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清妤 第12章 第 12 章

永昼的九重天在明瑜的低语中瞬间变换了一副模样。

像是有人自云层之上倾倒了一整瓶的墨汁，洁净的云层被浸染了个透，一团团黑压压地聚集在一块儿，似乎下一刻就要坠落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阵阵轰鸣透过黑云传入双耳，愈来愈清晰明了的声响昭示着天雷的到来。

倏而一道亮光划破苍穹，将那些黑云割裂开来，覆盖在了極刑台正中的光牢之上，那光亮得刺眼，不少观刑的仙家都不敢轻易直视，纷纷往后退，哪怕是站在了極刑台的边缘也不惧，倒是唯恐一沾上那光亮就会被灼得血肉模糊。

清妤心中一沉，直觉告诉她，这征兆不对劲。

这股连她都有几分心颤的压迫感，真的会是明瑜那个有勇无谋的草包唤来的吗？

清妤行事谨慎，在觉得事出不意的那一瞬，就暗自在掌中捏了几分力。

而她也是在这眨眼之间便做出了决定，一定会护着阿黑。

既是她把阿黑带上九重天来的，让它在这里丧了命岂不是会显得她很无能。

明瑜也没料到天引万雷会是这样一副极具威慑力的场面。

似乎不止是她，就连九重天上那些上了年岁的仙家，那些曾观过天雷之刑的老仙，见了此景也是错愕不已。

“怎么、怎么会这样……”掌管刑罚的司刑仙君眉头紧蹙，“天引万雷说是万雷，实则还没有谁能挨得过天道的惩处，往往只需一道雷，刑罚就结束了，何故会有此番大动静。”

“难道是……因为对方是神的缘故？”

天引万雷是天道留下来对于神的惩处，仙族掌管的这万年里，也不是没有引过天雷，不过那都是对待犯了重罪需要阖族流放的罪仙，为了以儆效尤才会在極刑台施以天雷之刑。

神族灭亡已久，至于真正的神族受刑该是怎样，在场无一人知晓。

不过明瑜也看出来了，现下的这副异象，明显是天道在助她，一定是天道也知清妤行为有失，才会这样。

“清妤，你在九重天私豢魔兽，引来天道之怒，你可知罪。”明瑜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清妤一贯无视她的喊叫，仰头看向穹顶，看着这变幻莫测的风云，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神骨若隐若现地泛着光。

*

头顶的云层越积越厚，轰鸣和闪电交织着此起彼伏，不出片刻的功夫，一道惊雷自头顶落下。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雷并未落在光牢之中，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一旁的清妤。

清妤一直心怀戒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退步，躲开了这道惊天之雷。

还不忘抖了抖肩，让一直站在她肩头看戏的神凰往一旁躲。

而没了目标的惊雷只能落在地上，原本平整的地面瞬间出现了个一尺长的裂缝，缝隙两侧劈得一片焦黑，深得看不见底，让这道裂缝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眯了个缝的眼睛。

而这只眼睛，正瞧盯着清妤的方向，像是在凝视着她。

这雷刑，根本不是为了阿黑，而是冲着清妤来的。

*

这陡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为此愕然。

而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明瑜。

虽然不知为何这天雷直冲冲地就本着清妤去了，但见到此景的明瑜心中自是欣喜万分的。

“清妤，你看，你犯下的罪行，只是有天道的惩处。”明瑜难掩满是喜色的神情，站在天帝伏辰身侧，就差没直接笑出声来，“枉你自称为神，不过是空有一身神骨，实则行的都是恶事。你这样的，何来资格自称为神？”

她的话语太具煽动性，周遭的仙家对于清妤的态度都开始动摇。

一个被天道降罚的神，还能不能让他们怀揣着敬意相待。

天帝伏辰将身后那些仙家的议论尽收耳底，心中阵阵窃喜，面上却仍是一副正色。

“清妤，你身份尊贵，我等本以礼待之，即便你执意要同魔族勾结，本帝也不好过多指摘。可今日发生的种种，却让本帝无法再坐视不理。”

“那沅雅仙子，确是自你殿中出走之后便丢了性命，九重天上明令禁止不可沾染浊气，而魔族的本源即为浊气，本帝思来想去，唯独只有你殿中的魔物最有嫌疑。”

