩服,佩服。”瞿义虽是在一旁赞叹,但仔细听却觉有些阴阳怪气。
徐涟则不语,侧脸勾唇笑了笑。他见树上的青年正悠哉悠哉睡大觉,再次摇摇头,寻一处视线好的地方观战去了。
洪羽也蹬地飞上高台,前腿轻轻点上比武台,长袍的衣摆旋转了一瞬亦随之落下。
“越秋城大弟子洪羽,前来讨教。”洪羽听旁观者言此女子能力欠缺。
若传言不假,那他当真佩服,初出茅庐就敢试取天下名剑,有这番勇气他日必将成就一番大事。
若只是传言,那他更要警惕了,毕竟中原的武林已经平静太久了。
“有些狂妄啊,挑战越秋城大弟子竟然就只拿一把木剑,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明明是冬月天,也不知这些人从哪里得来的瓜,满地都是籽。
台上的徐凝偏就听见了这句话。
抱歉哈,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其实,我就是个菜鸡。
“慧心,给我换把木剑。”
这人武德还挺不错。
“既然姑娘用木剑,公平起见我也用木剑。姑娘先请。”洪羽接过木剑,十分有礼地对徐凝示意道。
“你我谁先谁后都一样,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招。”
语末,少女忽地向前冲跑一段,随即腾空而起。
“不错嘛,进步这么快。”一旁的瞿义甚是欣慰。
比试刚开场,却不见徐涟踪影。
不过一个在江湖上消失许多年的人,谁又会在乎呢?
曦光现。
方才腾空的人,此时却横趟在空中,像是一条柔软的弧线。
一条红白相间,泛着“曦光”的红线。
看客还没反应过来,空中的少女瞬间翻转,手中木剑直指洪羽的喉咙。
洪羽身经多战,自是比旁人先反应过来。
那人侧身横闪,向上腾空,一掌击在徐凝的腹。不过徐凝能感受到,此人并未使全力。
果然是高手,这反应就是快。
我的天,好疼……
徐凝没稳住,落地后,在台上滑开了几里。
“愣头青就是愣头青,这才开场多久啊。”刚刚惊叹徐凝招式的也是这批人。
“小姑娘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早点下来,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是,要我说女人就不该学什么武功,就应该趁着年轻貌美寻个好夫家早点嫁人。”
徐凝听见这段话就莫名其妙,脑门子一股鬼火乱冒。
她抹了把唇角的血,木剑撑地,才勉强着站起来。
一时间木剑在空中乱舞,每一招都清清楚楚,但却看不出它的意图。
徐凝这才发觉,其实腊月的风是有生命的。
不是阳春三月的温温柔柔,也不是金黄九月的泼泼洒洒,而是一股独特的风。
就像在这个封建时代敢于反抗的女子一样。
狂烈、坚韧,看似柔和实则可以席卷大地。
洪羽看着这柔和又坚韧的招式,霎时晃了神,有些接不过来。
他边防边退,还没想着下一招怎么出,对面人就已出招。
她那双晶莹的眼,像是能洞察一切。
看穿世间。
“入尘剑法第三十五式——择尘。”
我懂了,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这些天徐凝一直想不明白,为和入尘剑法越到后面变化越快,甚至剑都没了。
起初,她以掌法的方式去练,毫无疑问完全没有威力。现下她才了然。
少女的剑消失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漫天梨花雨,少女专心练剑,清风轻吻少女的脸颊。
心无旁骛,无一人打扰。
她化臂为剑,化指为鞘,将所有“剑意”集中在食指和中指,直击洪羽右胸上方的肋骨。
台下看客一时对于这样的变换反应不过来。
“噗!
洪羽瞬间滑出一段距离,右胸上方,钻心一样的疼。
幸亏此人内功不算深厚,否则这一“剑”下去,他必筋骨俱断。
“好快的掌法,不对应该是剑法。”
“好厉害的剑法,居然可以做到化臂为剑!”
