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心情没能维持一周。
周三下午,我上完课从学校回来,刚上楼就看见江李唯房门大开,在我的脚步声传来后,江李唯把我堵在过道里。
“我们谈谈。”
“行。”
我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侧身让江李唯进来,江李唯开门见山:“于露娜在学校被霸凌了。”
我并不意外,放下包,“哦,她应得的。”
江李唯皱眉:“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是她的问题,但霸凌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我反问:“所以我就活该被污蔑?江李唯,我发现你这人挺双标啊。”
江李唯被问住了,沉默几秒,才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停停停。”我打断他,“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找突破口,那还是省省吧,因为往她柜子上贴大字报跟我没关系。”
“那是谁?”
“大哥,她搞砸的又不是我的派对。”
江李唯马上明白了。
雅各布的妹妹米亚一直是华人圈子里的校园女王,于露娜在泳池派对上的拙劣演技也就能糊弄江李唯,米亚一声令下,于露娜的名字进入了这个区域大多数华裔留学生的黑名单。
江李唯有点心虚,又一次:“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我无所谓,“没事,反正我不准备原谅你。”
江李唯好像没听懂,犹豫了一下,开口:“那啥,你能不能……?”
“不能!”
他一犹豫我就知道他想让我帮忙,他明知道这会让我左右为难,还是想让我帮于露娜的忙。
我看起来是疯了还是傻了?
江李唯这个死舔狗!
气死我了!
我把手里的笔袋一摔,“江李唯,你是不是蠢?蠢到这种程度的小把戏都能上当——也不对,我看你就是愿意上她于露娜的当!你就是愿意犯蠢愿意喜欢她!”
江李唯秒怂了,微弱争辩:“我没,我没有,我真没有。”
我更生气了,咬紧着后槽牙,“你喜欢她,你还来招惹我干嘛!我是欠了你么,我以前喜欢你,我愿意当傻瓜,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愿意了,成不?”
江李唯神情一变,皱眉:“什么意思,这才多久,你喜欢上了别人是吗?”
我说他几句,他竟然来劲儿了。
果然驰名双标。
反正已经放弃他江李唯这棵歪脖子树,我才不惯着他的臭德性,干脆承认:“是又怎么样?我也不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吧,你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我没事找虐么我?”
江李唯眼神微闪,又怂了,“不是,你听我说,当时情况是这样的,我跟我爸吵架了,又被我爸一激才在你面前胡言乱语,我只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打断,没把这话当真,接着打开门,连拉带拽推他出去,最后说:“江李唯,我已经递交了转学申请,不仅仅是我觉得可能没法儿跟你和平共处,也因为那是我一直以来梦想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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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会在亲戚聚会这种既正式又尴尬的场合再次见到陆风秋。
目前这个时间点,并不足以让我彻底忘记一场让人食髓知味的情事,视线短暂相接已经足够唤醒我的关键记忆。位于纳帕谷酒庄的别墅大厅里,我像一只煮熟的鸭子被赶上架,我那位过分热情的小堂叔还在那儿向陆风秋夸耀,说我爱好广泛多才多艺就是性格内向,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让陆风秋有机会给介绍介绍。——还让我按辈分喊陆风秋“叔叔”。
“叔叔”你个大头鬼。
我把手中握着的琴弦想象成陆风秋。
一首《紫色激情》被我锯得相当有节奏感,虽然不是很适合眼下的场合,但胜在外行人听上去感觉有模有样,我妈在这上面砸的小钱钱不算浪费。
陆风秋舒舒服服坐在沙发里。
我不经意间望过去,先是对上他那双看谁都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仓促移开,却落在那双上周末晚上被我觊觎不已的手上。
这真是一双漂亮如艺术品的手,就像陆风秋这个人一样。手指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剪得短而干净,轻轻搭在一只郁金香花型香槟杯的杯茎边缘,浅金色的酒体微微晃动,随后杯子被递向唇边。陆风秋抿着唇品了品酒,薄唇沾了些许液体,变得格外湿润。
他没有任何要擦的意思,仅仅在与人谈笑之间向我这个方向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连个正眼都没有给我本人,也不知道是装的没认出我,还是真的没认出我。
我猜是装的。
因为他是惯犯,装X惯犯。
例行公事的表演环节结束,大家都很给面子鼓起掌,小堂叔吊儿郎当地对陆风秋挑眉,说:“少爷第一次来这儿,贵足踏贱地,我带您遛遛弯。”
“哄娃去吧你。”陆风秋语气懒洋洋的,精神气却很足,双眸明亮有神,看上去比我这个青春少女还唇红齿白,“找个人带路,我随便逛逛。”
哦,所以在你们看来,我就是那个随便的人,是吧?
