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叽叽喳喳闹着,今见山安顿完炭火的事情走出帐篷。
手机在兜里响起。
是远在异国的李棠。今见山走到远一点的山缘边接起来:“大早上不忙?”
“本来想在你晨.勃的......”
“挂了。”
电话里的李棠笑起来:“睁眼就看到老赵朋友圈了,怎么,带发小出门浪也不给我汇报汇报啊?”
“半个背影你也能认出来?”今见山也笑了笑,“不愧是发小。”
“怎么话里有话似的,我惹你了?”
今见山:“人在这儿不见你问一句,带出门你着急了?”
“是啊,怕老娘眼巴巴要吃的人被你霍霍了。”李棠话音一转,“拼图进程如何了?”
看到来电显示就知道是问拼图的事,今见山无奈道:“之前也没见你着急,怎么现在天天掐点儿催命?”
“合着老娘五月回去的事儿没往心上放?”
“回来和着急挂不上勾.吧,难不成被偷的拼图主人跟你一起回来?”今见山问。
“管的着么?”
今见山逗她:“那成,反正又没有工钱,还得天天被越洋电话催。早几个月前就想罢工了,实在不行给你寄过去,不用替我觉得麻烦。”
“今哥哥,”李棠掐嗓子矫揉造作道,“听您话意思是精.尽人亡前拼出来了点儿东西?”
“昨天就想给你说,没个参照图的玩意儿多久了才拼出来个......”
说到这今见山收了话音慢慢皱起眉,他忽然想起李棠给他拼图时说过的话以及电话频繁催促的时间。
浑身血液瞬间顶破皮肤,汩涌着从每一个毛孔洇洇往外渗。
凛冽冷风吹过,又一层层连皮带肉粘连在一起。
“拼出来个什么!”李棠喊了声。
今见山怔怔地看着远处山峦,吞咽了数次才恍惚说:“记得吧,你说拼完以后不要给任何人看,等你看过之......”
“所以?”李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他妈给别人看了?”
“别人?”今见山沉下声音,“谁?”
远处窗帘遮挡得很严实,但不妨碍暖黄色灯光从帘子上透出。
电话里迟迟没有声音,今见山颤手抽出支烟:“棠棠,你先告诉我......”
等把烟点上猛抽了几口他才接上:“你说用这东西拖住他,那个人......是不是游弋?”
“不是。”
“不是......”今见山重复了遍,自顾自点头,“行,毕竟是你发小,给他看应该也没关系。”
“不是大今,你他妈为什么就非得知道!”李棠火了,“你要不想帮忙给老娘寄过来!”
今见山也火了,对电话里一字一字道:“大半年前你他妈突然跑回来,用不用我再描述一遍你他妈死了人的脸色?”
“滚滚滚,不想和你说了,挂了。”
等了半天,说要挂电话的李棠一直也不见挂。
今见山喉咙发紧:“拼图和游弋......有没有关系?”
走到6号房车,今见山在车下连抽完几支烟,又将身上的烟味散了会儿,这才走上去轻轻推开门。
游弋坐在靠窗的沙发边,头上顶了条白毛巾后仰在沙发靠背上。
搭盖在头顶的毛巾垂落半截,刚刚好遮住眼睛。
发丝没有滴水的迹象,看来应该是擦的时候没抗住酒劲睡着了。
睡衣不大,是穿的人懒到没有将扣子扣完整,所以整个锁骨才会完全暴露在敞开的领口处,连带喉结也显得格外突出。
李棠还是没有告诉关于拼图的事情,只是一遍遍嘱咐不要让游弋看到。
今见山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回去将拼图拼完整多少都能得到些答案,但他怯懦了。
因为不确定会看到什么,又了解到什么。
万一答案会影响一个人的态度,万一态度是怜悯,他要去怜悯游弋吗?
或者说因为怜悯而牵引他去做什么事吗?
