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臣惊得弹射而起连连后退几步,榻角窝成一团的小亮子歪头看向这个埋头捂脸奇奇怪怪的男人。
在原地停滞片刻顾池臣转头快步向外面走,觉得现在他急需找个地方冷静下。
男子大步流星离开,床榻上昏迷的病人艰难吐出后半句。
落长鱼眉头皱起,梦境内,她正坐在一处亭子里赏雪,赏的好好的,她忽然就看见顾池臣定定朝她走过来。
落长鱼立即呵令制止他,可男子像是没听见还是一直朝她这边走,落长鱼仰头很是生气,就看顾池臣脸色僵僵的,眼底不知什么情绪疯狂翻涌随即一把将她手牵起来!
落长鱼震惊要把手抽回来,可被握的太紧她怎么都拽不回,见顾池臣态度竟如此强硬违抗她的意愿,她一巴掌重重甩在他脸上,眼角跳了跳:“顾池臣!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
翌日,伴着阵阵鸟鸣床榻上昏迷之人悠悠转醒。
落长鱼靠在床边,眼睛里空荡荡的,大病初愈,一股无形上重量压在身上,落长鱼有些疲惫,她低头靠着软枕,双手脱力的砸在被褥里,目光四处随意打量着。
外室摆了张桌面,一些软帕空碗摆在上面,落长鱼视线停在那儿。
刚才醒来落长鱼便召了几名宫女进殿,也从她们口里知道了众目睽睽下顾池臣抱她离开的事,门口窸窣的声音传来女子收回目光,听到消息赶来的顾池臣匆忙赶过来,手里还抱了只睁着碧蓝眼睛冲人喵喵直叫的小亮子。
顾池臣将肥猫放在落长鱼手边,落长鱼摸了摸小亮子的圆头。
女子垂下眼。
看在顾池臣及时抱她就医治病的份儿上,落长鱼决定就先不治他无礼之罪了。
躺了几天血液集中在一处,落长鱼起身坐这一会儿脸上便恢复了些气色,见她整个人恹恹的,顾池臣问落长鱼感觉如何可需请太医来瞧瞧,落长鱼摇了下头。
顾池臣又问其他的,落长鱼缄口嘴里半个字也不肯吐出,半垂的睫毛将半只眼睛覆盖住,屋子倏地静下来。
女子刚醒唇色还有些苍白。
一杯水出现在眼前,落长鱼抬眸,就见顾池臣手里端着个茶杯,见她看来便立即将视线避开。
“……”
喝完半杯温水,落长鱼感觉胃里舒服了点,原本细微皱着的眉头散开,她重新倚回去,顾池臣站在榻前,光线越过来,他的影子映在床榻里不断随他动作乱晃,晃得落长鱼眼睛发晕。
瞧他手指搅来搅去,她直接睁眼问:“有事?”
对上她坦坦荡荡的面容,顾池臣将双手立即背到身后急忙将眼神错开,道了句没有。
瞧着他脸上一副明显心里有鬼的样子,落长鱼默住片刻。
胳膊上重力传来,落长鱼低头,小亮子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然后执着一双软垫开始在主人胳膊上一下下踩起奶来。
望着它这幅讨喜的模样,落长鱼唇边荡起一抹平和的笑,顾池臣偷瞥见,一颗心砰砰跳了下。
其实顾池臣刚才是想问落长鱼关于他昨夜听到的那句话,想问她梦见了什么,为何要喊他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对上女子清静的双瞳顾池臣改了主意。
万一…万一他问完落长鱼害羞,他…他…
想了下可能发生的事,顾池臣当即灭了这个心思,他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就是怕落长鱼脸面薄!害羞!
他在心中如此想着,立刻劝服自己。
门口响起阵声响,一名宫女走进来,把熬好的药放在桌面上,碗里散发着阵阵热气,顾池臣走过去将汤药端了过来。
落长鱼头也不抬,指尖扯了几下肥猫的胡须。
顾池臣声音轻轻的喊她:“殿下,喝药了。”
面前那人依旧垂着眼,半响朝他命令了句让他出去的命令。
落长鱼讨厌喝药,在她印象里,汤药又难喝又苦又不爱见效,喝完药后肚子涨的连想喝杯漱口的水都难。
上一世为调理身体,落长鱼几乎日日浸在药罐子里,汤药自然没少喝。重生后她便再没喝过药了,按她的理解,药不起效喝着也是干受折磨。
安静片刻后,落长鱼目光冷冷瞧着递到嘴边的汤勺,见女子盯着他,顾池臣瞳孔一缩飞快瞥开。
“顾池臣,把碗拿开!还有从本宫床上滚下去!”