“入尘剑法分阴阳两部,现下门派弟子学的是阳部,阳部是由望月楼建楼人徐淮涯创的。而□□入尘剑法又叫择尘行歌,乃当年入尘剑仙方泓枳所创,不过在她死后就已经失传。”
旁边观战的一十六七岁小娃娃闻言,看着旁边这人挂着一圈黑色串脸胡,着褐衣。
“大哥又是那号人物,竟知晓这么多。”
大哥笑笑,摇摇头:“不才不才,只是当年参战,有幸见过此招。”
望月楼中除了徐丘白将入尘剑法全部习完,并达到巅峰境界,其余人要不悟性不高、天资不够,要不觉得太难了,一共五十式学完前三十式就放弃了,还要不不喜这门,去学其他的了。
而这阴阳两部许多地方相似,但却有细微不同,若非见多识广之人还真看不出来。
幸好的是,江湖上只有极个别人知道入尘剑法分阴阳两部。
故而并未有几人对徐凝的武功起疑。
这边徐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同样大吐一口鲜血。
半晌徐凝先站起来。
“女子也可以习武,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说女子不能习武。说出这些话的人,你就不怕入尘剑仙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揍你吗?”徐凝就是这样谁说她不行,她偏要证明自己。
不是仅仅向那个人证明自己,更是向这个世道证明。
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我想那些女子若能习武,若接触并学习自己所喜爱的技艺,她们必也不会那番早早嫁人,也必不会比男子差。而那些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男子,盼着女子早早嫁人,不过是怕她们学了这些超越你们,而你们最终失去掌控一切的权利。那可真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台下男看客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女看客们神色严肃,却又向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赵明裳在一旁品茶,挑挑眉,透过幂蓠,在不远的半山亭里,隔着人群看了一眼徐凝。
这个出口不怕得罪人的小姑娘。
“你说女子当趁着年轻貌美早点寻个夫君嫁了,那男子也别习武了,当趁着白颜玉容寻个好点的妻家入赘。你说是与不是?”徐凝一双眼冰冷地盯着方才贬低女子的人。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哦,对了。你也不是什么玉面郎君啊?莫不是你才高八斗?”徐凝挑挑眉。
“哈哈哈”
才不才八高斗众人是不知道,只晓得刚刚这人被对手打得哭爹喊娘。
周围看客皆哄堂大笑,嘲笑着这个样貌平平,又贬低女子的人。
一向神色严肃,又正经的徐涟,此刻也憋不住,侧头勾勾唇角。
洪羽也站起来,捂着右肩,紧锁剑眉:“你赢了。”
“师兄,这。”洪羽的同门师妹,有些不平。
他本可以赢。
洪羽抬手示意噤声。
“多谢兄台,承让了。”
徐凝的木簪早就掉了,如墨青丝堪堪垂在少女的细腰处。
这样的晃眼间,刚飞过来,半坐在屋顶鳌鱼旁的殷无梦,微眯起眼。
同一瞬,徐涟察觉到这样的目光。
遥远间,二人目光对视。
这冽胤教妖女勾起红唇,纤指抚弄着金发,向他挑衅。
若是寻常男子定会被妖女勾了魄。
朱色纱裙,将将过了大腿,一双**白白净净,活像白玉瓷。
又是她。
徐凝刚开场那会儿,徐涟就见有红影飞过,想追上去又没追上。
殷无梦见此人和旁边的小少年耳语了几句,就转头离开,离开前看了殷无梦一眼。
有意思,竟有人主动找我。
徐凝还是有些站不住,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下巴上还挂着血痕。
树上睡觉的少年翻身跳下,单手接住了刚要倒地的人。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刚好拿着木剑。
少年红色的发带,不经意间被风吹到了徐凝脸上。
昏昏沉沉间,徐凝只感觉脸上痒酥酥的,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去挠。
……
“妖女,哪里逃!”平日冷静的徐涟,这会儿情绪激动。
“叮叮叮”
又是那串熟悉的铃声。
玉足缓缓点地,铃铛声也逐渐消失。
“什么妖女?奴家唤殷无梦。公子莫要叫错了。”女子眼神魅惑,眼睛眯成线,像狐狸眼。
更像勾引君王的妲己。
与殷无梦截然不同的气质是,徐涟着一身白色长袍,不是什么玉帛绸缎,就是轻盈宽松的劲装,连发冠都没戴。
眼前人脸型清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肉,鼻梁高挺,明显的单眼皮,眼窝有些深。
徐涟虽近而立之年,可他并不显老,和堂溪胥站在一起都像同龄人。
殷无梦偏就对漂亮的脸蛋会更注意,更何况在她眼里,又是个“少年”。
白白净净的。
又在阳光下的高处。
像她早年在悬崖上见到的崖壁杜鹃。
俊脸泛红,更像了。
而她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所以在刚刚见到他,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想法。
“你帮助凶手,残害百姓。我定要抓你去官府!”徐涟作势要攻击她。
“哥哥叫什么名字?”殷无梦反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徐涟出掌攻击殷无梦时,女子轻盈地侧转,巧妙躲过。
偏这时,女子裙子上红色的纱带轻拂过男子的侧脸。
徐涟于这些方面本就一窍不通,他一直自持内心坚定,不被外物所扰,而此时他却大脑空白一瞬,眼神也在微乎不可察的一瞬木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