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渠于梦中惊醒,梦中画面令他心躁如鼓,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浸湿领口。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身旁佩剑,这些年他一直将剑放在手可触及之处,不敢离身。
方才梦魇,断头男尸倒悬于梁血喷三尺之状浮于眼前。午夜梦回又遭了鬼魂索命,沈清渠闭眼坐定心中默念清心诀,灵气运转小周天,他身上的冷意才渐渐散去。
沈家暗楼深埋地下,内里戾气深重,时常有死者化为厉鬼纠缠于他,刚开始沈清渠确实害怕,常被鬼魂死状吓到夜不能寐,但时日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无他,暗楼内风波诡谲,活人心思不比死人索命可防,不睡他哪里扛得住第二日的尔虞我诈。
入此地三年,日日挣扎朝不保夕,沈清渠手刃之徒已不下百人,其中不乏无辜之人,但沈清渠无法后悔,暗楼行事一向狠辣,若不下死手,那下地府的就是他沈清渠。
鬼魂被清心诀驱走,沈清渠收功睁开双眼,肩颈处一阵酸痛,他走到铜镜前整理衣物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被那厉鬼掐出了一圈青痕。
沈清渠咋舌,今日这鬼有些厉害。
经此一事沈清渠已睡意全无。他换了套衣裳遮住淤青,拿起佩剑去往练武场。
炼武场内长燃烛火,斗大的夜明珠嵌在壁上散着幽光,一些珠子上已布满裂痕。
演武台上还在比斗,台上喂招之人对冲的灵气挽起大风掀开台下盖着尸体的白布。
上场败者残破的尸体暴露在沈清渠的眼皮子底下。这张脸稚嫩,沈清渠曾与他共事,对他略有印象,想不到他折在了今日。
“把它抬走。”台下老者招呼人将那尸体抬走,眼角余光瞅见正赶来的沈清渠,老者眸光一亮,飞身登上演武台,大手揪起那个已有败势之人,随手将他扔下台去。
“你上来。”老者对沈清渠一勾手,下一刻一股看不见的巨力就将沈清渠拉至台上,那老者拍着对面蓝衫少年的肩膀朝沈清渠一抬下巴。
“去,和他比试比试。”
不待沈清渠反应,对面那蓝衫少年摆开架势,一招腿鞭抢先攻了过来。
距离太近,沈清渠来不及抽剑,只得抬手斜挡泄去他大部分腿力,饶是如此,沈清渠依就被那力道震的后退一步,胳膊生疼。
能有这个力道,蓝衫少年的修为至少已达练气六阶!只有练气四阶的沈清渠明白,单靠修为自己是万万拼不过他的。
二人缠斗片刻,蓝衫少年一招擒拿落空,沈清渠抓住时机迅速后撤甩开他,右手抽出腰间佩剑,他手掐剑诀,指尖挥过剑刃,灵气灌注佩剑发出淡蓝的光晕。
台下老者看过后,亦从武器架上拔出一把剑扔给蓝衫少年。
“沈清泽,接着!”
沈清渠微诧,那老者刚刚叫他什么?沈家三公子阵修沈清泽早已筑基,怎会是个修为练气的剑修?
沈清渠满腹疑问,然而比斗中却容不得他丝毫分心。蓝衫少年频频出剑,一柄软剑游动如蛇,快出残影,在沈清渠身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沈清渠手握重剑不动如山,挥出剑式斩破幻像,势如破竹,将蓝衫少年的杀招一一化解。
两把剑撞在一起不断发出脆响,一时之间不分上下。
久攻不下,蓝衫少年步步紧逼剑法越发嚣张。
沈清渠修习的净水剑诀威力不俗,但对灵气的耗损及为严重。像这样与蓝衫少年对拼沈清渠很是吃亏,他必须打破僵局,速战速决。
沈清渠开始有意回击,两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少年快剑花式繁多,骤然提速后渐出破绽。
沈清渠目光一移,作势攻其下盘,蓝衫少年抽剑防守。这时沈清渠一改方向,手挽剑花剑尖直直划向蓝衫少年的手腕,蓝衫少年躲闪不及,手中剑被沈清渠一下挑飞出去。
软剑插在地上,剑尾微晃,发出嗡鸣。
胜负已分,沈清渠收剑站定,走下演武台。
蓝衫少年好战,剑法急躁,攻伐节奏被沈清渠有意一带就乱了章法。台下老者见此败局,抬手指着蓝衫少年鼻子破口大骂。
“废物!六阶打不过四阶,滚去领罚!”