“本宫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顾池臣?”,过了会儿,看他没反应落长鱼拧眉继续道。
顾池臣耳垂微红,一直举着手也不敢直视女子的脸,适才落长鱼说了那么多,顾池臣也只听见那前三个字,他顷刻又想到女子昨晚那句似猫咪般的咛呓。
她又在叫他的名字。
顾池臣害羞别过脸,然后又听耳旁接二连三的有关他的名字的声音响起来,他脑袋一团乱麻干脆直接把眼睛闭上。
瞧着眼前那隐隐颤抖的汤勺,不明所以的落长鱼:“……”
她回忆了下以往自己喝药的情景。
一个勺子至于那么重吗?
指尖重量一轻,顾池臣回神就见手瓷勺里的药已经被喝光。
他耳朵又悄悄爬上抹薄红。
原来长公主不肯喝药,是想要他喂……
落长鱼低着头,哪里知道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又让使那人多想。
刚才落长鱼一连叫了顾池臣好几声,可无论如何顾池臣就是听不见,一副耳聋眼瞎的模样杵在那,气得落长鱼想拿脚踹他。
顾池臣手里握着勺子,勺子摇摇晃晃眼见里面汤药就要滴到被子上,落长鱼不想经历刚醒就换被褥的糟事,只能低头把勺子里的药喝下。
半柱香后,汤药喝完,顾池臣出去送碗,待再回到大殿见到的便是落长鱼背对他躺着休息的背影。
现如今她生病嗜睡也是正常,这般想顾池臣默默把纱帘拉上,又嘱咐宫人做事轻声后他便离开了院子。
床榻内落长鱼睁眼,与同样睁着眼底小亮子对视。
落长鱼想起那天还有最后一刻意识时看见的男子瞬间变得惊恐的脸,还有宫女告诉她的话。
虽然男子及时将自己接住,可若不是因他找的那些人,自己也不会去司马府,自己若不去司马府好好在寝殿躺着也就不会晕倒。
想了一通,落长鱼觉得自己如今躺在床上归根到底还是顾池臣的错。
感到主人怒气,小亮子弱弱叫了声,落长鱼捏了捏它的肥脸,药汤里的药效渐渐浮上来,她眼皮发沉,搂着肥猫缓缓合上眼。
……
接下来几日,顾池臣还是每天都会来寝殿照顾落长鱼,也总是会端来一碗落长鱼厌恶的不能再厌恶的药汤,落长鱼自是不肯喝的,每当这时,顾池臣也总会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劝她。
有时落长鱼被他劝的不耐烦也会喝上那么两口,但大多数情形都是如下这样的。
女子一脸嫌弃,男子羞涩低头,然后在这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氛围下,落长鱼通常会开口毫不留情先将人骂一顿再召来宫人把人轰出去。
而对于这些骂,现在的顾池臣已经会自动屏蔽加以选择,他每日一边按照落长鱼八竿子打不着的命令去做事一边重新熬药,即使女子不喝,可他每日熬得也照旧起劲。
这天顾池臣照例给落长鱼送药,一进殿就发现落长鱼在吹风,他连忙走过去把窗子关上:“殿下病还未愈,吹了风病情是要加重的!”
清新的空气顿时断开,落长鱼美眸拧起,不满看向他:“你在做本宫的主?让开。”
顾池臣不依,却争不过落长鱼,最后他闷声出去只能尽量多找一些暖罩子过来让她手脚不那么冰凉。
结果不想而知,当晚落长鱼病情就加重了,顾池臣得知消息急匆匆赶过来,落长鱼倚着贵妃平静接过宫女倒来的温水。
顾池臣来的急身上还套着寝衣,浑身散着寒气他也不敢凑落长鱼太近。
瞧他过来,宫女们心照不宜便退了出去,待身上寒气消散的差不多,缓了一会儿,顾池臣走进里间。
落长鱼应声抬眸看向他,神色有片刻凝滞,顺着女子目光,顾池臣低头,看见自己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身上一席寝衣不知何时散了开,领口胡乱交错在一起,松松垮垮堆在肩上。
顾池臣立即转身,薄唇微抿,脸上闪过几抹不自然的神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顾公子这样一路走过来…不太好吧……”
“殿下莫要开臣的玩笑。”
落长鱼说这句话时顾池臣刚理好衣衫,他走到女子身前,神色很是认真的瞧着她,一字一句道。
落长鱼不屑一顾,心里嗤道:装什么装,日后还不是要三宫六院。
那话本里说了,未来顾家公子可是要称帝的,虽然上面就写了日后他与楚轻月相知相守,但落长鱼可没错过那上面写的顾家公子和多位官家小姐的恩恩怨怨。
就像前几日那司马府宴席,落长鱼生病待在殿里就听见宫女三天两头凑在一起说自那以后有多少鲜花手帕堆在礼部侍郎桌上,还有不少年轻子弟纷纷邀请顾侍郎茶楼一聚……
对此落长鱼摇摇头,还是和话本里故事一样,不论如何发展总能绕回同一个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