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假设 第10章 第 10 章

舒雨独自前往定点医院。作为盘古集团镇压暴乱的次生受害者，他与舒越获得了终身事故医事服务保险。不幸的是，JuneJuno将本地医疗业务出售给了（∏）飓风集团，医药费报销比例从70%降至30%。

万幸的是，负责跟踪的主治医生没有变。

舒雨经面部识别进入诊室，伯尼斯见到他，颇为惊奇地伸头看了看他身后，问出舒雨意料之中的问题：“舒越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舒雨只得代为解释：“他……他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

伯尼斯露出不赞成的神情：“生命健康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你回去要好好教训他，下不为例。本来保险公司就盯得紧，他错过一次，如果被认定为消极治疗，你们明年的限额就会受影响。”

“那我再联系他一下试试。”

舒雨给舒越拨打第五个通话申请。

这回是被人主动挂断，而不是暂时无法接通。

舒雨不清楚这算不算好兆头，但他不能再浪费医生的时间。

“麻烦了。我先开始吧，也许他等等会过来的。”

伯尼斯不置可否，让舒雨进入卵型人体探测仪，开始例行检查。

舒雨早上胃口不好，基本没吃饭就赶过来。在接近一小时站立姿势的测试、抽出200ml分离血后，舒雨听到化验结束的滴答声，竟有种苦尽甘来之感。然而他靠着设备休息了几分钟，仍然冷汗涔涔，眼前一阵阵发黑。舒雨痛恨自己不合时宜的虚弱。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操作开关，走出封闭仪器。

有人及时扶住他。

“呼……谢谢。”

小臂被有力的五指紧握，不是女医生的手。

“舒越？”

“嗯。”

嘴里被塞了一颗薄荷糖。舒雨瞬间头脑清明了些，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睫毛扫来扫去。舒越看了手痒，在案台抽了一张再生纸，囫囵吞枣地糊上舒雨的额头和脸。

伯尼斯医生指导舒越把软绵绵的人放到客座沙发，口服一支复合能量补剂。

“污染指征还算稳定，比上次减少了300个单位，但还需要再观察，这一次我会给A类药减些量，看下一次的结果再确定是否进行调整。虹膜钙化问题目前还没有解决方法，还是按原方案进行，第四代晶膜镜有更新版本，延长了保质期和增加舒适度，需要预约更换吗？”

“换。”舒越说。

舒雨心想，这又不是舒越抱怨他容易被推销诈骗上当的时候了。

“舒雨，你本次的检查结果及方案已经录入系统了。你在这休息一下，等舒越检查结束就可以离开了。下次必须摄入足够能量后再过来，否则我就把你不认真配合治疗的反馈写进医嘱。”伯尼斯恐吓舒雨。

舒雨迅速点头：“我保证。”

“你记得盯着他。”伯尼斯睨了舒越一眼。

直到一个自然日的一半过去，两人才从医院出来。

“你今天没有工作了吧。”

“没有，不过晚上有舞蹈训练。”

舒雨没有问舒越为什么最终还是遵守了约定。他能确定的是，舒越心情异常愉快，是一种实现了某种结果、完成了某件事的兴奋和满足。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离你的课还有好几个小时。”舒越遥望楼厦间灰蒙蒙的穹顶。

舒雨看出舒越已经有了想法，直接说：“你来决定吧。”

“那就去藤蔓站台逛逛。”

看你喜欢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草。说出口时，舒越吞下了这一句。

“好啊。”

舒雨的惊喜溢于言表，拉住舒越几乎小跑，“那我们快点，不然买不到票了。”

舒越：“……那种地方也没有很多人经常去。”

“你不懂。”

我当然懂，我看过他们票务系统的7日流量。

舒越盯着舒雨攥着他的手，没有反驳。

刚迁来不久，舒雨艰难说服舒越陪他来过一次藤蔓站台。这是本大区灰城的知名景点，集旧纪植物育种展览和实验花草交易市场于一体。

门票价格并不便宜。舒越一直很纳闷这地方如何维持运营，直到舒雨兴冲冲地拉着他去。

那一回舒越兴致不高——应该说是非常糟糕，两人走马观花地绕了一圈，舒越强硬地要求回家，舒雨意图带舒越散心的计划宣告破产。舒越只记得主场馆的外形，是一栋仿古别墅楼被数不清的粗壮肉藤蔓缠绕，像正在被海底章鱼吞噬，逐渐沉入深渊。

和所有的一切一样让他感到恶心。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舒雨在房间里养的海星草就是在藤蔓站台买的，是最便宜的一款盆景。

一路上，舒越沉默地听舒雨兴奋地叽叽喳喳，评价藤蔓站台官方网站介绍的新展品。他握着舒雨的手，骨骼与皮肉传递过来的触感比普通男性柔软和纤细许多。他感到一点不可名状的酸苦的滋味。他想，舒雨怎么能对他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原谅别人，这样让他怎么放心离开？

舒越心不在焉地被舒雨领着一格格逛，对店主热情的推销充耳不闻，只在舒雨说话时勉力分辨内容，惜字如金地给出判断，点头或摇头。直到接近终点，舒雨询问舒越，觉得悬铃蕨木、紫蜜橙和鱼籽树哪一个更值得购买，他努力回想这三个东西的模样，却只想起建筑物里斑斓而柔和的光线，泼在舒雨身上，让他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塑像。

“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们分头走吧，你可以坐公交回家，这里有直达线路。”终端响起提醒音，舒雨略带遗憾地说。

“不允许有外人陪？”

“啊？”舒雨怔愣一瞬，随即摇头，“不……没有这样的规定。”

“那我和你一起去。”

舒雨第一次带舒越进入他在JuneJuno办公区的练习室。

免费级别的舞蹈训练由人工智能生成，配合在线教师辅助。

舒越盘腿坐在地板上，看舒越盘起头发，换上宽松的运动套装，在训练员指导下对镜练习。他习惯静默，全程没有出声，也没有拿出终端做别的事。

结束后，舒雨在楼内的自助售货机买了两份酸奶碗，也盘腿坐下，与舒越一起吃。

“很无聊吧。”

“跳得很好。”

舒越说完，挖了一大口酸奶，紧接着又是一口。

舒雨莞尔：“跟你说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应该知道吧？其实我平衡感很差，节奏感也很一般。但是我走位从来没有出错过，因为我会把舞台想象成三维坐标系，每次排练的时候就背下每一个落点。不要和别人说，这是我的独门技巧。”

“嗯。”

窗外，夜间环境光是偏蓝色的冷淡。舒越却感到蒸腾的热意，或许是因为身边人剧烈运动后升高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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