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一树红枫在窗外烈得像火。
秦序看电脑看得眼睛疼,摘下银边眼镜,揉了揉眼眶,对梁潮说道:“你去看看烟烟醒没醒,没醒把她叫起来。”
“她睡得正香呢,这个点把她吵醒,小公主肯定又要生气了。”
“这时差还倒不倒了?”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哄她?”
对于秦序来说,这是个难题,吞并一家巨鲸公司都要比哄小公主开心来得轻松和简单。
他和梁潮正苦恼着,倏地,手机滴了一声。
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嘴角似乎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梁潮,说:“告诉烟烟,她的漂亮大哥哥来了。”
梁潮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谁啊?”
秦序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浅啜一口,淡淡吐了三个字:“小皇帝。”
梁潮:“……”
梁潮走到窗前,往大门方向眺望,远远的看见自家银黑色的智能跑车慢吞吞地回来了。
不多时,车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一个男孩子,怪虚弱的。
“卧槽,还真是小皇帝。他把我们家的车当成出租车了吗?见一次蹭一次。”
秦序站起身:“去叫醒烟烟。”
“好嘞。”
梁潮走后,秦序摁了一下桌上的一个小按铃,说道:“门外那个人,不用拦,允许他进来。”
说完,他走出书房,不紧不慢地下楼。
当他走到门口时,恰好,门铃声响起。
轻轻的哒的一声,他亲自拧开了门。
金秋盛日,空气中飘散着月桂和风铃草的馥郁芬芳,枫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正在热舞的篝火。
站在门口的男孩儿,似乎才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年轻、俊秀、逆着光,长了一双密密纤长的睫毛,眨起来人畜无害,开口便是:
“你好,朕饿了,可以邀请朕进去吃顿饭吗?”
秦序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朕?你是……”
“朕是皇帝。”
秦序沉默半晌,又问:“皇帝陛下只是饿了吗?”
皇帝陛下回答道:“不止,朕迷路了,请你收留我几天,并为朕腾出一间最宽敞的房间给朕住。”
“可最宽敞的是我的卧室。”
“那请你搬出去。”
秦序:“……”
小皇帝还说:“朕今日有难,属实无奈,如果你愿意帮朕度过当下之难关,来日等朕回宫,朕必会好好报答你。”
秦序双臂环胸,来了兴趣地弯起唇角:“哦?怎么报答我?”
“朕给你封官晋爵,让你此生享尽无边富贵。”
秦序突然觉得没意思,敛去玩味的眸色,转身进屋。
小皇帝见状,托着行李箱,拔腿跟了进去,可以说是理直气壮登堂入室,一点边界感也没有。
来到客厅,他仰头四望了一下这房子,评价道:“这宅子还不错,但比起朕的皇宫还差点意思。”
秦序走到岛台前倒了一杯水,刚要递到嘴边,一只白玉一般的手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夺走了水杯。
吨吨吨——
秦序:“……”
喝完,小皇帝把水杯还给秦序。
秦序还得接。
因为不接,他就一直举着。
等秦序接走杯子,小皇帝伸了个懒腰,说:“困了,朕的房间在哪里?”
秦序:“……”
秦序:“你不是饿了吗?”
“朕先睡一觉再说,你先为朕做好晚膳,朕睡饱就吃。”
秦序:“……”
秦序在想,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产生把这家伙丢出去的念头?明明他得寸进尺,虎上拔须。
皇帝?小屁孩儿一个,怎么不说自己是玉帝呢?
“大哥哥——”楼上响起小女孩儿清脆响亮的呼唤,“大哥哥,是你吗?”
看见郁桥在客厅,江以烟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兴奋得手舞足蹈。
“大哥哥,太好了,你真的又来找我玩儿了。”
江以烟奔向郁桥,然而下一秒,砰的一声,她的大哥哥就倒在了地上,睡姿很是安详。
她懵了,看向秦序:“四舅舅,大哥哥怎么了?”
秦序重新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说:“放心,没驾崩。”
江以烟:“啊?”
秦序喝完水才想起来,这杯子在一分钟前被躺在地上的小皇帝喝过了。
梁潮也下来了,看秦序神色微微有异,问:“哥,你怎么了?”
秦序举着杯子观察打量和思考:“我有洁癖。”
说着,又喝了一口。
梁潮:“这杯子脏的吗?”
“嗯。”
“那你还喝?”
秦序像恍然大悟似的:“对啊。”
放下水杯,绕过岛台,绕过地上的郁桥,闲庭漫步似的上楼。
梁潮见鬼似的:“哥,你被地上这位传染了吗?”
“有点。”
“那咋办?我把他扔出去?”
