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门口丫鬟的声音将修潇乱七八糟的思想打断,他心不在焉地回复一句什么话,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不去吃晚膳。
修潇微微叹气,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那就直接搁床上躺着罢了。
偏生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外面那一声敲门声响起之时,他觉得自己有一股要杀人的冲动:“不是说过我不吃晚膳了么。”
回应他的是安新云那熟悉的声音:“当真不吃?那我端走了。”
安新云也不骗他,说走就是真的走,得亏修潇的速度够快,在她才走几步的时候便打开了门:“等一下。”
安新云回头,与修潇四目相对,碰巧晚风拂乱她额前的碎发,修潇手指微动,他想上前帮安新云整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理由。
安新云以为他是想要自己手中的饭,就端着托盘向他走来:“这是阿娘让我带来的,趁热吧,吃完自己叫人来收拾。”
修潇强忍着要向上扬的嘴角:“真的是阿娘让你带来的?”
安新云没出声,修潇就伸手指一指托盘上的驱寒汤:“阿娘可不知道我得了风寒。”
安新云认输:“好吧,你风寒一事我也没跟阿娘说,因为我怕她知道后会担忧。饭菜确实是阿娘让我带来的,驱寒汤是我熬的。”
修潇觉得自己心中忽然搬进一只雀跃的兔子,一直蹦来跳去的,极为吵闹,可他觉得这样刚刚好,整个人都兴奋得很。
安新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托盘递给他:“自己拿着进去,该吃吃,该喝喝,我走了。”
跳得正欢的兔子毫无征兆地惨叫一声,已然失去呼吸,修潇端着托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她怎么能当那么冷漠无情的女人!
安新云的罪恶值降为百分之一百四十三,她很高兴,头也不回地走远,修潇觉得自己心已死,好不容易大着胆子爱一次,结果他却输得那么彻底。
安新云回房间就掏出自己的《闲时所闻杂事》,本来顾忌到安若云在场,不好发挥的,猛然间她却意识到安若云并不认得几个大字。
这可不行,她要教会安若云读书写字,不久就要提上日程。
只是此刻,安新云还是会感到羞耻:“阿若你先到一边自己玩一下好不好呀?阿姐有事要忙。”
安若云转身就躺到床上,反正跟阿姐待在一块,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干她也很幸福。
安新云大松一口气,放心地拿着毛笔开动。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忽悠修潇出门不要带伞,确实我是有点坏心眼的。我的小木屋里有雨伞,这样的话,回来的时候,我就能撑着伞看他淋雨啦。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有些心软,不对,对于修潇,我那应该叫为了积德行善,我没忍住劝他,试图赶在下雨前回家,不过终究还是来不及,我和他都淋个一身湿。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也可能是我的运气问题,反正我不敢再有下次。
然后我在大雨中狂奔,那场面不用想就知道十分狼狈。不过我很高兴,那种感觉就是自己的心里住着一个疯子,我和她随机出现,控制着这具身体。
其实我衣服淋湿也问题不大,因为我有衣服可以换,可是修潇没有,我就给他拿个深红色的布匹裹着。别说,还真怪风流的。
老天爷啊,我不能忘记自己要积德行善。
修潇他最后居然还是感染风寒了,幸亏上次给福生摘的草药还有剩。
好像今天就是这样没什么了,希望明天是快乐的一天。”
这会儿夜色绵延,木窗子半掩着,清爽的晚风将月光也送进来,修潇就抬起手,任由月光在指尖跳跃。
他的心中仍是思绪万千,安新云若是穿一袭白色纱衣的话,配着这月光一定很美……他是动心没错吧?
只是,安新云对他似乎没有半分心意,他只是一厢情愿,不过这好像是他该的。
修潇将手收回,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仍是没有分毫困意,罢了,他索性一掀被子,直接起身。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脑门一热,决心直接找系铃人去。
一路上修潇都在犹犹豫豫地,勇气实在是欠缺那么一些,直至到达安新云的卧房前,他才发现他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安新云的卧房中没有透出半丝光亮,显然已经入睡。修潇就站在门口前方,他想要敲门的手迟迟不敢落下,吵到人家睡觉也不好是吧?
