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季燃耳尖通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童沅丝毫没有察觉到季燃的尴尬,自说自话道:“哦,你是被早上的事情吓到了,不敢一个人睡嘛?我记得你还比我大一岁呢,这样不行啊,燃燃你也是时候开始独立行走了!”
季燃懵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童沅,心道不知道幼稚的到底是谁。
话都让童沅说了,季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尴尬地从祁执床上下来,默认了自己胆小怕死、不能独立行走这个卑微人设。
祁执站在一边,挑眉看着两个幼稚鬼菜鸡互啄,丝毫没有帮季燃掩盖的打算。
等童沅终于放弃这个问题了,祁执才不紧不慢开口:“所以,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哦哦对,我差点忘了,我是想来说这事的。”童沅一拍脑袋,火急火燎道,“我找到了几个很奇怪的地方,和之前说到的Su Alteza一样,是没经过翻译的古西班牙语。”
说着,童沅将自己一身绿不拉几的小丑服下摆从裤子里拉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几卷羊皮纸掉了出来。
季燃吃了一惊,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你就这么带出来了吗,没人拦着你?”
童沅摇摇头,得意道:“那当然没有,也不看看我多聪明。”
“这里都有什么?”季燃一边说着,一边朝一卷羊皮纸伸过手去。
谁知道童沅脸色一僵,连忙拦住季燃:“这个不是!这是那个什么……”
季燃疑惑:“哪个什么?”
“那什么……这卷是没字的。”没心没肺如童沅,居然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别过头哽着嗓子道,“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么……”
季燃没反应过来童沅在说什么,愣愣地瞥了眼祁执。
祁执叹了口气,竖起食指,抵着下唇,挑出一个微笑:“他说的是这个——嘘。”
不时之嘘。
季燃终于听懂了,尴尬地看着童沅,从身后摸出了个什么,麻溜翻开,手起刀落,硬着头皮递给了童沅:“那啥,羊皮纸比较硬,你用这个吧。”
童沅惊喜地看着季燃手里的东西,反复搓揉了几下,眼睛亮闪闪地感慨了一句:“现代科技真是造福世界!”
那是几张纸。
写着序言、后记和出版信息的纸。
现代造纸工业的产物,洁白柔软,光滑平整。
“噗。”
季燃觉得自己听见祁执笑出了声。
两秒后,祁执握着拳,抵在唇边,掩住自己的笑意:“早就和你说了,这书适合当厕纸。”
下一秒,季燃气呼呼地站起身:“我们到底还聊不聊正事了!”
祁执神情自若地哄小孩:“聊,现在就聊。”
再不开始聊正事,他怕小孩儿真的要被气到跳脚了。
童沅连忙收宝贝一样把那些纸收进自己怀里,随后从地上捡起了另外的几卷羊皮纸,在地上铺开。
陈旧泛黄的纸面上,是经过系统翻译的汉字,令人觉得多少有些滑稽。
更滑稽的是,这些汉字里还掺杂着些许没有被翻译的词汇。
“这里。”童沅指着一句话念道,“根据Summis Desiderantes Affectibus谕令,裁判官裁定La Loca有罪,施以火刑。”
童沅读的时候,遇到字母便逐字读出来,这让这段话变得更加微妙。
羊皮纸卷的下方,是黄色底纹的红狮家徽火漆。
季燃皱着眉,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下一卷羊皮纸展开,依然是奇怪的呈现方式,汉字里夹杂着没被翻译的西语。
纸卷里,居然还落下了一枚胸针,银质底座上是黄金和红宝石雕刻而成的红冠狮。
季燃揉着太阳穴,把羊皮纸上的句子读了出来:“Majesty,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我的爱意……,我会爱您,拯救您,给您想要的自由。”
童沅若有所思:“Majesty?似乎有些些眼熟。”
季燃:“童沅,你看不懂这几个词吗?”
童沅哭丧着脸:“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三生,还差点被我妈送去戒网瘾的那种,你在对我抱什么不该有的希望吗?”
