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假设 第19章 第 19 章

舒雨拒绝了费尔南多的邀请。

“抱歉，费尔南多先生。我对酒精的耐受程度大概不像你这么高，我担心会影响我们商讨合同的进度。”如果他没理解错费尔南多“喝一杯”的意思。

费尔南多一向冷淡的灰色眼睛，此时闪烁出明显的笑意：“我就知道没看错你。难得的机会就要把握住，对不对？”

其实他至今无法理解舒雨最初的犹豫。或许只是长期作为σ类公民的经历让舒雨不敢置信，会有美味馅饼掉在眼前。

舒雨身上不合时宜的前现代浪漫色彩——费尔南多还不确定这是舒雨天生的迟钝性格使然，还是社会生活经验不足的表现，但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培养和包装。

他需要恰到好处地笨拙。

费尔南多已经和闽英大致勾勒出了舒雨需要学习扮演的、未来的“第一夫人”形象：他将是星城人喜爱的菟丝子，灰城人支持的蒲苇草。既漂亮无害又与地底的腐殖质接壤。

这个σ类终于表现出**，是好的迹象。虽然舒雨在工作方面的责任心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证据证明，但费尔南多始终觉得，只有白纸黑字的奖惩才是最有效的约束。

费尔南多退而求其次，从“自然萃取”售货机中买了两瓶植物基罐装饮料。

他替舒雨拉开饮料罐拉环，递给他后作出碰杯的动作，说：“悉听尊便。既然如此，我带你直接去我的办公室。我的秘书已经拟好草稿，我们可以进行讨论。”

“等一会，有车来接我们。”费尔南多补充，“时间会有些久，你可以睡上一觉。”

舒雨呛了一口。他的确在努力隐藏疲惫，可惜在费尔南多面前总是效果不佳。

费尔南多起身从公共便利柜拿了一张可再生合成纸，把舒雨锁骨与胸前溅到的饮料渍仔细擦抹干净。

舒雨狼狈道谢。

“你现在开始就要学着习惯了。”费尔南多盯着舒雨透红的耳尖。

“习惯？”

“与我肢体接触，像这样，”费尔南多拎着舒雨手腕拉起他，教舒雨挽住他手臂，若有似无的肌肤相贴，“在公众面前是最基本的。”

“我知道了。”

“注意控制你的表情和眼神，不要飘忽不定，更不要轻易脸红。耳朵最好也不要，至少不要太频繁。”费尔南多一口气不停。

“好。我会尽可能做到的。”舒雨随着他的要求点头，“稍等，我需要在终端里记录一下。”

费尔南多放开他，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到这些。闽英后续还会对你强调和说明行为规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安排练习。我只是先举个例子。你不会被吓到知难而退吧？”

舒雨认真道：“我会作为最重要的工作去完成。”

“还有，这件事情，我们是合约婚姻的事情，直到结束都要绝对保密。我需要保证，除了你我之外，只有舒越以及闽英知情。”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

“只要你离开知情者的范围，就时刻要以我的婚姻对象的身份，来管理言行。这需要占用一些你的精力。”费尔南多低声说，“当然，无论怎样，都会比你现在的处境要好。”

舒雨主动握了一下费尔南多的手，轻声却笃定地说：“我会做好的。”

费尔南多拍了拍舒雨的头。摸到的发丝异常柔软，是容易使人想入非非的触感。

也给予费尔南多灵感。他想到，舒雨的外表如此柔顺可欺，却有着认准什么就毫不转圜的心气。反差，亦是一个出众的卖点。

费尔南多打开车载办公台。

舒雨放平座椅，看了一眼依旧精力充沛的同伴，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费尔南多，你不需要休息吗？”

“噢，我已经习惯了。我会定期服用补剂和进行极限练习，可以保证连续工作72小时。这需要一段时间的系统训练，你感兴趣吗？”

听起来十分昂贵，而且他并没有这样压榨自己的需求。舒雨摇摇头，戴上自适应调温眼罩和耳机，在费尔南多设定的助眠曲中很快昏睡过去。

费尔南多叫醒舒雨，看他神色茫然，把人工薄荷冰片贴上他两侧太阳穴。

舒雨瞬间瞪大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闪了闪。

费尔南多来不及欣赏舒雨得到观众赞赏率最高的、象征“纯粹”的身体部位，径直扯人起身：“我临时增加了一个会议，我们要加快进度了。”

