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几队人马暂居在北平寺庙,一个个紧盯隔壁一处的大宅院。
他们是三皇子周慎安排的人。
发生在京州的几起灭门案,三皇子打算继续最终继续查下去。
正好查到此处,此处是前朝太傅隐居的住所。
前朝太傅,德高望重,学生遍布天下,在民间和朝堂声望极大,三皇子得到消息后也不敢贸然闯进去搜查,只能让人在四周守株待兔。
刚巧北平寺是合适的藏身之地,这伙人假装凉州所来的小户人家,因家中祖母病逝,外加祖母身前在北平寺居住过一段时日,于是这户人家的小娘子想要在此处为祖母祈福守孝。
他们几个人顺顺利利地居住在北平寺。
裴少韫也得知此事,亲自来前朝太傅的宅子叩门,门房推开门,裴少韫以学生名义,递交了名帖,随后便进去。
不过此去,没有见到前朝的薛太傅,反倒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告退了。
裴少韫离去注意到隔壁的北平寺,想到三皇子安插了人手,他也刚好无事,便想进去上柱香。
谁知上完香,回去在走廊的间隙,他瞧见一闪而过的黑影。
裴少韫心知不对劲,一路尾随,来到偏远的寮房后,他注意到有一间寮房掌灯,人影清瘦,似乎在把玩何物,不知对方是否是那人。
他当机立断地潜进来,闻到室内梨花香,再瞥前一望,清丽单薄的背影,娇嫩生春,好生眼熟。
他不由分说灭掉了烛火,鬼使神差抢走江絮雾手里的玉佩,心下觉得自己此举怪异。
行事作风,完全不像他本人。
故此裴少韫狐疑,是否是这段时日的梦境影响了他,想到梦中夜夜纠缠他不放的小娘子,再瞧被他吓得惊弓之鸟的江絮雾。
他内心恶劣仿佛渗入了黏稠的墨汁,说的话,刻薄得让江絮雾觉得耳熟。
“你是?”江絮雾抄起案几上的青玉瓷,藏在腰后。
裴少韫视力极好,看到江絮雾小动作,眉眼轻佻。
“小娘子都不辩驳一下,是被我说中心声。正好小娘子深夜孤枕难眠,需要我等深夜拜访。”
他犹如是深夜闯入闺阁小娘子的浪荡采花贼,言语亲昵,仿佛浸染了春水,缓缓拂过湖底,激起一层层涟漪。
江絮雾脸不红地道:“郎君不要胡乱杜撰女子名声,今夜我当无事发生,还望郎君早早离去。”
江絮雾觉得来人声音耳熟,攥紧了腰后的青瓷瓶,咬紧下唇,身体绷紧,脖颈雪白的线条弯下,肤色凝脂,耳垂秀气,可能刚从床榻爬起,未施粉黛,香腮泛红,兴许是察觉裴少韫的打量,睫毛颤动,像是染上墨汁的分叉毛笔,停留在半空中。
裴少韫心跳了一瞬,梦中似乎也有这一幕,不过他还未细想,窗棂竟传来响动。
江絮雾被吓了一跳,怎么又有人闯入,可她还没有说话,唇被人捂住,在被捂嘴的刹那,她唇上感知到冰冷的物件,一闪而过。
回神后,才惊觉她被男人困住在屏风,微弱的喘息,断断续续。
“小娘子,不要乱动。”
裴少韫在她耳廓轻声警惕,江絮雾的耳廓不由地泛起红晕,让裴少韫好生睨了几眼。
心思又转到闯入进来的贼人,猜测来人所图何物。
裴少韫查过江絮雾,小门小户被娘亲携进江府的小娘子,家世清清白白,这样的女子,怎么在深夜有贼人闯入。
亦或者,是她厢房内有何物,需要对方贸然闯入。
裴少韫漫不经心地思忖,耳畔是窸窸窣窣翻箱倒柜声响,抬头细看,不经意间瞥见露骨的白嫩。
江絮雾起夜,只穿了亵衣,外披了单薄的短衫,轻薄的布料隔着他的衣裳,温热肌肤似乎要穿透他的胸膛,而少女似乎因紧张,瓷白的下颌收紧。
云耸香肌,梨花满室香。
裴少韫虽不是君子,却也不自觉避开目光。
江絮雾察觉到他的见他的僵硬,又闻到熟悉的梅花香,外加上辈子跟裴少韫成婚多年,如今她已猜到来人是谁,心中的警惕松懈下来,转而便是聚精会神地听闯入的贼人究竟所为何事。
在她侧耳倾听的间隙,又闻到多伽罗的香味,还未细细观察,便感受到裴少韫攥紧腰间的力道。
裴少韫的手生得赏心悦目,江絮雾很清楚。他的手骨修长,肤色如玉石,接近透明,轻轻握笔时,青筋蜿蜒浮现,可江絮雾却曾见过这双漂亮的手,如何折磨犯人,也见过,殷红的血迹染上了手背,有种触目惊心的眣丽。
让人难以想象这双手,是一双男人的手。
可眼下这双手攥紧她的腰间,收紧的力道,宛如要绞杀她,江絮雾都能想到这双手的青筋蜿蜒画面。
她不由挪动步伐,翘头绣花履踩上他的黑皮履,仰起头时,一双杏仁般的眼瞪他。
裴少韫感受脚下的疼,再见江絮雾这目光,他却佯装不懂,任由江絮雾踩住。
两人面面相觑,因屋内漆黑,江絮雾看不清,她能清晰感受到裴少韫的目光。