两个少年一齐扭头,看向祁执。
祁执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从季燃手里抽出了那本欧洲全史。
撕掉几张无关紧要的序言,也丝毫没有让这本厚重的大部头看起来轻便多少。
“祁哥,你要干什么?”季燃疑惑地探过头。
“对答案。”说完,祁执翻开了书页。
祁执懒洋洋地指着一页:“1484年,教皇英诺森八世发布了Summnis desiderantes affectibus谕令,这道谕令可视为具有法律效力的巫师追缉令。”
季燃浅褐色的头发垂落在脖颈间,扫在白得透亮的皮肤上,仿佛看见了新大陆一样扬起头:“诶,还真有啊?”
祁执扫了一眼那块白到发光脖子,不露痕迹地收回了目光:“1480到1520年间,欧洲曾经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猎物运动,这条谕令名为最高的希望,是猎巫运动的开端。”
童沅一拍大腿,从地板上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当时的教廷为了镇压女巫,下达了这条通缉谕令,追捕巫师,凡是被认定为女巫的人,都会绞死、吊死或者施以火刑。”
“那这个,La Loca又是谁?”季燃伸出手指,点着羊皮纸卷上的那个名字。
不难猜出,这应该是一个猎巫运动的受害者,被冠以了女巫的名字,遭受了来自教廷的火刑。
问题在,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皇室的档案里会记载这样一件对于皇家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而之后那位Majesty又是谁,是谁想要向她表达爱意、拯救她?
“我想……我可能想起来这是谁了。”童沅从祁执手里接过书,往后翻了几页。
书上,出现了一张画像,以及一段介绍。
画像上的女人穿着肃穆的华服,眉眼深邃却依旧清澈,带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但不知为何,仅仅是注视着这样一幅画像,季燃就感到了难以名状的压抑。
“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就是这位疯女。”童沅喃喃道,“她是阿拉贡国王费迪南二世和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二女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母亲,La Loca,这个词在西班牙语里就是疯女的意思,而Majasty指的是陛下,同样也是她,卡斯蒂利亚的女王。”
季燃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端庄又明媚,丝毫没有任何违和感的美人会是一个疯子,不由问道:“她……不是女王吗?为什么会是疯子呢?就算是疯子……又怎么可能成为猎巫运动的对象?”
日光逐渐移动,云被风吹动,遮蔽了房间里的日光,天花板上的黑影落下,让祁执本就狭窄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压抑。
“要知道,我们并不在这段历史里。”祁执沉着目光,“这里不是地球,甚至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这只是浩瀚宇宙中一颗极为渺小的星球。
不知道距离地球究竟有多远,甚至不知道是否还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里并不是真实,而是虚幻。
可令人作呕的是,这虚幻里竟然还夹杂着真实。
季燃沉默了一会,刚想说话,却看见童沅露出了极为难过的表情。
穿着一身小丑服,即使得知自己身处一个极为荒诞的世界,童沅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但当提起这位女王时,童沅竟看起来颇为忧伤。
“虽然历史中的疯女从未遭遇过猎巫运动,但她的遭遇并没有比这好上多少。”童沅垂着头,嗓音有些低,“她的一生,都被困在父亲、丈夫和自己亲生儿子对权利的**中,至死都被囚禁在塔楼之巅,如果不是他们,她不该是个疯子。”
听见“塔楼之巅”,季燃和祁执同时抬起了眼睛,对视了一眼。
在第三流放地的监狱里,他们曾经得到过的提示——
【古堡之巅】
没等童沅再说什么,祁执面无表情地看着书页上记录的故事,沉默半晌后道:“别忘了,这里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们目前也不知道疯女和这个城堡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古堡之巅,那是真实故事中疯女被囚禁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座漆黑、阴沉的古堡里,的确有一位被囚禁的女王。
大公口中的未婚妻,那个浑身遍布烧伤痕迹的伊莲娜公主,应该就是未来的女王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故事里,伊莲娜公主的遭遇和疯女究竟有什么关系。
想到伊莲娜公主身上那些烧伤痕迹,季燃越发觉得这座古堡压抑得过分。
交流完刚刚发现的线索,童沅抱着那几张珍贵的书页,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还不忘回头喊着:“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上厕所去了!”
本来还沉浸在压抑里,季燃被童沅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忍不住抬头笑了起来,盯着祁执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今晚,你还去吗?”
祁执仰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去,万一能混个王夫当当呢?”
祁哥·词语新解:某位小王子的老公=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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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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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