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季宴川声音温润,将名单重新合上,放在了书案上。
他手下的人这时说道:“大人,近两天来我们的人都被裴烬拔出去不少,以前大人与他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像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们不放了!”
说到这件事季宴川的眉头就微微紧蹙,眼中闪烁着冷意。
他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在纸上字迹清晰的写了‘裴烬’二字。
季宴川低声呢喃:“既然他诚心要与我们为敌,那我们只能……”
“除掉他了。”
语尽,他的眼中满是杀意,用笔墨将原本写好的‘裴烬’二字画上了一个浓重的错号。
沈家得知沈蓉要参加这次春猎的事情后,沈恒在书房赞许的点头,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不愧是我沈家子孙,蓉儿啊是长大了,知道要为家里争光了。”
“张管事,你去将我的腰牌给蓉儿送去,就说铺子里的零件让她随意使用,别耽误了弓箭进度。”
张管事领命,将沈恒的腰牌送到了李容瑾院中。
李容瑾拿上腰牌后就让玉兰为张管事塞了一枚荷包,她温和的笑着:“让张叔费心了,一点心意,张叔就收下吧。”
张管事:“多谢大姑娘。”
在张管事走后,玉兰笑着对李容瑾道:“没想到老爷还是很在意姑娘的。”
李容瑾只是微微浅笑,并未答话。
沈恒在意的不是沈蓉,而是沈蓉能为沈家带来的利益。
沈蓉近日风光了,秦氏那边就过的如履薄冰,外加上沈书瑶性子跋扈,完全不知道体谅秦氏。
她今日听到父亲让沈蓉去铺子的消息后,一大早就来秦氏的院子闹脾气了:“娘!我不管,你给我想想办法,沈蓉她害我名声有损,如今我只要出去参加个什么宴会,那些姑娘就要问才女的名声是不是偷姐姐的!现在大家都说我品行不端,不想和我玩了!”
沈书瑶噘着嘴,不听抱怨:“娘你再看看昨日,父亲也不帮我说话的,换做平时,父亲哪次不是向着我?”
要不是沈蓉这几日总是坏她好事,说不定她早就成为着沈家嫡女了,哪还用顶着庶出的身份在外面被人笑话。
她拉着秦氏的胳膊说:“娘,听说沈蓉拿了父亲的腰牌,去家里的铺子上了,说什么要做春猎的弓箭,她要是真做出来了,那这沈家那还有的我们母女的份,父亲这两日明显偏袒她了,娘你快想想办法。”
秦氏的面色也微微发沉,她已经谋划许久的事情,马上就有结果了,确实不能被沈蓉这个丫头毁掉。
“我知道了,你一会让秋菊将这封信送到铺子里,只要让沈蓉弓箭做不出来,我看她拿什么和你争。”
沈书瑶一听却道:“娘,我有一个法子……”
——
沈家的铺子是专门生产各种机械小零件的,沈恒酷爱机关术,又在军器监任职难免会有需要的地方。
在李容瑾走进铺子后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人手上都有自己的事情,见到了李容瑾也没有问好,匆匆一眼就过去了。
李容瑾只当是大家在忙就没有过多打扰,她走到了柜台前问掌柜:“李伯伯,这里可有我能用的工位?”
掌柜态度敷衍,只是摆摆手随意指了个位置:“别烦我别烦我,自己去找。”
玉兰听后不满道:“哎!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们姑娘可是……”
“算了玉兰。”李容瑾打断玉兰的话,“多谢李伯伯。”
李掌柜冷哼一声,便未答话了。
看来在她来之前就有人已经打过招呼要让铺子里的人特殊关照她了。
不用想这些也是秦氏做的。
李容瑾顺着刚刚李掌柜指的位置,就在一堆杂物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工位。
工位上面放着许多被揉搓在一起的废纸团,桌面上洒溅的墨水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废稿在这二尺四的桌案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李容瑾伸手将横在桌案上的废纸抽走,突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掉落在地上,她一低头便看到一枚小小的齿轮“轱辘轱辘”的滚到了桌角。
“姑娘,这些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玉兰在李容瑾的耳侧小声嘀咕。
李容瑾听后只是微微浅笑,非常好脾气的将自己的位置上废纸规整起来,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钓鱼自然要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果秦氏只是给我这些下马威我便受不了,那岂不是让她得意了去?”
玉兰似懂非懂。
待玉兰帮李容瑾一起收拾好工位后,李容瑾就开始制作弓箭了。
这一柄弓箭她想打破原有的观念,制作一柄小巧却威力极大堪比千钧弓,却丝毫不费力的弓箭。
今日她来时就已经将舆图画好,只需要按照图纸上的内容来制作就可以。
玉兰在一旁看的有些困惑,她小声在一旁提点道:“姑娘,你这里是不是做错了……明明是。”
“嘘——”
玉兰噤声。
李容瑾勾唇,笑的神秘。
片刻后,李容瑾的弓箭做到一半,她发现自己还缺少合适的弓弦,她便向李掌柜去讨要:“李伯伯,我这里还缺少一根弓弦,不知可否让我在铺子里选一根?”
李掌柜听后便道:“我们铺子里啊,每一样东西都是经过大家伙规划好的,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可以借给大姑娘去玩的,大姑娘如果想要,便自己去买好了。”
李容瑾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还很好说话的对李掌柜笑道:“多谢李伯伯,玉兰,走,我们出去买根弓弦。”
走在街上后,玉兰再也憋不住了,她心疼自家姑娘:“这李掌柜明显对姑娘不敬,姑娘却还处处忍让他,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一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李容瑾故作高深道:“不用,一会我们就为父亲清理门户。”
买好弓弦后,李容瑾与玉兰一同回到铺子。
走到工位后,玉兰率先发现原本放在桌案上的舆图消失了!
