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赫连晔沉默了,唐绾妆对晏少君体贴如斯,他,醋了。
听到唐绾妆已经同意接纳青松寨的老弱妇孺了,玉重楼一下就头轻了,和唐绾妆约好下午在沐月村见,唐绾妆见见青松寨的人再做最后决定。
不用刻意看,玉重楼也看得出来赫连晔深陷身份的漩涡,难以自拔,他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也该走了。”赫连晔言不由衷,唐绾妆的一颦一笑都能轻易让他急坠到失态的边缘,可他并不想在唐绾妆面前失态。
唐绾妆一听就不开心了,轻然扯住了赫连晔的袖口,把他拖到一架古琴前,“少君哥,你会弹《花恋蝶》吗?我想学。”原书作者说女主唐清馨一弹此曲幽幽怨怨,鬼哭神泣,有读者留言说此曲是唐清馨和美强惨男二的定情曲。
昨晚,唐绾妆听唐清馨弹过了,但觉没那么凄艳无匹,现在为了拖延时间,为了多和男神相处一会儿,唐绾妆才编出这个理由。
没想到,赫连晔骤然俊颜冷肃,气场陡冷,“以后不要再提这曲子……”和她没关系,对她发什么火?男人随即语气温和,“你还喜欢什么曲子?”
唐绾妆没料到赫连晔突然变颜变色,被吓了一跳,神情委委屈屈,娇软嗓音染了些许畏怯,“……我喜欢少君哥弹的曲子,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
小姑娘明明很怕他却又要努力靠近他,这纯的,赫连晔心里被什么填满了,声线愈发温然,“听听这首《燕双飞》!”
“好!”唐绾妆飞快地在一旁坐好,一副倾心聆听的乖巧模样。
不得不说,赫连晔琴艺精湛非凡,一双修长精致如玉竹的手在琴弦上翩然游走,娴熟地勾剔抹挑,天籁般的琴音从指尖与琴弦之间流淌而出,飘坠入耳帘,荡气回肠。
人清绝无双,琴声灵动美妙,唐绾妆看着,听着,如痴如醉,喃喃低语,“少君哥,你弹得太好了,我好像看见风和日丽杨柳依依,一对新燕啄泥筑巢,它们在花丛中穿梭流连,在微风细雨中比翼掠水……新婚燕尔大抵就是如此简单美好。”
赫连晔垂下的眼睫微颤,唐绾妆描述的正是曲中之意,“这是认识你后我写的曲子,你喜欢就好。”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对月小酌相思,赫连晔随意写了打发时间。
“少君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送我的琴曲?”唐绾妆明知字面意思,故意想另类解读一下,如果她和男神成事了,那这首《燕双飞》就是他们的定情曲,多有纪念意义呀!
琴声戛然而止,不是赫连晔躲得快,无名指就被琴弦割伤了,他一双凤目定定地凝视着唐绾妆,“如果,以后你不接受别的男人送你琴曲,那就算是了。”想想也难如上青天,小姑娘太小了,又尤为招人,再等两年长开了更挡不住蜂蜂蝶蝶。
男神的要求如此简单,唐绾妆桃花眼里滟笑荡漾,“少君哥,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赫连晔依旧神色清矜,眼前人一双清纯又妩媚的桃花眼里只有他的倒影,然岁月不居,忽焉经年,彼时,她的眼里便可能换了别人,终究是人儿太小了没定性。
“随你,小孩子大抵记性不好。”赫连晔语气慵懒中携了无奈的轻讽,更像是自嘲,怎么就惹上了一眼看得到尽头的桃花债?
唐绾妆不以为然,“少君哥,你弹琴好看,好听,如果在我的余生中,我一直能看你弹琴,听你弹琴,此生了无憾。”限时暗恋过一天少一天,唐绾妆需要一个直白的回应。
男人眸光深邃无尽,他奢望余生中三餐四季皆有她作陪,朝朝暮暮亲密无间,“你才几岁?你知道余生有多久?”
暗恋的心绪犹如化不开的墨云翻滚不休,唐绾妆好看的桃花眼里泛起潋滟水雾,神色间漫染忧愁,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愁,“少君哥,我不小了,比你还大三岁呢!”
闻言,赫连晔凝视的眸光中多了疑惑,唐绾妆身上没有酒味,怎么说这等醉话?
情急失言,唐绾妆强行自圆其说,“少君哥,我的意思是女子心智早熟,虽然我十六岁了,但是我的心智年龄二十八了,再说,十六岁也不小了,沐月村十六岁当了娘的姑娘多得是。”
赫连晔安安静静地听着,微微颔首,心里却想这解释也太用力了。
唐绾妆也意识到了她的解释更像是掩饰什么,还没有搞定了男神,她当然不能透露自己是穿书族,只好笑着转移话题,“少君哥,我太喜欢这首曲子了,你教教我可以吗?”
“可!”赫连晔轻易捕捉到唐绾妆眼底掠过一抹狡黠,丝毫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可爱,“坐过来!”
