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祁执消失在露台的栏杆外,两件侍女身上的罩裙被丢在了窗外的花园里。
女官尖利的声音消失了,楼道里只有大公沉重的脚步声。
季燃悄悄扒着门缝,朝门外看去。
罗德曼大公正站在楼道里,穿着白天那身礼服,在楼道中缓步行走,口中依旧反复念着:“是谁……是谁吵醒了我……”
说话的同时,女官终于从楼下出现。
侍女们鱼贯而入,瞬间填满了楼道,季燃眼前的门缝顿时一黑。
在侍女敲门敲,季燃飞速套上了睡衣,钻进被窝,闭着眼睛,不去看头顶那些血红的诅咒。
“先生,您好,请问您今晚的睡眠还好吗?”侍女毫无意义地敲了敲门,下一秒就已经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探着脑袋闯进了季燃的房间。
侍女手中的灯瞬间照亮了季燃的房间。
“今晚有些降温,不知道您要不要添一床被子呢?”和之前一样,侍女一个人自说自话,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季燃床边。
楼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古堡的隔音并不好,楼上楼下的声音都能够通过楼梯间传进季燃的耳朵里。
戴伦正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群野蛮无理又下贱的佣人!滚开!别碰本王!”
少年阿德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霍尔用一贯温柔谦和的声音开口:“谢谢您,好心的女士。”
童沅则像是根本就没睡,兴奋道:“有什么事吗?是发生了什么吗?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三楼的尽头,是季马的房间。
大公就站在楼道内,看着侍女敲开了季马的房门。
季马面色苍白地打开门,用充满恐惧和怨恨的眼神看着走廊里的罗德曼大公,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然而,侍女只是和进入其他人的房间一样,用最为正式、虚伪又礼貌的语气询问着是否要添一床被子一类的问题,顺势在季马的房间里搜索了一圈。
见没有出入过大门的痕迹,也没有属于管家室内那两位侍女的衣裙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侍女离开了季马的房间,还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
嘈杂的声音里,季燃房间内的侍女大概是完成了搜索,终于退出了房间。
临走前,大概是心有不甘,侍女朝着露台又瞟了一眼。
月色照进露台,没有任何影,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的痕迹。
三番五次找不到任何证据之后,侍女终于不清不算地关上了门。
一圈搜索结束,没有任何人发现打扰大公清梦的犯人留下的线索,古堡终于重归了寂静。
三楼的尽头,季马的卧室里,刚从死亡里逃过一劫的季马正蜷缩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古堡里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让季马的呼吸声在宽敞的房间里不断放大,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粗重的呼吸,季马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停下喘气,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季马睁着眼睛,丝毫不敢闭上,仿佛一闭上眼睛,刚才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就会重新回到眼前一样。
“不一样!这不一样!”季马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天鹅绒的厚重被子里,控制不住呼吸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哪怕刚才已经逃过一劫,他还是没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季马努力恢复了些许镇定,目光里却依然满是慌乱,口中反复不断地低声道:“这不一样,这和大公说的不一样!骗子!骗子!”
下午,晚宴结束时,大公曾经找到过他。
在那间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大公曾经向他露出恳求的语气。
季马疑惑地看着大公。
高高在上的大公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帮助的,这让这个喜欢夸耀的男人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了。
“您好,不瞒您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大公僵硬的脸上裂开一个惨白的笑,低头看着季马的眼睛,恳切道,“不瞒您说,我在身体上……有些难言之隐。”
“这样啊……”虽然尽量压抑着情绪,但季马的语气里依旧能听出些许得意。
这样的措辞,是个男人都能听得懂。
一想到如此尊贵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窘迫的处境,季马恍惚间感觉自己高人一等起来,语气也变得放肆了几分:“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大公的眼神透过窗户,飘向王宫侧面的塔楼。
目光投向塔楼窗户时,大公的眼珠空洞地转了两圈,看不出情绪地开口:“我想拜托您……为……王朝留下……一个子嗣,事成之后,我必定给您重金答谢。”
如果季马先生是一位来自地球的中文使用者,此时此刻,他应当能察觉到些许问题。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
如果地球的中文法制栏目能够传遍宇宙各地,每晚八点轮播,此时此刻,季马先生也应当能察觉到些许问题。
但很可惜,也并没有。
于是此刻,季马只能悔恨地蜷缩在被子里,懊恼自己为何听信了罗德曼大公的鬼话。
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下,季马的身体在被子里不住地瑟瑟发抖。
房门突然出现了一道缝隙,走廊上刺眼的光线泄入季马的房间内。
季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大公穿着礼服,好整以暇地站在季马床前。
恐惧让季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瞪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公,牙齿嗑着,艰难地吐字:“骗子——骗、骗子!你、你来干什么!你骗了我!”
