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清妤 第3章 第 3 章

早已陨落了千万年的神族骤然现世，这对于整个九重天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想想也对，仙族统领九重天这几万年的岁月，忽然蹦出来一个比自己尊贵的神族，任谁心里都不会觉得畅快。

当有个迂腐守旧的老仙在朝会时当着百仙的面问天帝伏辰，日后是否该把清妤请到殿中来议事时，不少仙家都露出了并非欢喜的神色。

天帝伏辰也暗自捏紧了拳头，面上却丝毫不显。

“仙族执掌九重天多年，如今神尊初降，以后少不得还得一同掌管九重天，自是需要亲临议事的。”

有心思活络的，立马就从他的这番话里悟出了好几个意味。

其一，往后众仙只需称呼清妤为“神尊”便是，不用再守着旧礼。

其二，明示仙族才是如今的天地之主，哪怕清妤是以神祇之身现世，也休想从仙族手中夺权。

顶多，让她共同议事便是，至于听不听、怎么听、听那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本还惴惴不安的众仙家看清了天帝伏辰的态度，也稍稍放心了些。

毕竟若是清妤有任何不悦，都发落不到他们头上来。

*

清妤在自个儿的清妤殿中呆了一段时日，冥思苦想着自己的来历，却发现了一件让她极为在意的事——她的神魂，是残缺的。

她脑子里的那一大段空白，是否跟缺失的另一半有关系呢？

清妤躺在殿中，望着精致异常的穹顶，想不起任何东西来。

既然自己不知道，那就去问，去可能会知道她来历的地方问。

虽然脑子里混沌异常，但清妤也不是蠢的，她明白一个失去记忆的神对于仙族来说会成为什么。

特别是当她现世这么久，却并没有一个仙族上过门，仙族的态度，她又怎么能不了解。

既然不能问活口，那就去问死物吧。

*

英韶在天禄殿里呆了近万年，早已习惯了作为九重天上最寂静的存在。

自从清妤擅自替其挪了个位置后，来此地的仙家就更少了。

大家都在下意识地同天禄殿割席开来，似乎是生怕自己在此逗留的时间长了，就会跟清妤沾染上什么关系。

是以英韶听见门口传来响动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路过的仙家不小心撞上了。

直至第二道响动传入耳中，才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叩门。

“这位仙家来天禄殿，可是要查阅典籍？”英韶应了门后也没细想，直接客气地行了个礼。

及至看见那拖曳在脚下云层上的红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这才恍然大悟。

“神……”他顿了顿口，不知该如何称呼。

如今整个九重天提及清妤，都唤作“神尊”，按理说英韶也该随大流。

可偏生他是个迂腐的，早已被他深深刻印在脑子里的史书记载让他下意识想要叫一声“神主”，却又担心这样会惹来天帝伏辰的不悦。

“尊”、“主”二字在喉头来回打着转，怎么也抉择不了。

但好在，清妤并在乎这些虚礼。

应该是创建天禄殿的神或者仙施过什么术法，从里面看，整个殿宇就是个盘旋而上的阶梯，两侧布满了书帛竹简，一直蜿蜒着向上，望不到头。

“关于神族的典籍，在哪一层？”清冷女声开口一问，声音在寂静的殿宇内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英韶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给了回应：“在、在最顶层，小仙这就去帮……取来。”

“不用。”清妤摆了摆手，随后纵身一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体态纤美的飞鸟，绕着阶梯打了个转后悬空停在了穹顶。

摇曳着的红纱好似变成了随风而舞的轻羽，炽热的白昼从阁顶的偏窗落下，端端正正地打在清妤的身上，和她颈处的金光交相辉映。

太过刺眼的光芒让英韶看不真切她的面貌，但却又感受到有一把利刃破开了他的左胸。

他抬着头，脑子里浮现出了人间诗词中的一句话——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等他恍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慌乱地挪开了眼，再也不敢正眼瞧。

毕竟那可是，这九重天上唯一的神明。

*

清妤轻抬眼眸，在一众书简中寻到了一本记录神族史记的册子。

只见她食指轻轻一勾，那册子从夹子上脱落，无风自翻，一个个字迹漂浮在空中。

“八万年前，天地混沌初开，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与天地一同诞生的，还有两位创世神。”

“世间荒芜而无序，创世神造万物。日月星辰初现，山川河流显露，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遍布，紧接着，人族诞生。”