他不想。
今见山捻了捻指腹,看着游弋的嘴巴和鼻尖,他捏住毛巾的一角轻轻往上揭起。
“......”
黑色小痣在光里跳跃,冰凉五指紧紧攥握住他的手腕。
今见山两指夹紧毛巾,目光从鼻梁挪到人中汪住的一点阴影,又挪到唇瓣抵达五指。
冰天雪地里点燃了一把火,燎起的火星跌落在手腕,几秒也可能十几秒都迟迟不熄灭。
烫意即将要渗透进骨头,他像是清醒般转动了一下,因为太轻又像是怕惊动。
“警惕性不错,可以放开了。”
等了等,毛巾下的人一动不动。又等了等,就在忍不住要寻找方法自动熄火时,冰凉五指陡然撤离,扯下毛巾起身越过他往卫浴走去。
磁场会莫名其妙传递进相悖能量,今见山又成了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不一会儿,游弋从卫浴里走出来,脱了鞋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钻进去。
因为全程没有看过一眼,今见山这才从磁场里脱离出来。
他抬手略显暴躁地掀了衣服,紧随其后地钻进卫浴。
等一切收拾妥当,今见山放轻步子关了所有的灯,然后走到床右侧躺进去。
被子确实很厚很大,甚至再塞个人都不成问题,怎么床小的睡上两个人就挤得没地方动腿脚。
房车还是太不宽敞了,尤其是床。
今见山不知道在心里叹了多少次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往外挪了挪。
“至于?”
低哑声音一出,今见山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他缓缓扭头借窗外的月色往身后看去。
游弋平躺着身子,一只胳膊搭盖在眼睛上,听声音有隐约笑意,不像是被他吵醒,更像是一直没有睡着。
今见山光明正大叹了声气,索性不管了,平躺贴上游弋的胳膊。
“睡吧。”说完他又迟疑补了句,“晚安。”
这一晚今见山睡得并不好,他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无意识就能闻见一股很淡的古龙水混合酒精的香味。
味道并不陌生,是他从经停带来的须后水。
因为熟悉,所以在大脑休眠时又瞬间撩拨醒他的潜意识。
五感中的嗅觉一刻不停戳上神经,耳提面命提醒他身边躺着的是谁。
提醒的结果就是导致睡梦的反馈,无数个久坐的背影不由分说通通涌来。
他一遍遍朝长椅上的人走去,莫大的难过兜头袭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结果都是警觉。
这种时刻保持警觉的状态持续到天亮,又在睁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
今见山猜测游弋应该是怕吵醒他,所以才会蹑手蹑脚的下地。
他还猜,又在看见垂落在地上的被子时,游弋终究还是没忍住往床上捞了捞,这才让他瞧见这一幕。
忽略下半.身的突突直跳,今见山看回游弋那张淡漠的脸,短促吹了声口哨。
等人抬眼看过来,他挑了挑眉,让戏谑展现得淋漓尽致。
“游老师不是说自己性.冷淡?”
游弋松开被子,抱臂斜靠到身后的柜门上。
他毫无所觉且大喇喇地任由床上的人欣赏:“你确定要在c.b的时候和我聊.性?”
今见山坐起来,胳膊撑在支起的一条腿上,抵着下颌偏头看他。
“由生.理或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一种性.功能障碍,简称性.冷淡,不知道游老师的性.冷淡是什么因素造成。”
分明是陷阱,能b.起就说明和生.理无关。
问题已经摆明了答案,是要逼着不承认心理,然后再说自己并非性.冷淡。
游弋稍稍歪头,从利落的发顶一直扫视到被子下某个部.位:“如果你趴.好,说不定能知道答案。”
今见山眯了眯眼:“挑衅?”