台上蓝衫少年盯着三尺外的长剑,眼神阴翳。
他要偷袭!
蓝衫少年手握匕首暴起攻之,老者来不及阻止。
身后传来风声,沈清渠侧身掐诀,背后清光乍现,灵气凝成剑形斩断匕首。他拔剑回身,一招干净利落的割断了蓝衫少年的喉咙,演武台上顿时血喷如瀑。
“净水剑诀第七重?”老者看着那凝实的剑光惊呼出声!这人明明才练气四阶,怎么会凝出剑气来!
“晚辈昨日有所感悟。”沈清渠甩去剑上血迹,踢开挡路的头颅,走下演武台。
老者摸着胡子越看沈清渠越喜欢,竟也不觉得刚刚死了个得意弟子可惜,他朗声大笑。
“好,好啊!方仙师说的没错,你是个好苗子!”
他的话沈清渠不做回答,沈清渠走到老者面前拱手行礼。
“晚辈衣物脏污,先行告退。”
“走吧走吧。”
老者心情大好,也不拘着他,挥挥手让他退了。
血浆粘腻腥咸,从练武场到住处只耽搁这么一会儿就彻底透进了料子里,沈清渠皱眉脱下外袍,这衣服怕是难以洗干净了。
沈清渠推开屋门,将那血衣随地一抛,又来到铜镜前。方才比斗之时颈间淤青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清渠只觉得那厉鬼所掐青痕好似又重了几分。
沈清渠眯起眼睛,直视着铜镜。
今日屋内似乎格外的凉啊。
“滚出来。”
沈清渠周身灵气流转,面色不善。
“别让我说第二次。”
鬼魂躲在镜子里一动不动,沈清渠催动灵气,开过光的手扯着鬼魂头发将它从镜子中拽出来,那鬼魂一惊,甩着长舌头拼命扑腾,已经脱离铜镜的鬼手忙不迭四处扒拉。
沈清渠目露寒光,将它整根拽出来,掐着它脖子抵到墙上,冷声质问。
“谁让你来的?”
鬼魂被吓破了胆,张嘴啊啊啊的发不出声,它只好用手极力指着一个方向。
沈清渠回头望去,那鬼指着门外。
他随手找出一根绳子,覆上灵气捆住鬼魂。
“带我去。”
鬼魂满脸憋屈的带着那绳头飘在沈清渠前头,左拐右拐带着沈清渠越走越偏,最后没入一处地窖之中。
那地窖藏的及其隐蔽,沈清渠掀开覆盖地窖的厚木板,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那鬼魂散发的淡淡幽光。
见沈清渠不下来,鬼魂伸手指了指地窖底下,然后竟直接挣脱了绳索,飘向地窖深处。
那鬼魂有意引自己来此处。沈清渠心中升疑,入此地三年,他已将能探查之地都看了一遍,却未曾发现这处地窖。
这底下有什么东西?
地窖台阶蜿蜒向下,沈清渠跟着鬼魂走了片刻,下到地底。这时,他身边的鬼魂突然消失,沈清渠只得握紧佩剑催动灵力作为光源。
远处一片黑暗之中,一点灯火明灭一瞬,那火光一点一点的出现,越来越多,忽闪忽灭,好像一小群萤火虫。
黑暗深处窸窣作响,铁链摩擦之声回荡在地底。
“来,你过来。”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他正对沈清渠轻柔的呼唤着。
黑暗中沈清渠感观被无限放大,耳边阴冷的风不断向那男人所在之地吹去。
他警惕起来,横剑一立,剑光暴涨照亮地窖一角。
就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竟有个巨大的铁笼。
囚笼上贴了朱砂黄符,四角布着灵幡法阵,虽感受不到魔气,却透着一股子邪异。
忽然,囚笼四角的红烛燃起,映的地窖内烛火通明。
笼中人移步上前与沈清渠对视,那红衣男子手脚脖颈皆被铁链牢牢缚着,方才黑暗中的那些星点火光此时正围着他飞转。
红衣男子眼角带笑,眉目间竟与沈清渠有五分相似!
他才是真正的沈清泽。
沈家之所以会放弃仙路,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人选已经废了,吞江门不可能会要一个随时会入魔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