秦序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眼趟地上昏睡的郁桥,想了想,说:“挪我隔壁的客房去吧,记得给他捯饬一张龙床出来。”
梁潮:“龙、龙床?”
梁潮人都傻了:“啊——?”
***
王三柱找到郁桥的时候,人也傻了。
“啊——?”
他上下打量郁桥。
“你是说,你被房东找来的恶霸赶出了家,然后正好遇上了秦四少的车。接着,你像上自己的车一样,上了他的车,来到了他的私人别墅,并敲开了他的门,请他收留你。秦四少不仅没有拒绝,还请你喝了杯水,并把别墅里最大的客房腾出来给你住。”
“是这样吗?”
郁桥盘腿坐在床上,点头:“昂。”
王三柱差点给他跪下:“你真的是皇帝吗?他可是秦四少啊。”
郁桥眨了眨眼,眼神清澈,继续点头继续“昂”。
王三柱抱头:“你知道秦四少是什么人吗?”
郁桥这回终于不清澈了:“朕知道。雪枫集团四太子,秦序……”
王三柱愣了愣:“你不是都忘了吗?”
郁桥抿了抿唇,说:“现在想起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三柱喜极而泣,抹了抹眼角的宽面泪,“但是话又说回来,人,怎么可以闯出这么大的祸?你还不如不醒呢。”
“为什么?”
“你招惹的可是秦序。”
郁桥就很不赞同:“那又怎么样?他很善良的,都愿意收留朕。”
王三柱默了默,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孩子,乖,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边界感,咱们啊,见好就收。”
他语重心长:“人家愿意收留你一天,是因为你请了人家小外甥女吃了顿饭,秦四少还你一个人情罢了,你可别真以为傍上人家当靠山了。”
“朕知道。”
王三柱笑:“那就好,我们收拾东西赶紧走,别再打扰人家了,而且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新房子,虽然没有之前的好,但也算是温馨小家。”
郁桥有气无力:“可是朕好饿,从昨天睡到今天,朕一直没有用膳……”
王三柱默了默,终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非常严肃地说道:“郁桥,你听着,第一,别再自称朕了,玩梗也要适度,你别说你没皇帝命,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连少爷命都没有。”
郁桥眼眸漆黑,好半晌没说话,这令王三柱不禁心生内疚,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刺耳难听了。
好在,郁桥在长叹了一口气后,终于“嗯”了一声,回答:“知道了。”
王三柱松了一口气,继续说:“第二,等出去了,我带你去下馆子。”
“嗯。”
一刻钟后,王三柱拎着行李箱,郁桥跟在后头,二人一起下楼。
他们原本是打算悄悄地走的,谁知郁桥一条腿刚迈出门,后背凉飕飕了起来。
“大哥哥,你、又、想、跑!”
郁桥回头一看,是烟烟:“……”
郁桥弯下腰:“额……大哥哥要回家了,下次找你玩好不好?”
江以烟就很生气,小脸非常臭:“又下次。你总是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不管,你答应住我家的,大人说话要算话,不然是小狗。”
“……”
郁桥嚼尽脑汁思考在如何不当小狗的情况下抽身而去,就在这时,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叫秦序的男人。
昨天不算。
昨天他刚继承原主的记忆,整个人处于分裂状态,一般是原主,一般是他自己,所以现实与虚幻分不清,自然也没有好好打量秦序。
而他在清醒后搜索过原主的记忆,发现秦序并没有一张具体的脸。
哪怕这个男人是雪枫集团最核心的人物,手里管辖的产业从互联网横跨到实体汽车、房地产,再到如今异常火热的人工智能,财富值连续五年霸榜各大富豪榜,但从来没有一家新闻媒体刊登过他的真人照片。
一个神秘的、低调的大佬。
怪不得三柱说,这世上多的是人觊觎和想接近这个男人。
话又说回来,郁桥是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他对现代社会的阶级财富并没有什么太具象的感受。
此时此刻,他打量着秦序,心里惊涛骇浪。
不是因为这号人物有多厉害,也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外貌有多出众和拔尖,而是因为他……好像,那个男人。
几乎一瞬间,郁桥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拔腿往,门外跑,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魔鬼。
谁知梁潮从门外把他堵了回来。
“你现在往外跑,是出去找死吗?”
王三柱也不知道郁桥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难道是病况还没好彻底?
他把举止不正常的郁桥拉到身后,问梁潮:“怎么了?”
“拜托,你不是他经纪人吗?没看到现在全网又在骂郁桥吗?上热搜了都。”
王三柱这两天到处对付各方解约和赔款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时间上网?
听梁潮这么说,心里预感不好,赶紧掏出手机。
半分钟后,他脸色铁青,骂道:“怎么现在的媒体张口就来?真正的新闻人都死绝了吗?”