来都来了,修潇暗暗握拳,就当他白来一趟吧,他当即转身,带着一肚子心思回房,直到虫儿也不歌唱了,他也依然兴奋异常。
直到他开始感到愤怒,这破觉,怎么就不能让人睡呢?睡不着觉就很愤怒,很愤怒又造成睡不着觉,很完美的一个恶性循环。
在一次又一次劝自己睡觉失败后,他终于决心自暴自弃,那就闭着眼睛等天亮吧!不睡了!冷漠无情的睡意,你满意了吗!
等他再次睁眼之时,的确已是白天。哼,修潇给气笑了,果然有时候还是没必要强求自己。
在穿戴衣物之时,修潇才发现贴身所带的玉佩遗失了,他当即将整个房间翻倒过来,只惜苦寻无果。
这个玉佩是按着安新云那块造出来的,这也是他神力的象征,没了这玉佩他这几天都得茶饭不思。
修潇双目无光,失神似得看向窗外,果然,天色和他一般,都是灰色的。
他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沉默了许久,直至门外响起脚步声,修潇循声望去,安新云正身着一袭白纱衣向她走来。
他看得目不转睛,这件衣裳和他昨晚想得一模一样。
安新云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回事啊,起床了也不知道来早饭。”
修潇心虚地把头低下:“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没什么胃口。”
安新云有些疑惑:“你弄不见的是不是一块玉佩?”
修潇先是不可思议地点头,而后幡然醒悟,想来是昨夜去找她时落在她房间前边了。
安新云从袖子中掏出他的宝贝玉佩,展示在他面前:“这个?”
修潇立即拿过玉佩握在手中:“是它没错。”
安新云直勾勾看着他,双手抱胸:“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的玉佩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房间附近?而且,这个玉佩为什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修潇只觉得有些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好半晌后,还是决定不说实话:“我昨晚有些睡不着,就在家里随便走走不行么?至于这个玉佩长得一样,这就是碰巧罢了。”
安新云也懒得继续问下去:“那你就早点收拾好去吃早膳吧。”
修潇点点头:“好,谢谢你给我熬的驱寒汤。”
安新云摆摆手:“不用客气,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果然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恢复得就是很不错。”
修潇大气不敢呼,只是轻轻点头。脑海中思考着假如有一天他跟安新云坦白,安新云会不会原谅他。
大戏楼,看客如潮。
台上那名戏子一席粉衣,妆浓彩重,眉目如画,白色水袖一飘一拂,舞姿动人,唱功了得。
台下,林依霜特意早出门,花重金抢来这个最前的位置,她从台上小戏子表演开始的时候就勾唇笑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手指敲动着桌面。
一曲毕,小戏子准备收尾,水袖拂过瞬间却不小心碰着林依霜的脸,林依霜脸上的笑意更是难忍,迅速一抬手就把水袖拽在手中。
再浓厚的妆容也遮不住小戏子脸上的错愣之情,林依霜计谋得逞,张开手松开了小戏子的水袖。
小戏子还没开始松气,林依霜又对着人家无声地做一个吹口哨的嘴型,小戏子看起来紧张又窘迫,低头微微抿唇,退下表演台。
林依霜嘴角压都压不住,虽说她是女娘,可耍起流氓来,却独有自己的一套。
林依霜只觉那小戏子离开的背影中都透露着可爱,抬手主动带领众人送上掌声。
这银子花得当真是值,都说大戏楼的戏子最为出众,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只是自从小戏子退场后,林依霜就提不起兴趣,她一杯接着一杯喝茶,思绪飘飞。
手中的杯子捏着转了又转,最终“啪”一声敲在木桌上,林依霜猛得站起身,她实在是对方才那位小戏子有些着迷。
她走出看堂,碰巧小二迎面走来,林依霜大喜:“小二你稍等片刻,我有一事要问。”
小二非常热情:“客官您尽管问就是了。”
“方才有一位穿着粉色衣裳的小戏子,他叫什么名字?”
小二捏着下巴思考一番:“是唱的《积德行善》不?”
嘶,曲名,这倒是有些为难林依霜了,她向来记不住那些五花八门的曲名,可她看了那么久,穿粉色戏服的就小戏子一个,应该是他没错了,于是她便肯定地点一下脑袋。
“他啊。”小二嘿嘿笑两声,“他可大有来历,来这儿当戏子只是全凭他的那什么闲情雅致。”
“哦?”林依霜对那小戏子是愈发地兴趣,“快详细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