他起初是平淡,而后染上几分趣味。
江絮雾腰肢的手臂收紧,她莫名觉得屋内燥热,在春夜中,黏稠的汗水洇出来。
江絮雾不安,咬紧唇瓣,犹如任人采撷饱满的樱桃。
裴少韫莫名地眼神晦暗,欲要探出手。
忽然一直在屋内搜寻的贼人,一无所获后,身体一顿,竟缓缓走向床榻。
裴少韫见此,收敛躁动,不再搂着江絮雾,松开手,而那名贼人听到后方的风声,心中一惊。
江絮雾被松开后,看不清前方的情形,听屋内哐当的声响,她顺势躲进屏风内,纤细柔荑的手抓紧在屏风边缘上。
奇怪,这贼人到底为何而来。
还有裴少韫怎么会在这里。
为何这么大的动静,住在西南两侧的抱梅她们,没有听到响声,过来查看。
江絮雾察觉今夜之事不简单,可她一介女子,又不会武功,只得躲在一旁,避免受到波及。
不过那名贼人不是裴少韫的对手,纠缠几番,不敢耗下去,翻窗逃走,裴少韫紧随其后。
待到屋内的动静平息下来,江絮雾这才敢走出来,点上烛火,屋内狼藉一片。
江絮雾深呼一口气,先是将物件全部检查一遍,发现她携带的箱子没有被撬开,反而是屋内原本的书箧被翻腾的一塌糊涂。
应当是这间寮房有东西吸引贼人。
江絮雾将陈设的物件,安放回去,随之想出去看看抱梅她们,可刚走出去,发现身上穿的不妥。
她在想到自己内里穿亵衣,虽有短衫遮掩,可根本藏不了多少春光,她在想裴少韫会武功,不知道是否被他看光,脸一阵红,一阵白。
江絮雾随后忍着羞赧,换上了得体的衣裳,再换衣裳间隙,她以防贼人再次回来,挪动柜子和桌子挡住了窗棂和大门。
后来她见腰肢明晃晃被掐的红晕,是裴少韫留下,心中止不住骂他。
“蠢货,手劲竟然这么重。”
江絮雾忍着羞意,好不容易换好衣裳,将挡住大门的桌子挪开,小心翼翼攥紧簪子,想要走出房门。
她便看到夜深人静,裴少韫不知何时回来,他也不藏着掖着,伫立在廊下,春夜搅动人心。
“蠢货?”裴少韫拉长腔调,意味不明地似看她。
江絮雾局促,他怎么听到,见他看好戏的模样,愤愤将房门关上。
她隐隐约约听到门外的嗤笑。
-
翌日。
抱梅打了哈欠,感觉昨夜睡的十分安稳,跟抱玉一起去屋内伺候江絮雾。
却不料,一进入厢房,便见她们小娘子一早就醒,坐在书案前,行云流水,在临帖写字。
她们走近一瞧,宣纸上俨然密密麻麻的大悲咒。
再看江絮雾抿唇,淡然自若,再见字迹都要穿透宣纸,她们面面相觑,也不知小娘子一早怎么就怒气冲冲。
“小娘子是不是昨夜睡的不好,这里确实比不上江府,可怜小娘子要忍耐一段时日。”
江絮雾没有解释,写完这张宣纸就让抱玉将此烧掉,再然后告知她们昨晚的险境。
抱梅一听,几乎都要站不住,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小娘子,你没事吧?我们要不报官”
“我没事,你们不可声张,毕竟我还要名声。抱梅你等下与我一起去找寺庙里的圆清大师。”
半夜闯入贼人,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损伤清誉。
更何况,裴少韫也在。
江絮雾不好声张,命抱梅一同与自己去找圆清大师。
圆清大师是护国寺的主持,在京州声誉过人,品行极佳。
此事牵扯她名誉,江絮雾想要旁敲侧击,可今日圆清大师不在,而寺庙管事的师傅,是名中年僧人,五官敦厚。
可在江絮雾走近,闻到熟悉的多伽罗香,与昨夜闻到的气息一样。
江絮雾心下一沉,而百善大师手持佛珠,“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
“我想为祖母祈福,想去大殿前跪拜半个时辰。”
“施主如此有孝心,可谓宅心仁厚。”
寒暄几句后,江絮雾就真的领着抱梅去叩拜。
抱梅疑惑小娘子怎么换了一套说辞,江絮雾并未解释,跟着僧人来到靠近西北的佛堂前,刚要迈进去,却不料,有人早先一步在里头。
男人伫立在佛堂前,脚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僧人惊呼,“出事了!!来人啊!!”
江絮雾却觉得这背影好生熟悉,又见男人转身,得,又是裴少韫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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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