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闲事 第13章 愧疚之心

聚会结束时已经是夜里11点。外面风很大池暮蹲在马路边用卫衣包住腿保暖，像一颗白色的球。

“哥，可以来接我了。”池暮拉上卫衣帽，“你晚上不回来吗?哦…好吧。没事的我已经不怕了。”

挂断电话后池暮才注意到身边站着人，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是江骁。

“你又被我骗了。”池暮语气里带着兴奋，像是小孩炫耀自己的新玩具，“已经9次了。”

“嗯，你厉害。”江骁盯着对方苍白的脸，“你很冷吗？”

“有点，风太大了。”池暮把帽子拉的更低些直至遮住眼睛，“可惜玩的不是国王游戏或者真心话大冒险。”

“怎么?方便你出老千?”江骁站到池暮另外一边遮住狂风。

“别造谣我，我又不是每一次玩都会作弊。”池暮抬头看天，“我是想给你制造机会。”

稀疏的雨落到脸上，凉嗖嗖地。透过路灯微黄的光芒可以看到绵密的雨丝，也能看到掩埋在少年心里的秘密。

“别了。”江骁叹气，“我怕她受伤。”

“嗯?”

“算了，回去告诉你。”江骁摸摸他的头，“我和徐雯先走了，你到家给我发信息，别淋雨我去给你找伞。”

“嗯。”池暮看着他走到站在远处撑着伞的白朝身边说了什么就和徐雯走了，而白朝则向自己走来。

“死烟鬼让我借你撑伞。”白朝直接道。

“谢谢。”池暮看到他站到自己身边将伞往自己的方向斜有些不自在，于是选择低头玩起路边的小石子。

白朝微低头，看到池暮缩成一个奶团子，不知道在干什么，雨在风的助力下依然能淋到他:“你不能站起来吗？”

奶团子摇头:“冷。”

穿着短袖和薄外套的白朝不理解地盯着奶团子见他的确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于是自己蹲在他身边挡住风雨。

池暮在用三个石子叠高高，倒一次搭一次，搭一次倒一次:“你怎么回去?”

这里离学校不远走过去只要20分钟但在来时白朝刚被母亲骂过一顿。一想到回宿舍就要听到那部手机响起的声音就烦。

“不知道，可能去朋友家借住一晚吧。”白朝说着就拿出另一部手机准备打电话。

“别。”池暮拦住他的动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住吗？我家晚上没人。”

白朝:???

“也不是。”池暮发觉那就话有歧义，解释道，“我哥哥要加班，晚上可以会打雷…”

联想到池暮上次暴雨时的状态白朝大概明白了:“你怕打雷?”

池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叹气:“算是吧。”

“你爸妈呐？”

“国外。过年才回来。”池暮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我哥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是我哥带大的。我们都没怎么见过父母但又清楚的知道父母爱我们。”

白朝沉默地听着池暮讲述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是5岁搬来这里的。这虽然是县城但植被覆盖率很高，爸妈觉得对我身体好就在这里买了房子让我们住在这。爷爷奶奶年龄大来不了，所以只有我和哥哥搬来。”池暮将石堆推倒，“平时有二个阿姨轮流来照顾我们，但每次生病陪着我的也只有哥哥。”

白朝感觉有些别扭，说不清是因为心疼池暮还是因为可怜自己。

秋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碎响，时不时有小车从面前开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给你变个魔术。”池暮拍掉手里的灰，从口袋里拿出聚餐时买的扑克牌，在手里撑成扇形将正面展示给白朝，“我会一张张推动这些扑克牌，你可以在任意一张时让我停下。”

说完池暮便侧着身子让白朝可以看的更清楚:“开始咯。”

扑克牌一张张出现在白朝眼前:“停。”

池暮停下手:“我猜，你面前这张牌是红心6。”

“嗯。”白朝点头，“怎么猜到的?”

“不能说，说了就不厉害了。”池暮把牌收回去，“这是我哥教的，本来是让我哄小姑娘用的。”

“然后你用来哄我了?”白朝挑眉看他，“我像小姑娘吗?”

“我再给你变一个。”池暮果断选择转移话题，“等我站起来，腿麻了…”

白朝跟着他起身:“又不冷了?”

池暮单脚站着，曲起的腿已经抽筋了:“可以扶着你吗？我站不稳。”

白朝没同意也没拒绝，将伞换到另一只手上，空出的手轻轻推了池暮一把。

池暮没站稳往后趔趄几步，抽筋的脚被迫踩到地上，像一双手紧紧抓着那条腿痛的无法动弹:“嘶!”