郁桥偷瞟了一眼秦序,发现秦序正靠着楼梯栏杆,甚是好玩儿地观察他的反应,吓得他往三柱身后缩了缩。
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反应。
但郁桥没办法,他就算是帝王,但也是个人,也会有弱点。
郁桥强行镇定下来,探出头去看王三柱的手机,问:“怎么了?”
王三柱气炸了:“半只鸟大众报发新闻报道说你拖欠房东房租,被房东赶出去了。”
郁桥:“……可我的确是被赶出来了。”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根本没拖欠房租。按照租房合约,七天后才是交房日期。老子还没找那个房东算账,告他非法暴力驱赶房客,他倒好,配合那些无良媒体搁那儿又造谣又抹黑的,太无良了吧。”
郁桥点头:“是,真的太无良了。”
王三柱继续爆炸:“这篇报道还说,你被赶出来后,贼心不死,直接厚颜无耻地闯入神秘大佬的私人宅邸,想要靠卖屁股色那什么诱大佬,但最后被大佬的保镖揍成了猪头,像扔麻袋一样丢出去了,目前,流浪街头,无家可归。”
郁桥:“……”
郁桥下意识地看向秦序,震惊道:“朕卖屁股色、诱你?何时的事?”
秦序:“……”
三柱:“……”
梁潮:“……”
客厅里诡异地安静了许久。
郁桥心想,可恶,又没改掉自称“朕”的口癖,他们不会看他像傻子吧?
但是,大家全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点上。
因为半晌后,秦序轻笑,对他说道:“乖,别委屈。我作证,你没有。”
郁桥呆若木鸡:他对朕好温柔啊。
王三柱呆若二木鸡:郁桥,你真傍上这位大佬了?
梁潮呆若三……不呆,在抖,差点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哥,小皇帝对你下药了?
半分钟后,王三柱回神,对郁桥说:“完了,现在肯定满大街的手机和镜头在找你,全国人民都在期待你的乞丐照。”
郁桥:“那我……”
秦序瞥了一眼梁潮。
梁潮把门关上,说道:“所以别出去了,在这儿住着吧。”
郁桥又偷瞟了一眼秦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三柱给我找好了住处。”
“安全性怎么样?”
郁桥看向三柱,三柱沉默。
片刻后,王三柱想通了,一咬牙,看向秦序:“四少,那郁桥就拜托寄养在您这里一段时间了,如果对您造成困扰,非常抱歉,他……”
三柱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脑袋:“他出了车祸,刚醒不久,脑子还有点问题,请您多担待担待他。”
说完,他紧张极了,生怕秦序不屑地冷笑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秦序并没有。
相反,他看向郁桥,深邃的眼神颇有玩味之意,说:“寄养在这儿啊……看他自己的意愿咯。”
三柱:“他非常愿意。”
郁桥:“朕不太愿意。”
秦序的眸底顿时闪过一丝微寒的波动,似笑非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郁桥又呆若木鸡:他怎么这样问朕?怪暧昧的。
三柱呆若二木鸡:四少好像对我们郁桥怪喜欢的。
梁潮又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哥,对小皇帝,你是超爱啊!!
郁桥前面唯唯诺诺,但此刻,心中生起一股不服输的气,本性回怼:“笑死朕了,你是什么虎狼吗?朕会怕你?”
秦序收回眼神,转身往餐厅而去:“哦,那洗手用膳吧。”
郁桥:“……”朕好像跳坑里了。
江以烟见大哥哥终于愿意留下来了,开心地又跳又鼓掌,然后拉起郁桥的手,往餐厅去。
“大哥哥,今天有超级多的好吃的。”
“是吗,呵呵呵……”
等郁桥和江以烟去了餐厅,客厅只剩下梁潮和王三柱。
王三柱尴尬极了,问梁潮:“那什么,郁桥他……真的没色那什么诱惑你哥吧?”
梁潮想了想,说:“应该没吧,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人。”
王三柱福至心灵:“感谢你相信我们郁桥。”
“也不是相信,主要是,他看着像是那种人。”
“哪种人?”
“如果给他一个片强迫他学习,他都不会学。”
王三柱点头,十分赞同:“是的,郁桥一只是一个很正直、三观很正、尊严感很强的孩子。”
“但他可能会让别人学习。”
“啊?”
“然后,伺候他。”
三柱懵:“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梁潮耸耸肩:“他自己说的啊,他是皇帝!”
王三柱为郁桥辟谣:“玩梗而已,不用太当真。”
话未落,餐厅响起一道炸毛的声音:“放肆,朕是皇帝,这最后一个鸡腿当然是朕的!”
三柱:“……”
三柱:“当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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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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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