罗德曼大公眼神冰冷地低下头,毫无感情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季马:“您在说什么呢?不是先生您欺骗了我吗?”
大公脸色惨白,脸上的肌肉僵硬着,让人觉得瘆得慌。
说到欺骗,刚才还害怕得不住颤抖的季马突然愤怒起来,从床上坐起身,冲着公爵大喊起来:“你这个骗子!你不是和我说伊莲娜公主貌美如花、宛如午后森林中小憩的仙女吗!她为什么是个被烧成怪物的疯婆子!”
听见季马的谩骂,罗德曼大公脸上那副名为“谦逊有礼”的面具骤然间碎裂,嗓子里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掐向季马的脖子,厉声道,“伊莲娜公主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允许您侮辱她!”
季马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公。
白天那个不论怎样都风度翩翩的大公,此刻和他的伊莲娜公主看起来倒成了绝配,一个比一个疯。
见此情景,季马也顾不上什么夜间不能串门、不能走动的规矩,飞快起身,夺门而出。
他想要敲开附近的门,找队友的庇护,然而,三楼一共只有四间卧室。
季马冲出自己的卧室,拼命拍着对面的门。
那是石黑善一的卧室,然而像是没听见一样,石黑善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大公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救命!救救我!”自称曾经赤手空拳和棕熊搏斗过的季马连头都不敢回,颤抖着声音,疯狂拍打着石黑善一的门。
“先生,您在跑什么呢?”大公的声音听起来气定神闲,没有任何波澜,“您侮辱了我的未婚妻……”
“救救我!”见石黑善一的门没办法拍开,季马转而开始拍打季燃的门。
季燃的房间里,少年经历了大半个晚上的惊心动魄,此刻已经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不知为何,明明门外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古堡,但房间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露台上,有男人的身形出现,祁执身手矫捷地翻过栏杆,姿势几位熟练。
男人站在季燃床边,静静看了一会,伸手替季燃掖好了被子。
少年沉浸在梦乡里。
年轻人的适应力总是极好,哪怕经历了诡异离奇的一晚,季燃依旧睡得极沉,没感受到任何动静。
祁执看了半晌,脑海里回忆着少年攀着栏杆,潜入管家室,纤瘦的身体绕到侍女们背后,干净利落敲晕侍女们的样子。
然后,白净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脱下换上了侍女们的罩裙。
腰背纤细有力,四肢修长,让人心里痒得乱七八糟。
“小孩儿。”祁执喃喃自语道,“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原本以为会是个累赘的小孩,果断,坚定,同时却依旧保持着善良。
睡梦中的季燃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呢喃起来:“别捏我尾巴……”
祁执垂眸一笑,看了看穿着裹在被子里的少年,脑子里咂摸着女仆装和小熊睡衣孰优孰劣。
门外,季马疯狂地拍打着门。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偌大的古堡,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他的哀嚎。
大公沉重的脚步身就在背后,季马惊恐地转过头,看见公爵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公爵漆黑的瞳孔和走廊漆黑的墙壁、天花板仿佛融为一体,死一样地召唤着季马。
季马如同被水泥固定在了原地一样,颤抖着挪不开脚,嗓子里挤出最后的哀鸣。
他已经几乎喊不出声音了,只能背靠着季燃的门板,死死抓着门把手。
公爵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阴森道:“先生,您需要向我的未婚妻道歉。”
“啊——!”季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最后喊出了一句话,“什么狗屁伊莲娜公主!怪物就是怪物!”
古堡重新陷入了寂静。
季燃的卧室内,瘦削高大的男人起身,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样,若有所思地盯着卧室门,片刻之后,头也不回地翻过栏杆,熟练地回到了楼下。
古堡的夜,再没有一个醒着的人。
祁哥日记:小熊睡衣,永远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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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马:你吓我可以,要杀我也可以,但你硬说你老婆是美女,我怒了,这触犯到lsp的底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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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