恶作剧成功后的白朝忍不住微扬嘴角，往池暮的方向走了几步重新给他打伞。

“幼稚鬼!”池暮边控诉，边将手伸向白朝的肩膀。

白朝以为他要搭肩膀便没阻止，但对方的手却在他脸侧停下。脸颊被一张扑克扫过，池暮手里多一张红心5。

“厉害吗？”池暮笑吟吟地看向他，将手收回，用卡牌遮住带着笑意的嘴。

“嗯。”指腹不自觉去触摸自己被轻划过的脸，白朝感觉心口被小猫挠了一下，有些不适应，低头注意到池暮缩到袖子里的手后环顾四周已经没有店还开着了，“你哥还没来接你吗？”

“来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两人面前，驾驶座的人摇下副坐的窗对池暮道:“小暮，抱歉来晚了。”

“没事，钱叔叔。”池暮打开后车门。

白朝转身想要离开，并不打算真的和池暮回家。在他的认知里两人并没有熟到可以去对方家。但还没走两步手就被人拉住，掌心冰冷的温度让人忍不住打颤。

“你不来我家吗?”池暮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听不太真切。

“我…”白朝看着池暮抓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池暮抓他的手紧了紧，后松开:“算了。抱歉，浪费你这么长时间。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白朝将他松开的手放进口袋，“就在对面。”

“那明晚见。”

“嗯。”

白朝看着他上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拿出兜里的烟点燃，缓缓吐出烟雾，等一根抽完后白朝拨通一个电话。

“陈风，来接我。”

12点半，雷声伴随着风雨到来。池暮熟练地关上窗拉严窗帘带上耳机将音乐声音调大，保证听不到雷声后才沉下心开始复习这周的知识点。雨什么时候小，他什么时候睡。

另一边白朝躺在陈浪房间双人床的上铺，辗转难眠。耳边是陈浪的呼噜声和窗外雷雨交加发出的白噪音。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池暮颤抖的身体和弥漫在鼻尖的草药香。伸出刚才被池暮握住的手，就着闪电带来的一瞬光芒观察那只手。池暮还好吗？睡着了吗?没被吓醒吧?

白朝拿起一旁的手机但点开微信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池暮好友。应该在群里吧？白朝点开班级群，发现池暮设置了禁止任何人在群里加他。

“你还没睡?睡不着?”门外站着一位高挑的男子，“褪黑素没吃吗？”

“吃了。”白朝从床上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后走向客厅，“陈医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吃出抗药性了，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开安眠药?”

“别老想着安眠药。”陈风和他一起坐到客厅，“安眠药副作用大，不适合长期使用。”

“是药三分毒，褪黑素也不适合长期服用的。”白朝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而且我真的睡不着。”

“你脑子里别想那么多。”陈风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你药还有多少？”

“一盒。”白朝把口袋里的药拿出来晃了晃又塞回口袋，“陈医生，我…同桌怕打雷，有天我看到他被雷惊醒，嘴里一直在说‘我要死了，跑不掉了’什么的。”

陈风饶有兴趣道:“你在关心你这个同学?”

“不是，他有些吵而已。”白朝看着客厅的大灯，并没有注意到陈风拿出了一个本子，并偷偷划掉白朝名字下写着的“情感缺失”。

“我也没见过他没办法下结论，但是听你的描述有些像创伤后应激障碍。”陈风合上本子，“有时间让他来医院看看吧。”

“嗯。”

“天仙怎么请假了？”晚自习开始前徐雯在班里偷摸玩手机，看到班级群里池暮的请假声明，“因为着凉请到明天下午?”

白朝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话想起昨天奶团子缩成一团说冷的的样子。那时候他是真的很冷吧？

“好心疼啊。”徐雯捂着心口，“这种破碎感谁懂啊！许林你看，天仙发给我的。”

白朝微微抬头想偷看却现场被抓包。

“你看什么看?”徐雯护着屏幕不给他看，像只护食的小崽子。

白朝低下头。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啊！

“啊…怎么还吊上瓶了?”许林看过照片后捂着嘴，低声道，“他不是着凉吗？这手背都青了。”

“他管发烧叫着凉你敢信?都39.4°了，再高点就烧傻了。”徐雯把聊天记录给她看，“今早烧起来的，家里还没人，想喝水结果水没喝到人先摔一跤，直接躺地上起不来了。”

“啊？摔骨折了?”

“不是，是晕过去了。”徐雯直白道，“后来他家做饭的阿姨因为手机忘记带了回去拿手机。一开门就看到他躺地上，连忙打电话送医院去了。”

白朝将自己埋进臂弯，忍不住去脑补那个画面，并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同意和他回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摔倒也不会连一杯水都喝不到?

“徐雯，可以把池暮微信推给我吗？。”白朝终于是没忍住抬头询问。

“你要天仙微信干什么?”徐雯狐疑地看着他，“都相处这么久了连微信都没有?你不会被天仙拉黑了吧？”

白朝不耐地皱起眉:“我不要了。”

在病房补觉的池暮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池洋坐在他床边处理文件，空荡的病房里回荡着键盘敲击声，一刻不停歇。目光时不时落在床上人的身体上。

病床上的人蜷缩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有打着吊瓶的手伸出床外不磕碰，睡的非常熟。池洋将被子往下拉，将池暮的脸露出来。碎发遮住池暮合拢的眼睛，白到透明的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下意识轻咬的唇十分苍白让看到的人都不由心生怜悯，像一朵娇嫩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