“姑娘,你的图纸好像不见了……!”
而李容瑾就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而是淡淡的问了众人一句:“诸位可有看见我的图纸去哪了?”
在坐的无一人去答话。
回应李容瑾的只是一阵阵不尊重的吵嚷声。
李容瑾道:“我想,我平日应该没有什么得罪诸位的地方吧?”
这时就有人接道:“明明是姑娘不看好自己的东西,这出了事就要赖到我们头上吗?”
李容瑾呵笑声:“这纸确实是不会长腿跑了,但人就未必了吧?”
李掌柜站出来说道:“姑娘这话说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污蔑是我们偷了你东西不成?”
“这污没污蔑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李容瑾拿出了沈恒的腰牌,亮出来给众人看。
她的眉眼凌冽,说话锵锵有力:“沈家家主腰牌在此,见此腰牌便是见到家主本人,我看今日谁敢造次!”
沈恒腰牌亮出的瞬间,铺子内变的鸦雀无声,而他们这些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镇住了。
李掌柜上前看了一眼腰牌,确实是沈恒本人的东西,他的态度就稍微好了点,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没有把李容瑾放在眼里。
他说:“既然大姑娘要查,那便查吧。”
李掌柜将铺子里的人都召齐了,仿佛是料定李容瑾不会查出什么一样,懒羊羊地打了个哈欠,说:“大姑娘要问什么便问吧,我们大家伙都挺忙的。”
李容瑾神色自如,淡声道:“我不问什么,大家只需要伸出自己的手即可。”
李掌柜:“?”
“恐怕李伯伯有所不知,这张舆图上已经事先被我涂上了矿粉,矿粉细小,遇火既燃……”
李容瑾的唇角挂着浅笑,明明语气温婉,但却说出的话让人的心不断下沉再下沉。
她说:“所以还请诸位将手伸出,让我查验一番,玉兰去取油灯来。”
屋内气氛一度紧张了下去,玉兰奉命从外面拿回来一盏油灯。
“姑娘,油灯拿来了。”
李容瑾接过油灯,笑盈盈的看着众人,在他们的手上挨个照了过去。
油灯内跳跃着赤色的火焰,温度灼热,这要是谁真的偷了这张舆图,碰到了火苗估计顺着手掌能将衣料燃烧。
初春天气还不太暖和,大家穿的也多,到时候恐怕整个人都能燃烧起来!
然而,油灯在每个人手上扫了一圈之后,却无一人手掌着火。
李掌柜就在一旁松了口气,嗤笑道:“看到没,大姑娘,这铺子里有谁会偷你东西呢?我看啊,定是你出去买东西,忘了将图纸放哪了。”
“是吗?”李容瑾转身看着李掌柜,眼中神色微沉,一句一顿道,“我怎么记得还漏了一人呢?李伯伯,你也不想被污蔑吧?快伸手让我看看,好证明清白呀。”
李掌柜神色微顿,额尖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我,我可是这里的掌柜,为什么要偷姑娘东西?”
李容瑾笑着摇头:“不,这不是我的东西,这是陛下的东西。”
“我只是奉命将陛下的弓箭做出来而已,不然父亲又为何会把他腰牌给我呢?李伯伯,你也不想想,这偷了我的东西还好,可这偷了陛下的东西,恐怕是要,人、头、落、地的啊。”
眼前的少女笑盈盈的,明明没有动怒,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李掌柜背后冷汗直流,他头一次感觉到了眼前少女是又多么的骇人可怖!
他直接吓的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抓着李容瑾的裙裾,神色慌张,脸上早就没有刚刚那股嚣张劲。
他额头冷汗直流,嘴上卑微的说着求饶的话:“大姑娘饶命啊……是秦姨娘,秦姨娘让我这么做的啊!她让我偷走了您的图纸,陛下的图纸现在可是在她手中,这真要问起罪来可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李掌柜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甚至还是个墙头草,眼见自己要出事,就毫不犹豫的把秦氏给出卖了。
李容瑾甩开了李掌柜的手,冷道:“你是我父亲的人,却帮着妾室陷害他!你可知这弓箭若是做不出来问责的便是我父亲?”
“来人,将此人打五十大板家法处置,而后送去衙门报官。”
李掌柜吓傻了:“姑娘,饶命啊姑娘!”
收拾完李掌柜,铺子里的人明显对李容瑾的态度殷勤了许多,弓箭舆图李容瑾早就记在了脑子里,如此下来没有半天时间,这柄弓箭就做好了。
回府的路上,玉兰看着李容瑾的眼神就充满崇拜:“姑娘最后为什么不拿油灯照李掌柜,让他把罪名坐实呢?”
李容瑾靠在马车的窗边闭目养神,微风吹过少女恬静的容颜带起额边碎发。
听到玉兰的话后,李容瑾便轻飘飘的说:“这个啊,因为我是诈他的啊。”
玉兰:“啊??”
李容瑾道:“根本没有无色且细小的矿粉,而且我的舆图上也没有撒矿粉,都是我刚刚胡编乱造罢了。”
玉兰震惊的眨眨眼:“!!”
她家姑娘怎么变成这么精明的样子了!
玉兰又问:“那,那秦姨娘拿走的那个图纸呢?”
李容瑾神秘兮兮的笑道:“回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