与南大洋区灰城简陋的会客室不同，费尔南多在这里的办公室风格是一种冷酷的华丽。

闪烁着业务数据投影的全息落地窗。延伸至房顶的上千种样品展示柜，经过时会自动发出研发或销售进展的提示音。嵌入式吧台，酒柜里摆满了流光溢彩的酒瓶。

闽英站在最深处的隐形门外等待。她穿了厚底鞋，比舒雨还高出一点。这是费尔南多教她的，谈判时要从各方面加强压迫感。

费尔南多扫描虹膜，进入保密性最强的会议室。

闽英用简单易懂的语言为舒雨介绍合同内容。舒雨尽力消化复杂的信息，找机会打开了终端的加密通话录音。

“定金会在B级婚姻契约完成后到账。后面我们采取节点式支付的形式，完成相应目标后，我们才会逐步支付完整款项。如果费尔南多先生在初选中失败，很抱歉，您得到的费用也会按比例减少。不过，请放心，我们会综合考虑您付出的努力和贡献度，不会让您白白受累，计算公式也列在下面了。”

费尔南多和舒雨一样认真地聆听，偶尔补充一两句。

每讲解完一条，闽英都会看向舒雨，留给他提问的时间。

“我们最终目标是在终选中赢得南大洋区的总议事厅席位。如果超额完成，比如成为常务委员会成员，甚至成为主席，我们会按比例分给你额外奖金。”

“同时，结束合约后，我们将帮您获得一般公民身份。”

合同的关键部分基本结束，费尔南多提前离开，嘱咐闽英将舒雨送回家，又留下一句：“舒雨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打破原则，尽量满足。”

“好的。”闽英配合上司伪装好人的爱好，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对舒雨说明，“这份合约会附有费尔南多先生的个人信用授印，在现行法律中享有最高优先级，高于您与JuneJuno归属权以外的其他契约。从此，您的生活将成为工作的一部分，这一点，请您务必在签约前慎重考虑。”

“我明白。”

“您还有什么要求或问题吗？”

舒雨犹疑片刻，关闭与舒越的暗中通话。

“我可不可以，把报酬兑换为……帮忙找人？”

“找人？”

“罗贝托。”

闽英了然：“您想要如何兑换呢？”

“我可以不要一般公民身份，或者，也可以不要后二阶段的尾款。当然，前提是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他。”

闽英被舒雨的慷慨震撼了几秒，忍不住劝他：“你确定吗？我会和费尔南多先生商讨，或许不需要你作出这样大的让步。”

“好……我也想和我的家人再商量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我会将这一版本发到你的终端，你们可以直接修改，标记出来再回传我们。你家地址是哪里，发给我？”

“不用了，我可以跟着地图导航回去的。”

“您想让我被罚款吗？”闽英故意板起脸。

“不是不是。”舒雨不解，“难道费尔南多会发现吗？”

闽英骗他：“他当然会发现。他会检查我的行动记录，他对下属阳奉阴违的惩罚可是相当严厉。”

舒雨虚心请教：“阳奉阴违是什么意思？”

……

闽英是个有趣的人。

舒雨在公寓门口，开心又遗憾地同她道别。

“谈了这么久？”舒越手指在虚拟键盘舞出虚影，听见舒雨进门声，头也不抬地问。

“嗯，你差不多都听到了吧。我……我没看出哪里不公平。”舒雨摸了摸手臂，莫名有些不自在。

一回到家，他就想起那个暴烈又无疾而终的吻。但始作俑者的状态无比自然。自然到让舒雨怀疑，那是他可怕的臆想。

“他们倒是一点也不肯吃亏。”舒越嗤笑一声，“贡献度计算公式？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越是斤斤计较越表明对方没有其他算盘，反而让舒越放心。

“把合同发给我，我来修改。”舒越说。

“嗯。那我先回屋收拾了，有事叫我。”舒雨逃一般躲进卧室。

Joe对舒雨热情表达想念。

舒雨几乎想咨询天真的人工智能，舒越究竟为什么要吻他，又憋住了。

“打开按摩模式，播放……”舒雨思考了一会，选择费尔南多推荐的功能性放松音乐，“‘掉落的果实’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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