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假设 第7章 第 7 章

波因大道离平行街只有10分钟的车程。

JuneJuno集团第二重要的子公司Vita于386年进驻，占据本街区三分之二的范围，从T1到T10，楼厦相连，鳞次栉比，楼体表面闪烁金属光泽。舒雨每每看到，总会联想起他在旧纪图册中见到的，巨大的史前深海鱼。

一年前，JuneJuno在南大洋区的董事、Vita联合执行官罗贝托失踪后，Vita内斗严重，短时间失去控制。集团/派人收缩和拆分南大洋区的业务，遣散半数员工。

在灰城，JuneJuno只留下T10一栋楼的两层作为部门驻地，处理剩余的少量业务。

安娜苏是Vita的三段员工，在舒雨以σ类身份为集团服务后，作为与他对接的联络员，实际上承担经纪人的职能。她在公司大拆分中保留了工作，也没有迁回集团大本营。舒雨觉得他运气不错。他这几年和安娜苏相处得很好，如果换人还不知要怎么磨合。

“这个月的评级离A等还差一点，等你下午的公益劳动积分结算后，差不多够了。这样的话，”安娜苏在屏幕上调用公式计算，“五个月都满A级，我可以帮你申请σ组别的年度优秀员工，有缩短服务年限的几率。”

“太好了，谢谢你。”舒雨感激地笑，“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届时我会联系你的。”安娜苏检查本次碰面的事项清单，“下个月的第三方活动邀约、瓶装蜂巢剧场的常规表演都确认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收到发信，说近期重启了娱艺培训课程……我想问问具体情况。”

安娜苏稍显犹豫。按照集团要求，她应该向舒雨极力推销最昂贵档次的课程。

“是的，集团针对娱乐业员工，在各大区开展流动巡回培训。目前有免费与收费两种可选。”

“区别大吗？”

“收费的课程质量肯定更好点，教师的技术评分更高，课程环境和体验都会更好。但是……”

“但是？”舒雨听完她的介绍，购买欲蠢蠢欲动。

安娜苏对他做口型：我觉得你不需要。

“为什么？”舒雨迷惑，“我在表演的时候，肢体还不够协调，有时候还会错拍……”

安娜苏摇头，打断他：“你现在工作的主要目的不是表演要多完美。舒雨，你现在是地下偶像。”她强调说，相信舒雨能听懂未尽之语。

舒雨说：“我会再考虑的。你最近有得到罗贝托的消息吗？”

“舒雨，你不会还在找罗贝托吧？”安娜苏反问。

舒雨恳求：“嗯。如果你了解到什么，请务必立刻告诉我。”

安娜苏答应下来：“我会的。但是我平时也很难以接近集团高层，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说完，看着舒雨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舒雨安然与她对视，乖顺柔美如同被禁止生产的仿生人。安娜苏忍不住问出潜藏许久的疑问：“有句话你听说过没，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对你有这么好吗，让你这么念念不忘？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也不可能恢复集团高管身份了。”

由于工作特点，舒雨基本不与“同事”接触，但他打听罗贝托的次数太多，难免听到风言风语。有人觉得他是知恩图报。更多人觉得他是尝到了甜头，不自量力地想恢复从前的待遇。

安娜苏和舒雨相处多年，两种猜测她都不以为然。只是她有不明白，舒雨为何执着寻找罗贝托的踪影。

罗贝托在集团员工中风评很是一般。一个吝啬又爱当Sugar Daddy的老男人。她不认为他会真心给舒雨什么好处。关于这一点，安娜苏证据充足。如果他对舒雨好，应该早就帮助他脱离σ类，让舒雨成为权利完整的一般公民。

舒雨跟着罗贝托的几年，除了工作没那么辛苦——但他工作的重要部分就是陪伴罗贝托，所以也不能轻易认为是“不辛苦”——几乎没得到什么出人意料的厚待。甚至，舒雨一直正常进行公益劳动，比例都不曾减少。

“抱歉，我没办法和你解释太多。”舒雨抿了抿唇，“我完全是出于私人目的请你帮忙，我会……”

“打住。我会放在心上的，也不需要你承诺什么回馈。你快点还完生存贷款，成为一般公民我就开心了。”

舒雨重重点了点头。临走时，舒雨趁安娜苏不注意，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罐零脂莓类拟糖果。

舒雨赶上公交，到达最近的环城轨道站点，换乘城铁去往这次的公益劳动地点。

他打开终端，通知显示费尔南多的联号有新消息。

希望不是AI助手或者助理的搪塞。但被搪塞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舒雨点开消息详情。

一小时前送达：

「没问题。稍后我让闽英把两周内日程表空出的部分发你，你可以直接选择。——李·费尔南多。」

舒雨在极其有限的选择里点了“明天下午”的方框，闭眼休息。

本次公益劳动的地点在灰城四环边缘，接近待开发区。

舒雨经过长时的车程已经有点疲惫。他对着终端的全径镜像自行补了妆容，又喝了点能量水，戴上防护面具。

灰城的边缘地带通常为集团跑马圈地的地方。由集团组织劳工进行开发，建筑房屋或开采矿产资源。劳工大部分是男性σ类公民，也有少数缺钱的一般公民主动报名。舒雨进行表演的地方是工地一处休息区，一幢灰黑色的四方房子。

“公益劳动”是集团规定从事娱乐行业的σ类公民必须定期进行的工作，只有通用积分，没有报酬。如果没有完成，则会被扣除一定工资。

舒雨进入表演区域。

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上前迎接，感谢他的到来。

“本次表演不限制录像，您不介意吧？”

“没关系。请问哪里可以换衣服？”

舒雨由工作人员领着进入后台。他脱下垂至脚踝的风衣外套。舞台服装是吊带背心、堪堪遮住臀部的短裙、黑色渔网袜和细高跟鞋。

他需要为长期封闭的劳工们提供进行露骨的、具有**意味的表演。

舞台和观众席有透明防弹玻璃格挡，台下不受管控，观众可以在表演期间做任何事，包括脱下裤子。

这就是为什么他试图瞒着舒越“公益劳动”的具体内容。但舒越很快了解到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舒越的质问：“你就那么乐意被人当面意/淫？”

他们需要这个，他恰好能满足，况且，他没有实质性损失。

舒雨耐心向舒越解释，结果只收获了舒越更多的鄙夷。

最初他还会惧怕台下纷繁的目光。垂涎的、恶意的、猥琐的、不屑的、渴望的……他心惊胆战地照单全收，回家后彻夜难眠。

舒雨现在则熟练得多，可以保持笑意顺利完成工作。

他只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日复一日做着机器人还无法替代的，重复又精细的工作，随时承受着被污染和辐射的风险。

他只要付出一点时间，让部分身体被观看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舒雨认真完成了表演，编舞简单，没有失误。只是落地动作多了些，他的膝盖和小腿不得不频繁撞在地面，结束后，闷闷的痛意接踵而至。工作人员塞给他一瓶精品果味饮料，千恩万谢地与他告别，请他原谅员工们的不雅行为。

舒雨红着脸说没关系。

他慢慢向站台走。

“是舒雨吗？”

舒雨回头，微微睁大眼睛：“费尔南多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才在对公司员工进行慰问。”

舒雨望了望费尔南多身后的“黑鸟”，认出那是飞行摄像机。

费尔南多顺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记录用的。”

舒雨点点头，没有多嘴。

费尔南多又说：“既然这么巧，搭我的车回去，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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