“为了能够更好地维持世间秩序，创世神又比对着自己的模样创立了神族，统管天地。”

“然两万余年后，天地之间爆发战乱，创世神与众神族逐渐陨落，为防止天地再度陷入无序，余下众神用尽余力创造仙族后走向灭亡，至此，神族覆灭，天地易主。”

战乱？

清妤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她还以为之前英韶的说辞只是为了简洁，没曾想原来史书里竟也是如此记载的。

既然是能导致神族泯没的大事，居然只用“战乱”二字概括，怎么看都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场战乱，会不会和她有联系呢？

清妤合上书简，手腕随性一转，那书简便乖乖落回了原地。

“关于神族，就只有这一本册子？”清妤问道。

英韶有几分难堪，只好弯腰维持着行礼的姿态，眼神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有一些搬去了星象司。”

“星象司？”清妤重复着他的话，怎么都想不到为何史向典籍会被放在那里。

“回……话，星象司是原是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只是后来，神族陨落，再也没有那个仙族能够有观星预知的能力，便渐渐荒废了，如今就成了个堆放杂物的殿宇。”

清妤撑着头，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天禄殿外又传来了叩门的声响，英韶稍一愣神，想不通为何今日天禄殿这么热闹。

*

“敢问神尊可是在贵殿？”

英韶看着眼前这个仙侍手中不断闪烁着微光的云雾，瞬间了然他并非是来天禄殿，而是跟着寻踪诀来此找清妤的。

“回这位仙侍，现下神……确实是在本殿中，不知仙侍可有何要事？”

“天帝特来邀神尊前往青渊殿议事。”小仙侍小心翼翼地传着话。

英韶下意识地皱了眉。

议事议事，虽然那是天帝，可他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介仙族，又有何资格能同一个神族平起平坐呢。

他自幼便熟读古籍，那些尊卑早就被刻在了骨子里，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这位仙侍的话，却在快要说出口的时候，读懂了如今整个九重天对于清妤的态度。

一方是毫无根基的清妤，另一方是整个九重天，英韶咬着唇，有几分为难。

好在不等他选择好自己的立场，早已经听清了仙侍来意的清妤便缓步走出了天禄殿。

“前面带路吧。”她不咸不淡地对着那名仙侍说道。

反正无论是在清妤殿还是在天禄殿，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何不去青渊殿走一遭。

也好让她仔细看看，如今这个仙族，是一副什么模样。

*

然而让清妤失望的是，她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一开始还好，日子久了之后，清妤发现这群仙者所谓的朝会，不过是先抽出半个时辰来赞扬天帝伏辰的管理能力，再抽一炷香的时间来述职邀功。

最后剩下一两句话的功夫，再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诸如哪里需要布雨而哪里又需要日照之类早该由管事之人定夺的琐事。

属实无聊得紧。

清妤想要看看如今的仙族是何种模样和行事风格，便连着去了两日，

不过也就两日，就不耐烦了。

特别是在看到天帝伏辰每隔几句话就飘到她身下座椅的上的目光后，更是觉得无趣。

但整日在清妤殿里呆着，又对于自己想要寻找的前尘往事无意义，正想找个借口离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仙家说要事相禀。

“回天帝的话，据驻扎在魔族的仙兵传来消息，近段时日魔族境内有一巨蟒作乱，我方多次派军深入，因其强大的破坏能力，死伤众多。臣等唯恐其有日破开结界为祸人间，还请天帝派仙家前去镇压。”

巨蟒作乱？

清妤歪着头，终于是听到了让她有几分兴趣的事来，也不再昏昏欲睡，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位仙家。

他一身戎甲在身，一副武将打扮，应该是负责驻守魔族的将领。

天帝伏辰沉吟片刻，而后扫了清妤一眼，慢悠悠地答道：“神族以护佑苍生为己任，神尊既已降世，不若，就让诸仙家，再看看神族的辉煌？”

他一直想要找个机会看看，清妤是神族复兴的朝阳，还是最后的黄昏，但苦于没有机会。

眼下这只作乱的巨蟒，正好送上门了。

若是清妤顺利除掉它，那便是他决策有功；若是清妤不幸被其中伤，就说明了清妤虽然贵为神族，但也不足为惧。

左右得益的，都会是他。

注：【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出自《淮南子》

某位还不不知名的重要人物：你说谁是巨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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