天帝伏辰深叹一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今日，既天道替本帝做出决策，那本帝便只能遵天道之意了！”

清妤见他这般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当今日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原来是为了这样。”

只是为了让她在众仙面前失了神族的颜面，竟演出这样一场大戏。虽不知他们是用的何种法子造出的天雷，但清妤并无半分的慌张。

只是这样的镇定却在下一刻就被打破。

“小心——”

清妤只听得被困在光牢中的阿黑一阵怒喊，一回头发现，第二道雷，忽然从背后落下。

原以为伪造一道天雷就是天帝和明瑜的极限了，清妤并未有准备，等到她想要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就在她打算硬扛的时候，神凰倏地幻化出了本形，双翼大张挡在清妤面前替她挨住了这第二道雷。

“胖鸡！”清妤的语气里带着两分焦急，伸手接住了因受雷击而身形不稳往下坠的神凰。

神凰身上艳丽的羽毛被天雷击得失去了光泽不说，还散发出阵阵焦味，身上传来的痛苦地让它止不住哀嚎了两声，随即又变回了雏鹰般大小，双眸紧闭着躺在清妤怀中。

清妤掌心抚过它的胸口，将那道雷击后的伤口抚平，却无法为神凰止住在周身游走的伤痛。

她将神凰放在一旁，伸手在地上画着圈，替它造了个避难之处。

然而手上的动作刚停，紧接着，第三道雷又落下。

手腕上的日月清辉瞬间脱落，暴涨成半人高的长度，绕着清妤和奄奄一息的神凰打着转，因着旋转的速度过快，看起来就像是为清妤织就了一道遮罩。

只是这道由神兵铸就的防护并未能持续多久，在硬生生地扛下了第三道雷后，清妤能够明显感觉到日月清辉的转动开始变得吃力。

“日月清辉，回来。”清妤晃了晃手腕，想要唤回自己的武器。

可日月清辉却佯装听不见，依旧固执地为清妤织就这副盔甲。

这厢日月清辉忽然叛逆，那头的天雷却不会等着她们商议出什么结果，第四道雷，正在云层之上聚集。

極刑台上除了有天帝伏辰和明瑜，还有负责刑狱和记录的臣子，更有听闻要审判神族而赶来看戏的仙家。

这小小的一个極刑台，又不是看戏的戏台子，怎能容得下那么多人。

而那天雷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这極刑台上这么多人，硬是能精准找到清妤的位置。

眼见着第四道雷清妤是躲不过了，只得硬生生以手相迎。

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清妤只感觉整只左臂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卸下一般，变得不像是自己的，无论她怎么想要动作，都无法驱使左臂。

而被这第四道雷击中的还有日月清辉。

到底是连神都要忌惮三分的天道，挨过第四道雷击之后，日月清辉彻底失了转动的能力，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连它身上流转着的月光都暗了几分。

清妤咬了咬下唇，伸手抚上了日月清辉，想要再次唤它回来。

可它却依旧挣扎着立在了清妤的身侧。

清妤见它执拗，喃喃低语：“既如此，那就你我合力破了这劳什子的天道吧。”

*

破天道？

骤然听见她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明瑜只当是清妤被雷劈坏了脑子。

“清妤，你疯了？就算你是神，那也别想着能同天道抗衡，天道是这世间唯一……”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清妤对着头顶的黑云一击，云层被她掌心里灌注的神力震得碎成烟雾一般，四散逃窜，道道光亮从缝隙中落下，九重天上又恢复了些许的亮堂。

趁此机会，清妤反手操控着日月清辉，朝着头顶奋力一掷。

月白色的半轮从手中脱落，竟真的冲破了穹顶，那云层背后永昼的九重天天幕被日月清辉硬生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

而这道破口，刚巧就在第一道雷刑落地的地方。

这一天一地的缝隙完整契合，恰到好处地合成了一双眼。

一双如深渊一般的眼。

清妤纵身一跃，站在了困住阿黑的四根圆柱之一上，顺势接过了回落的日月清辉。

“天道？”

“既如此昏聩，算什么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