“以为你感兴趣。”游弋刻意.咬.重兴字,让听得人模糊究竟是“兴”还是“性”。
今见山垂头闷笑了几声,随后慢慢掀开被子下地,一步步绕过床朝游弋走近。
虽然今见山也穿一身睡衣,但在走.动.时,那一突.起的可观简直称得上呼.之欲.出了。
走到床尾靠近卫生间的门口,今见山站定,半眯起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性.冷淡都会c.b,看来游老师并没有做好功课。”
“还有——”今见山刻意在游弋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轻飘飘说,“我劝游老师最好别让我感兴趣。”
游弋点头:“否则?”
目光无遮无拦地从脸上挪到头发上,今见山意味深长地盯了几秒,然后转身进了卫浴。
他没说什么后果但又像是说了,留给游弋充足的遐想空间。
这让游弋晦涩的同时,不免因为领会的意思而微微蹙起眉头。
乔纳尔又下大雪了,今见山洗漱过后看了看窗外的鹅毛大雪。
停顿片刻,他走回床边从柜子里取出包,拿出一顶黑色的渔夫帽扔到桌子上。
又洗干净保温杯泡了杯热茶,这才坐到沙发上等候。
房车不能过度用水,这点不用提醒游弋也做得非常好。
没有讲究到起床还必须洗个澡,草草洗漱过后就出来换衣服了。
游弋的身材很好,长腿笔直,臀部包裹在平角内裤里很是圆.润挺.翘。
肩膀平直,薄薄一层肌肉后是劲瘦的腰以及腰窝。
总之,在这人身上几乎挑不出缺点。
但要抛开这些外在,游弋能将所有稀奇古怪的词包揽。
比如,佛性。
不说同性恋或是异性恋,就是男女在游弋眼里好似都没有任何区别,只用“人”一字统一概括。
今见山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女人,他也能毫无负担的安眠一整夜。
又比如,魔性。
上一秒还是水波不兴,眨眼的功夫就又是青面獠牙。
像是一个随时能毁灭周身的一切,连带自己也不放过的魔。
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么?
这形容就太逗了,今见山失笑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笃笃——
指节叩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今见山回过神抬起头,盯着脸颊边潮湿的头发看了几秒,然后起身把手里的帽子和保温杯递过去,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游弋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白色保温杯款式老旧,普通的像是学生时期人手都会有的。
他往窗外瞥了眼,戴上帽子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顶着风雪往帐篷走。
没几步,游弋对前面的背影还是说:“谢了。”
“嗯?”今见山回头。
游弋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今见山点点头又转回去。
进了帐篷拉开灯,在看清里面的场景后,两人脸上的淡定神色肉眼可见的皲裂。
“游老师。”
“说。”
“耳朵捂上,我要骂脏话了。”
游弋斜睨过去,今见山对他轻轻挑了挑眉,低骂:“我真他妈操了。”
游弋颔首:“不够脏。”
今见山笑笑,将手里的烟头丢进一个已经被冻得邦邦硬的泡面桶里。
昨晚两人都走后,一帮人聊得兴起,姜清竹张罗让诸位把带来的私货分享分享。
好家伙,什么鸭货、泡面、干果、罐头、水果......整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几人边吃边喝也不讲究,但凡能从嘴里吐出来的全搁到桌子和地上。
等酒意上头,一帮人很默契的留给了第二天起的最早的人。
很显然,最早的人就是他们二人。
今见山认命地脱了外套,卷起袖子挽到胳膊肘,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看向游弋。
“活动活动?”
游弋没多说地脱了衣服和帽子搭到椅子上,放下杯子走到桌子跟前拿了个大塑料袋。
他闷不吭声地开始收拾矮桌上的食物残渣。
凡是开过口的东西他看也不看一股脑往里扔,动作利索的像是在餐厅打过工。
有一罐薯片虽然开了口但盖了盖子,今见山打算抢救一下。
“那个还......”能吃。
那罐很可能只被尝了个味道的薯片很不幸的与垃圾融为一体。
游弋无精打采地看过去,今见山摇头:“不愧是握笔的人,扔吧,全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