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贵,你不答应也没用,我说了算,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必须给春桃婶和大海哥主持公道,你要是强烈反对,我就要考虑……取消你家村车的名额。”唐绾妆这番话暗藏锋锐,唐长贵要是不配合,不仅没了老婆和大儿子,连村车这块大肥肉也没了。
唐长贵不想吃亏,硬挤出一脸虚伪的笑容,“妆娘,我答应还不行吗?”
为防夜长梦多,唐绾妆看看那两个伙计也搬完了东西,吩咐他们一个留在这边,一个跟着她去唐长贵的家里走一趟,“大海哥,燕姐,分家分户也简单,你们屋里的东西都归你们,二叔的家当应该分给你们三分之一,我再写了相关的文书就完事了。”
一听这话,郭梨花扭头就走,她要先赶回家里,把唐大海那屋里的东西能拿的都拿到她的屋里,不过,迟了,唐绾妆的那个伙计几步追上了她,冷喝,“老实点!”
经年累月刀尖上舔血的汉子自带瘆人的冷森气场,犹如夺命无常一般,郭梨花但觉有只无形的手冰冷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再不敢动什么歪脑筋。
快到唐长贵的家时,民兵头儿唐宽带着两个汉子从渔场匆匆赶过来,唐绾妆主持分家,他们过去压场子很有必要,因为谁都知道唐长贵和郭梨花太难缠了。
唐绾妆了然唐宽的好意,和他随便聊了几句后,便一起到了唐长贵的家。
那个伙计赶紧搬了木凳让唐绾妆坐在院门洞荫凉处,又搬来一张桌子,方便她书写文书什么的。
唐宽带着唐大海等人去清点粮食等零碎之物,宋春桃和唐燕去烧水泡了茉莉茶,倒茶水时,唐燕偷偷往唐绾妆的碗里放了三颗冰糖,给婆婆宋春桃偷放了一颗冰糖。
不久,院门外便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村人,叽叽喳喳议论着,大意就是唐长平都不敢主持分的家,竟然让唐绾妆一个小姑娘给分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分家分户,最高兴的人是唐燕,她甚至想马上搬出这个院子,哪怕住在漏风漏雨的茅草棚里,她也不想天天看见唐长贵和郭梨花,天天看着厌恶的人总想发脾气打骂唐星,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快疯了。
没用多长时间,唐宽等人就清点完了,一样一样地报给唐绾妆。
唐绾妆拿出村志,一一记录,并且加了一条,唐大海参加龙舟赛的奖金归小家,骡车归唐二海,写完后念了一遍,让没有异议的唐长贵和唐大海,唐二海分别按了手印。
接着,唐绾妆把四间土坯房一分为二,分别归唐大海和唐二海,把剩下的零碎家当一分为三,唐大海当场领走一份,而且,唐长贵的那份家当,让宋春桃领走一半,一月后,如果夫妻关系和睦,宋春桃再将剩下的拿回来。
郭梨花忍啊忍,终于忍不了了,气哼哼大骂起来,“唐二海,老娘嫁了你个窝囊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就不问问老娘的意思?你当老娘是死人吗?”
因为他和唐长贵打了郭梨花,唐二海生怕郭梨花跑回娘家,所以他赔着笑脸,就是哈巴狗摇尾乞怜的既视感,“梨花,妆娘念了分家文书,都挺清楚的,你哪儿不满意了?”
郭梨花用手一指唐大海那边,“分了家后,他们都是外人,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一个也甭让我看见。”
唐二海一听发愁了,两家人都走一个院门,又住在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除非郭梨花是瞎子,才能看不见唐大海那家人。
见唐二海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唐长贵暗骂了句窝囊废,但还是觍着脸问唐绾妆,“妆娘,你给想个好办法。”
现世,唐绾妆在村里长大,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法子倒是有两个,我说出来你们自己拿主意,一个法子是在中间砌一堵墙到院门那儿,这个费用由唐二海承担,而且,院门归唐大海,另一个法子是唐二海买下唐大海的那两间房,唐大海一家搬出去住。”
郭梨花一听就觉得唐绾妆故意偏袒唐大海,唐大海是唐长贵的儿子,唐二海也是,凭什么砌墙归唐二海承担?凭什么院门归唐大海?为什么不是一家一半?