抬头看看外面的大太阳,我实在很想保持沉默。
但在小堂叔的连声催促下,身边陆风秋已经戴上了一副看起来贵贵的黑超墨镜,小堂叔也把我从二手市场0.99拿下的小草帽随手塞给我。
我反抗不了,只好乖乖接受,回答:“好的,叔,那我带小陆董转转。”
这个季节的纳帕谷阳光明媚。
漫步在主建筑的林荫道,两旁是成片的葡萄园,远处是群山、白云和蓝天,光是景色就足够美丽醉人。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一次,玩得还挺开心。可是我今天实在没心情绞尽脑汁给身边某人介绍沿途风光。一方面是我真不是个随便的人,我很内向。另一方面,我讨厌任何户外活动,我讨厌和陌生人走在一起,我讨厌身边某人会呼吸。
没走多久,我整个人都恹恹的,开始无比想念房间的冷气、大床、还有浴缸。
一路上沉默是金的陆风秋在这时开口:“回吧,我有点事。”
我松了一口气。
回程变得更安静,陆风秋一身黑T黑裤,沉浸式扮演酷盖,我想不出自己和对方还能谈论什么话题,也乐得耳根清净。事实上,我觉得我们能这么走着都像在上演魔幻现实主义剧情,可陆风秋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晚的样子,又让我有些心痒痒的。
我欠我先说。
陆风秋不仅仅手和脸都长在我审美点上,还自带我对与他相似的江李唯始终求而不得的替身作用加成,虽然我已经成功睡了他一次,但当他帅得不要不要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很难忍得住想睡他第二次。
这么想着,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他也正向我看过来。
陆风秋:“你看什么。”
我嘴硬:“没看什么。”
陆风秋轻哼一声,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我想他大概没准备跟我有什么后续了,毕竟他肯定不像我这样,上周还发誓忘掉他忘掉江李唯从此断情绝欲只爱学习,这周面对面又忍不住馋人家身子,人家不搭理我我还暗搓搓来劲儿。
基于清晰认知,我的情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低落。
不过影响不大。
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我也懒得再绕路把陆风秋安全送达到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语气敷衍象征性询问:“你有事对吧?你忙你的,拜拜。”
陆风秋没说话,我当他默认了,拿出自己的房卡刷开房门。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猛地上前扣住我后脑勺,二话不说亲了上来,而且亲得又重又狠,简直像是没家的野狗在撒泼。
后背由于惯性撞开身后房间的门,我来不及骂人,已经被一边亲着一边推进门,他捞了一把我的腰,勾手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和我迅速纠缠着倒在床上。
然而在这个时候,陆风秋反倒停顿下来,甚至微微偏头避开我的吻,还有心思问:“之前你那样,是不想见到我?”
我当然不会承认,说:“没啊。”
这个回答显然没能让他感到满意。
虽然他没有再次拒绝我,但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被动接受着,任凭我像只不得要领的小猫那样挂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薄唇又亲又舔又喘。
我感到不满,稍稍用力咬了一下。
陆风秋轻嘶了一声,用大拇指指腹擦过伤口,垂眸对上我的眼睛,“你还能咬人?了不起。”
从午后到黄昏,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动不动就咬人会有什么后果。
我都快疯了。
枕头被攥得变形,我只记得自己哭着骂着哀求着说一些根本想不起来的胡话,罪魁祸首却慢悠悠地笑。我不知道他都三十好几了到底哪来这么好的体力,我被摁在床上、摁在梳妆台的台面上、摁在浴室的墙壁上,摁在房间里一切可以摁着的地方,留下属于他的印记,终于被抱进浴缸里泡着的时候,只能软绵绵靠在他身上。
我小声抱怨:“狗吗你?就一定要把我咬成这样?”
陆风秋纠正:“陆风秋。”
哦,差点忘了吐槽。
这竟然真的是他的真名,谁家正常人会告诉一夜情对象真名啊?
“林雪忆。”我硬着头皮,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双木林,下雪的雪,回忆的忆。Erin是我的英文名字。”
“林雪忆——”陆风秋握住我的右乳,侧眸问:“我假设,我们之间发生的某些事让彼此都感到愉快,我希望这段关系可以继续下去,认可吗?”
他此刻的语气懒懒散散的,有股子要死不活的痞劲儿,那双原本凛冽的眼睛完全柔和下来,正泛着清澈的水光,像是满目柔情地望向我。
我觉得自己才刚刚吃饱,好像又有点忍不住馋了,完全不记得被他轻易带偏的上一个话题,脱口而出:“——好。”
这一次陆风秋满意了。
他点头,说:“明天回去吧,我带你去做一个体检,我也做。你应该不介意我们彼此交换体检报告?”
我当然不介意。
晚餐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是有气无力的,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小堂叔爱操心的毛病犯了,“怎么了这是?”
我只好说:“下午太阳晒的。”
小堂叔摇摇头,语气关切:“你这身体不行啊。”又转头问陆风秋,“你当初留学那会儿,身体怎么就那么好?晚上通宵白天上课,归国履历那叫一个金灿灿。”
陆风秋表情淡淡,说:“我有锻炼,不像你,天天熬夜修仙打游戏。”
小堂叔忽略后半句,很是赞同:“锻炼好啊,我上次刷app,说老外就是热爱运动才精力旺盛又健康,小姑娘更要注意锻炼了,别到我这年纪才着急。”
陆风秋的脸色以一个微妙的趋势缓缓变黑,忽然说:“你是真老了,话这么多。”
小堂叔嘿嘿一笑,回道:“咱俩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嫌我老就是嫌你自己老,反弹!”
哦。
我这才意识到,虽然陆风秋看起来挺年轻的,但实际上他比我大了整整十四岁,我刚出生那会儿他初吻都估计没了。
像是感应了我的脑电波,陆风秋嗖的一下看了过来,那小眼神跟飞刀片似的。
我眨眨眼,表情装得很无辜。
陆风秋冷笑着别开脸。