赫连晔的意思是唐绾妆坐在他旁边,然而唐绾妆一激动,过来得太快了,直接坐在了赫连晔的大腿上,“少君哥,我好了,你需要捉住我的手吗?”
“也行。”腿上温热传渡,赫连晔不舍得推开,凤目微眯,妖精要借着教琴使美人计?甚好,他早就想将计就计了。
接下来,赫连晔捉了唐绾妆的手,教她基本指法,勾,剔,抹,挑,每种指法教两遍。
“少君哥,我试弹一次你听听。”唐绾妆似个急于表现的小学生,行云流水般弹了一曲《燕双飞》,轻声问道:“怎样?”
赫连晔不傻,教基本指法时就看出来唐绾妆学过古琴,不过,唐绾妆只听他弹了一遍《燕双飞》,就能娴熟完整地复弹出来,可谓记忆力惊人。
“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先前,赫连晔近水楼台,仔细端详了唐绾妆的发丝,后颈和耳朵,无一不是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此刻,他有意俯首凑近问话,薄唇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一下唐绾妆的耳垂,眼见耳垂刹那红了,可爱的不行。
男神低沉好听的嗓音飘入耳朵,陡然壮了唐绾妆的色胆,她一拧腰张臂抱住了男神精瘦的腰际,“少君哥奖励我一个长长的拥抱吧!”在现世读大学那会儿,唐绾妆学过古琴,没想到今天助了她一臂之力。
小姑娘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两团鼓鼓囊囊抵着,不容忽视,空谷幽兰般的香息肆意横行,赫连晔遵从内心的召唤,展开手臂拥住怀中人,轻喃,“想要多长?”
唐绾妆心跳如擂鼓,指尖在赫连晔的后背上勾画。
赫连晔轻易地猜出来,唐绾妆在他的背上写了四个字,天长地久,啧,他何尝不想天长地久?彼此相爱到天长地久,那是何等的美好!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唐绾妆以为赫连晔猜不出来,只好暗撩改明撩,“少君哥,有个成语叫谈情说爱,弹着琴说着爱,不枉年少轻狂,是吧?”
触手香软,莺语呢喃……怀中人和记忆中那个姑娘的朦胧轮廓缓缓重合,赫连晔一双凤目马上恢复清明克制。
如果,如果唐绾妆能坚持喜欢他百日,那就给她平妻之位,但是,那个姑娘和唐绾妆平时能相安无事吗?如果她们俩起了冲突,那他该帮谁?这,比治国安邦,比行军打仗难多了,如果娶一个妻子就没有这种无解的麻烦了。
“我该走了。”赫连晔把唐绾妆从身上扯下来,好好地放在椅子上,提步离开,背影极致仓皇。
“少君哥,你记得好好吃饭。”唐绾妆不忘叮咛。
一连几天又不见男神的踪影,唐绾妆虽心绪黯然,依旧该干嘛干嘛。
这天中午,一个伙计来报,“掌柜的,镇国候在二楼左边最里面的雅间等你。”
唐绾妆隐约猜到了镇国候唐远川的来意,来到雅间,语气疏离,“侯爷找我有事?”
见唐绾妆并没有掩上房门,随时准备夺门而逃的样子,唐远川冷笑了一声,“吕利派人和本候说了,本候承认欠了你一个人情,所以你想让本候认你?别做梦了!”
唐绾妆早就料到是这个破结果,轻然摇头,“我再缺父爱也不愿有你这样的父亲,以后,你我面上过得去,不要撕破脸就可,你可以尽情品尝唐记食府的饭菜,结账时打五折。”
唐远川没料到唐绾妆的目的如此简单,更没料到唐绾妆如此小气,给吕利等人打五折,给他也一样,“即使你真攀上了靖王,你也是个身份不详的贱女,本候活着一天,你就甭想踏进唐家一步!”
唐绾妆走向房门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语气不卑不亢,“那你可要长命百岁哟,不过别活成了老糊涂,最起码应该分得清是非敌友!”说完,唐绾妆提步匆然离开,她懒得多说,只因为唐远川斗不过女主唐清馨,多说也无益。
唐绾妆在视野中消失的一刹那,唐远川又生了恍然之感,想起了亡妻年轻时,这段时间,他总是梦到亡妻埋怨他没有照顾好女儿。
隔壁雅间,赫连晔耳力惊人,将这边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指尖摩挲着酒盅,挑目望向玉重楼,声线矜贵冷冽,“重楼,你再去敲五千两,让镇国候明白一下唐绾妆是谁的人。”
玉重楼欣然领命离开。唐绾妆不知道赫连晔默默为她做了多少,只知道她感情路忒坎坷了,被唐远川这样一闹,情绪越发颓然。
下午从马场回来后,唐绾妆换了一身宽松的男款常服,不带伙计,也不带青蔻和黛烟,独自离开唐记食府,漫无目的地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