“梨花,二海,我觉得第一个法子简单,不管平日怎么闹,你们都是亲兄弟,以后过日子要互相帮扶。”唐长贵嘴上这样说着,其实想的是唐燕总是被郭梨花欺侮,唐大海又没有唐二海奸猾,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唐大海和唐燕只有吃亏的份儿,这正合他意。
唐大海和唐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苦笑,唐长贵从来都不问他俩的想法,习惯了,两人都没吭声。
唐二海打了郭梨花,总担心郭梨花找他算账,所以讨好地看着郭梨花,“爹,我听梨花的。”
唐长贵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骂唐二海真是孬种,宁愿听老婆的话,把他说的话当耳旁风,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郭梨花对唐二海的态度很满意,所以故意和唐长贵唱反调,“爹,我觉得第二个法子更好,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再亲也亲不到哪儿去了,大家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意思不就是兄弟不亲钱最亲,你拿钱吧,把那边两间房买了,让外人住外面去。”
听了这番话,唐长贵气得差点昏厥过去,为了给唐二海买骡车,他把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哪有钱再买那两间房?
为了唐二海这个孬种儿子以后过得好点,唐长贵不能和郭梨花闹得太僵,他看着唐绾妆,“妆娘,那两间房得多少银钱?能赊账吗?”
唐绾妆估算不来这种土坯房的价值,望向了唐宽,后者点点头,“妆娘,那两间房约莫值一两二钱。”
这下唐绾妆有数了,“唐长贵,赊账倒也可以,只要多出三百文的租房钱,我做主了,一个月后,你家村车所得的银钱我扣下直接还给唐大海。”
不等唐长贵说什么,唐绾妆望向了唐宽,“你们留在这儿,帮唐大海夫妻搬家,期间有谁挑衅滋事都记下来,我会从重处置。”
说到最后,唐绾妆冷冷地看了一眼唐长贵,后者顿时一根弦绷紧了,如果他或者郭梨花再使坏,唐绾妆肯定会取消他家的村车资格,“梨花,你和秋生回屋歇着吧,爹和二海这就去煮荷包蛋给你们娘俩吃个饱。”
郭梨花占了上风也不太高兴,总觉得唐大海还是占了大便宜,“爹,你老糊涂了?这就完了?分完了家不得说说怎么孝敬公婆?让大哥每月给你一两银子的孝敬钱。”
听到郭梨花这样一说,唐长贵一下就心动了,“梨花说的太对了,大海,你先给了这个月的孝敬钱。”
唐大海愿意孝敬唐长贵,但是不愿意被迫孝敬唐长贵,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唐燕被气得浑身颤抖,更是说不出什么话。
见状,唐绾妆慢悠悠地开口,“唐长贵,怎么郭梨花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每月一两银子,你这生活水平比我还高啊!”
被唐绾妆奚落了,唐长贵还硬着头皮坚持,“不是梨花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儿子都长大了,我也想过得好点儿,天天喝盅小酒,整几个下酒菜,一个月一两银子也不够。”
他要养活的人多着呢,就像是个无底洞,无论有多少银钱都填不满。
“那好,你有两个儿子,唐大海每月给你一两银子,唐二海也是一样的,郭梨花,你说是吧?”唐绾妆看看唐长贵,再看看郭梨花,好看的笑容堪比那吹破琉璃瓦的三月春风。
郭梨花一下就被怼得无话可说,看着唐绾妆直翻白眼,她可没有闲钱孝敬唐长贵,一个月一个大铜板儿都没有。
郭梨花的儿子唐秋生三岁了,刚才听到爷爷唐长贵说给他弄荷包蛋就饿了,现在听到大人们说话说个没完没了,小少爷脾气上来了,抡起拳头捶打着郭梨花,“你个赔钱货,快给我做荷包蛋,我饿死了。”
郭梨花正是有火没处撒,啪,伸手给了唐秋生一个大嘴巴子,“小王八犊子,你再打老娘一下试试!”
唐秋生被打出了鼻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张小脸越发像白纸一样,病态尽显。
郭梨花撒完火一眼都不看唐秋生,一摇一扭回了屋,把屋门关得很响,差点震破了窗户纸。
唐二海心疼地抱起了儿子,给他擦了鼻血,小声哄着,“秋生敢打母老虎啦,秋生真厉害哦,不哭了,母老虎最坏了,爹和爷爷刚才打了母老虎,下次再打狠点儿,保证她再也不敢欺侮秋生。”
如此毁三观的安慰话在唐秋生这儿很好用,唐秋生一下就不哭了,嘻嘻笑着。
唐绾妆懒得过问唐二海如何教育小孩子,她看着唐长贵,“我在惠民书里写的很清楚,也就是两个月后,凡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村里每月补贴一百文,所以你以后想让儿子们孝敬时先算算你够不够五十岁,别再无事生非了,不然,我随时暂缓征用你家的骡车。”
每月白得一百文大铜板儿,唐长贵羡慕的要死,要是两个月后他正好够五十岁了,多好啊!
唐绾妆带着那个伙计离开了,院门外围观的村人也纷纷散去,其中那些五十多岁的老人们听到唐绾妆说的话,就像是又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相信唐绾妆说到做到,一定能让他们安度晚年。
唐绾妆折返回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